方槐柠和钱坤取了饮料坐下,各自喝了口,发现和其他店里卖的没什么区别,水平真的专业。没多时,面试的魏萍也回来了。以她的综合素养,被录取是肯定的,明天开始上班。
魏萍兴奋的要分享刚才的经历,不过同座两人的注意力都有点分散,尤其是方槐柠,目光总是不时的投向某位路过的服务生,让魏萍不禁好奇。
男朋友给她解答:“喏,他就是栗亭,没想到换到这家来打工了。”
魏萍显然有印象,立马惊喜的问:“啊,就是你之前说得那个全能小哥吗?在哪儿在哪儿?!”她对栗亭还挺好奇的,听说对方能文能武,而且还在保研夏令营的时候帮过方槐柠他们的忙。她自己为了去研究所做事特意攻读过相关信息,特别能理解跨行业的难度,对方还不是a大的学生,这学校有高低,出来的学生水平却近似,可想而知里面的差距都是用努力弥补的,更别说他还到处打工,作为同专业的学生,简直让魏萍佩服。
不过这一见之下,倒是被外表吸引了更多的注意力。
“是他啊?长得很好看”
陆续有两桌的客人离开,栗亭走过去收拾,一手拿着盛了碗碟的托盘,一手抱起七八本书,轻松地从人群间穿行而来。路过他们身边时,有把椅子挡了半条道,魏萍见之想提醒钱坤给挪开,免得栗亭绊倒,结果一只手速度比她更快。
方槐柠探过身敏捷地把椅子挪开了。
栗亭侧过头,虽然没说话,但感谢的看了方槐柠一眼。
方槐柠回视,若无其事的坐回了原位。
这一番简短的目光交流被魏萍看在眼里,她好奇的问头牌:“你俩很熟啊?”
方槐柠脱口道:“没有,不太熟。”
魏萍狐疑的看着他片刻,反手把自己面前的杯子推了过去:“那你可以解释下,同样是布丁奶茶,为什么你的布丁比我的多了一半吗?”
方槐柠:“”
风信子小舍的工作强度比起栗亭以前做的那些实在不算什么,回到家他还有心力看书写论文。
奋笔疾书到一半时手机有消息音传来,栗亭拿起一看,发现是一条系统通知。
——你的小牧场今天还没有进行账目记录,可否要现在进行?
新的提示功能?什么时候有的?
他的软件都是自动更新,所以很多内容后知后觉才发现。想了想,栗亭戳开了那个很黄的app,果然里面的界面又有了微小的变化,还增加了详细的日期显示和背景字体的颜色选择。
栗亭尝试了下,换了个能看得更清楚的颜色,然后把今天的花销记录了一下,又算了算钱、写了两条备忘后并没有马上退出来。他忽然想到这个软件对方说是给客户设计的,那除了自己外还有没有别人在使用?彼此的信息不会暴露吧?
不过简略的转了一圈发现只看得到自己发的内容,栗亭又放下心来,那个人看着还挺靠谱的,给自己的程序应该不至于不安全。
倒是游戏栏里能看得出有另一个人使用过的痕迹,所有的排行记录都是一个叫“f”的账号创下的。
f是谁?也是这款app的用户吗?
这里面的游戏还不少,益智类竞技类都有,就是画面丑丑的,栗亭倒是不嫌弃,看着看着,忍不住打开一个玩了起来。
a大在其他国家有好几个兄弟学校,之前王复梁他们合作的德国学校就是其中之一,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他国交流项目在计院进行,所以时不时就需要翻译帮忙,于瑶晴在里面资历算浅,但她人长得美,性格还开朗,来了才几天,就和研究所不少人混熟了,楼上楼下时不时就能看见她的倩影。
方槐柠在里间做实验,师兄吴毅走进来对他挤眼。
“真不给面子出去一下啊,人家这一下午都在门口晃悠过多少回了,见不到你不死心啊。”
方槐柠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瞪我也没用,又不是我向她汇报你的行踪的。”吴毅摊手。
方槐柠想了想,卷起资料走了出去。
果然于瑶晴就在外头和几个休息的学生聊天,见了方槐柠,刚要上前说话,头牌已经头也不回的走进了电梯。
离开研究所一路出了学校,拐了两个弯后进了风信子小舍。
女朋友在这里打工,钱坤自然也跟着换了据点,见到方槐柠出现他有点讶异。
“怎么过来了?”他一边示意魏萍加杯饮料过来,一边问道。
方槐柠在钱坤面前坐下,没回答对方的疑问,视线在店里绕着圈。
“因为有些人反季节,喜欢在秋天求偶。”魏萍端着饮料走过来了然道,又望向方槐柠,“她之前找过我好几回,说想来研究所帮忙,不过我和她不算很熟,所以没答应,现在好不容易进去了,哪能轻易放过你。我看你以后就到这儿避难吧,我们小舍多好,有喝有玩也不缺美人看。”
说完没得到回答,魏萍抬头,顺着方槐柠的视线看向远处,发现栗亭正在那儿踮着脚摆书。
魏萍说:“他真的很奇怪。”
方槐柠面露疑惑。
魏萍:“平时基本都一个人待着,同事叫他聚餐也不去,老是板着脸,制服押金找钱的时候他竟然还点了三遍,领班的脸都绿了。别人都说老板怎么招了个情感冷漠症患者进来做服务生,不按常理出牌。”
“你也觉得他不好?”方槐柠忽然问。
魏萍思考:“唔虽然他挺孤僻的,也不怎么有同事爱,又抠门,不过做事勤快,什么都会,而且力气真的好大,所以不喜欢也不讨厌吧。”主要是魏萍之前已经被钱坤王复梁他们洗脑过栗亭有多厉害,上回还带那么重的伤坚持工作,在她看来,这种个性的人自我一点也算可以理解,彼此不干涉就行了。
不喜欢也不讨厌。
方槐柠觉得这个回答很好。
那么自己是对他喜欢多一点,还是讨厌多一点呢?讨厌为什么要讨厌?方槐柠没觉得栗亭有什么不可忍受的缺点,勉强要说就是太拼命,至于喜欢又为什么要喜欢?自己喜欢一个男生干什么?!
那头钱坤听了魏萍的话故作生气道:“才进来几天你就观察的那么仔细,天天盯着人家啊?”
魏萍毫无畏惧的承认:“对啊,我是盯着他,我长得那么漂亮,只有他从进店到现在一眼都没看过我诶,礼貌性的都没有,我能不好奇嘛,我觉得他不是有心上人就是性取向和我一样。”
钱坤意外,方槐柠则手一松,勺子和玻璃杯磕碰出老大一声响。
魏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拿起手里的抹布擦掉方槐柠桌上溅出的果汁:“用得着这么惊讶么,我相信自己的直觉,当然也不排除他有心上人啦,这样性格的,也不知道会看上谁,难道比我还漂亮?”
魏萍嘀咕着,转身去干活了。
留下一边无语的男朋友和沉默的方槐柠。
心上人?
性取向?
这两个关键词不断在耳边徘徊,前者让方槐柠有些心跳,后者让他心更跳。他觉得自己的思绪有点不太对劲
书吧新开业优惠不少,魏萍走后,有别的服务生过来给两人发了会员的宣传单。
钱坤看了:“有月卡和季卡?月卡消费打八五折,季卡打七折,如果一直常来好像是会比较划算,我应该办一张。”只要女朋友上班,他不忙的时候肯定要来报道的,钱坤很需要这个。
钱坤要了一张月卡的申请单,想到身边人,转头问:“槐柠,你呢?”他本想撺掇撺掇对方也办张月卡照顾照顾女朋友的生意,结果这还没说话方槐柠已经伸手也抽了张表格。
钱坤一看,是季度的?!
他这都不知道女朋友能干多久会不会中途跑路,方槐柠这是比他还果敢勇猛啊?
看来头牌是真不喜欢喜欢于瑶晴,也真不想谈恋爱。
见方槐柠利落的刷卡付账,觉得自己特别了解好兄弟的钱坤这样下了结论。
方槐柠便这么找到除家里、教学楼、研究所之外的又一个去处,就是风信子小舍。
当然他也不是一直泡在里面,基本保持着隔几天出现一回的节奏,每次都坐上几小时,有早有晚,和寻常顾客没什么差别,也算对得起那张价格不菲的季卡。
栗亭和他的交流不算多,除了点单领位,方槐柠只能看到他在吧台和店内到处忙碌的身影。
然后他就发现栗亭做事有很多小习惯,遇见难缠的顾客时,他的眉毛会微微下压,手指轻轻的搓动裤缝边,表示心里的不耐烦;拿重物前没准备动作,但是拿完会轻轻捂着胸口,应该是担心老伤;最高兴的时候通常都是在点钱,那一刻眼睛眨动的频率会变快,睫毛扑闪扑闪,嘴巴也很有个很浅的向上抿起的弧度十分可爱。
今天魏萍是早班,到了傍晚就回去了,钱坤陪着她一起走,走前询问方槐柠,头牌表示自己再坐一会儿。
钱坤便道:“下周末正好是中秋节,我妈让你有时间跟我回家吃饭。”他家和方槐柠有点亲戚,两家母亲是表姐妹,小时候关系很好,方槐柠父母不在国内,钱坤家自然要多照顾一点。
下周合信工业那儿又有活,方槐柠卡不准时间,说到时再议。
钱坤和魏萍走了,方槐柠又待了几个小时,眼看着书吧的人流渐渐变少,最后只剩几个学生留着看书。服务生也减少了大半下班,但是栗亭还没有,方槐柠知道他基本都是最后几个走的。
不过这儿的老板对员工倒不很苛刻,晚上时分,客人又不多,服务生适当的放松一下还是在允许范围内的。
方槐柠在各种资料里抽空抬了下头,看见有员工也坐下看起了书,他还注意到栗亭从吧台后走了出来,开了一台电脑。
他新剪了头发,挺着腰杆坐在那里,露出发梢下一截纤细的后颈,在吧内柔和的灯色下白皙惹眼。
发现他看得就是自己给的电子文档,,特别认真特别专注,方槐柠不知为何觉得有些慰藉,感觉比他了某个奖还要骄傲上那么一点点。
这时,方槐柠的手机响了,他一看来电,连忙放下东西走到电门外接起。
那头传来一个温柔的声音:“柠柠,最近怎么样?”
迅速的看完了一章资料,栗亭快下班了,他关了电脑,去员工室换制服,合上门后听见隔壁换衣间有人在聊天。
对方正八卦刚躲在角落搂搂抱抱的一对小情侣,然后聊着聊着又转了话题。
“你看见没,那个帅哥今天又来了?真的帅”
“哪个帅哥?”
“就是坐在窗口黑t恤的那个,刚出去打电话了,站起来超级高。”
“哦,是方槐柠啊”
“他叫方槐柠吗?哪个系的?”
“计算机学院,你不认识方槐柠?我们学校很出名的帅哥了,不过他一般都只在计院出现,我之前见过一两次,最近才常看见。”
“所以他怎么老往我们店跑,总不会我们的电脑比他们计院的还要好吧,哈哈哈哈,或者是看上我们店的谁了?”
“也许是看上我了?难怪我总觉得做事的时候背后热乎乎的呢。”
“你那是背上肉多,汗热吧应该是看上我了。”
“对对对,看上你,那你还不赶紧去撩他。”
“我马上就去,说不定一击即中!”
“哈哈哈哈哈,不闹了,跟你说真的,方槐柠高冷到出了名的难撩,学校里盯着他的人不少,不过计院头牌油盐不进,还是不要浪费时间了。”
栗亭换完衣服出去,那两个女生也换完了,栗亭走在她们后头,听她们还在那儿一路的说。
忽然其中一个女孩儿拉住另一个,指着外面道:“你看,十多分钟了电话还没打完,笑得那么温柔,真的高冷吗?”
“还真是”
“我看啊,这种男神难撩是因为早就有女朋友了吧,就算没有,应该也不缺暧昧对象。”
“有道理”
方槐柠正说到一半,侧头就看见栗亭从店里走了出来。
栗亭直直的看着他,方槐柠以为小员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就算没有,正眼对上也该打个招呼,结果栗亭就这么直接转开了视线,和方槐柠擦身而过,像是彻底的陌路人一样。
方槐柠莫名。
直到电话里的女声叫他。
“柠柠啊,柠柠,你在做什么呢?还在外面没回家吗?”
“啊?嗯,我在学校附近”方槐柠道。
“这么晚了,是不是陪女朋友啊?”电话里的音调带了笑意,“如果有了的话,今年过年可以一起回来啊。”
“妈”方槐柠无奈,“不存在这个人。”
“怎么会不存在呢,现在不存在,以后也会存在的。”方母斩钉截铁道,“我就不信你这样的年纪,还真没遇见过一两个有好感或者心动的?是不是你没好好感受啊。”
方槐柠又朝着某人离开的方向瞥了一眼,他有感受啊,不过心动说不清,心塞是肯定的
周末的一大早田典就跟栗亭打电话。
田典说:“栗子,我到a大了,东西带来都摆放好了,你要没空我一人也能搞定,有问题随时打检修电话。”
栗亭今天的确忙,a大放假,学生不上课,很多人反而都出来玩了,校门口附近的这条商店街到处都是学生,他们的书吧也被挤得满满当当。
“那你先看着,我有时间再过来。”
挂了手机,栗亭又开始忙了起来,手下一番左右开弓,把饮料都备齐给钱坤他们端去,免得顾客自己来中途受到擦碰。今天王复梁和赵磅也来了,说是给魏萍捧场的,当然方槐柠也在,店里的员工们对于他的出现已经开始见怪不怪了。
赵磅接过自己的大杯奶茶一看,问栗亭:“我要的是去冰的,你忘了么?”
栗亭没听见,他正隔着玻璃看外面。
方槐柠循之望去,发现马路对面有一个人在朝这里招手,长长的头发,还是那套短袖热裤的运动装,不正是那位在医院见过的女生吗?也似乎是栗亭的同居人?
方槐柠又回头看栗亭,果然发现他在向对方轻轻点头,似乎对面前的工作心不在焉。方槐柠捏了捏手里的杯子。
王复梁委屈道:“我、我的也没有去冰”
栗亭这回听见了,转头要去返工:“抱歉。”
“算了不、不用了,”王复梁摆手,“那、那边客人叫你。”
等栗亭走后,赵磅对钱坤道:“这活累人啊,看服务生都忙死了,你怎么忍心让你老婆做这个。”
方槐柠忽然道:“自己乐意。”
钱坤点头赞同:“对啊,她自己乐意,也算是种锻炼嘛,没那么脆弱,而且累到了不还有我么。”
“唷”
赵磅和王复梁受不了他的虐狗,照例开始了吐槽。
方槐柠没兴趣听,把脸转向窗外,他发现那个长头发的女孩儿没有走,站在马路对面一台娃娃机面前,正在吊娃娃。
又直觉性的看向栗亭,果然发现他的视线也落在那里,向来不甚明媚的脸上更多了一丝关心的情绪。
呼啦,方槐柠杯子里的饮料被他吸掉了一小半。他觉得不应该在过节出门,这店里一点也不似以往清静,吵的他头疼。
方槐柠拿出手机,选了一通还是打开小牧场,没去看账目也没看备忘功能,直接点开了一个赛车游戏,想玩两局定定心,谁知瞥到下方的排行榜却发现自己之前创下的最高记录被人刷新了。
方槐柠懵了下才意识到是谁玩的,看着那个顶在“f”头上的新字母“l”,他的心情竟莫名好了一点。
还挺厉害。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方头牌把心思全花在了破新纪录上。
他平时话就少,兄弟们也觉得正常,就是有点疑惑一个跟贪吃蛇差不多的游戏用得着头牌玩的那么开心那么投入么。
半晌,成功拿回头名的方槐柠满意的抬起头来,马路对面娃娃机前的人已经不见了,他心里一松,又去看栗亭,却发现吧台前也没人了。
方槐柠又等了一会儿,把杯子里的饮料都喝完后还是没看到那个谁出现,他忍不住拦住了路过的魏萍。
“到换班时间了?”方槐柠问。
“啊?”魏萍看手表,“没呢,还差一小时。”
说着转身去问领班:“今天人手够不够换班啊什么?栗亭刚走了?他请假了?那今天只有三个人顶班?我要累死啦。”
钱坤连忙安慰女朋友,赵磅和王复梁却看见方槐柠愣了半晌后站了起来。
“干嘛去?”两人疑惑。
方槐柠道:“去合信工业,走了。”
“啊?这么突然?”
“本来就要去的。”
方槐柠表情不虞,让钱坤跟阿姨打一声招呼说不去吃饭了,便果断离开。
栗亭和田典在a大附近的商店街、地铁站还有公交站点都绕过了一圈,把活都备置齐整后,天已经黑了。
期间栗亭的电话一直在响,但是他没接。直到最后两通是栗晗打来的。
“哥,你今天忙吗?要不要回来吃饭啊,我想你了。”
栗亭没回答。
栗晗顿了下:“爸爸也想你,他想你回来吃饭,今天是中秋节,他还说有事告诉你”
栗亭还是不说话。
栗晗叹了口气:“我们等你哦,你想过来就过来吧。”
结束通话,田典问栗亭:“栗子,你回去吗?或者跟我去上班?”今天晚上他们的酒吧有活动,应该很热闹,想到这个时候栗亭一个人回家,田典也于心不忍。
栗亭想了想,道:“我再逛逛。”
田典还欲再说,又忽然想到栗亭是打算去哪里,便把话又咽了回去,只道:“那你早点回来。”
方槐柠不算撒谎,合信工业是有活等着他干,不过并不着急,他也不需要选在节假日上工,不过一直一个人的方槐柠不觉得这一天和往日有什么不同,除了这原本已满是人气的大楼又回到了清冷的氛围,只他一人独坐灯下忙忙碌碌,略显安静而已。
安静也有安静的好处,办事效率显得特别快,只用了一半的时间,系统就已经调试好了。方槐柠不急着走,今天天气很好,他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站在玻璃墙外静静欣赏着黑幕上圆盘一样的月色。
回头想来,他觉得自己的情绪最近很不稳定,忽高忽低,忽缓忽急,明显的被什么牵拉着,这是以往沉稳的方槐柠不可想象的,还有那总是莫名冒出来的患得患失,心惊心悸,方槐柠很是混乱。
他似乎对一个人有点过于在意了,他觉得自己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顺一顺这影响自己的源头究竟是什么?而自己对这一切的过度反应,究竟是错觉还是发自肺腑的真实。
只可惜现实似乎没打算给他这样的空隙,就在方槐柠抿心自问时,忽然远处闪过一道亮色,不过一瞬就又消失了,好像是手电筒还是电子产品的光。
方槐柠又定睛细看了看,甚至关了屋内的灯,渐渐的终于确认远处的暗色里原来坐了一个人?!
那个背影,明明颇为模糊,却让方槐柠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他其实应该继续站在原地,他要思考的问题还没有想清楚,过去了只会加剧他的混乱,可是当意识到那才平静的心跳因为那个身影的出现又开始失速,血夜都比之前温热起来时,方槐柠的脚便不听使唤的朝外走去。
踏过崎岖的泥土路,方槐柠这是第一次绕过合信工业的大门,从侧向进入一旁的未开发地区,大片的农田隐没在黑暗中,被月色映出朦朦胧胧的影子,而那个人就坐在其中,拢着腿,仰头望着天上的月色。
方槐柠没有放轻脚步,对方应该很容易听见他的动静,但是那人一直没有回头,直到方槐柠停下,才听他忽然开口。
“时移路。”
方槐柠正想着怎么做开场白,听见这个一时纳闷:“什么?”
栗亭转过头,看着方槐柠的脚下,清丽的面容只剩月光晕出的轮廓。他说:“你踩过来的这条路,以前就叫这个名字,时移时移时光转移,现在只剩一片荒草,这名字是不是很贴切?”
时移?
方槐柠不知为何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他是土生土长的a市人,难道以前自己来过此地?或者听说过?
“你对这里很熟悉吗?”既然如此,方槐柠就顺着这个话题问了下去。
栗亭似乎轻轻笑了一下,方槐柠有些没看清,不过却听到他说:“当然,我以前就住在这里。”
这里吗?
方槐柠紧张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生怕看见什么草棚木棚的房子,如果栗亭接一句“现在他也住这儿,席天慕地的生活”方槐柠说不定也会相信的。
好在栗亭没有,栗亭反问:“不好奇我为什么在这儿种地?”
方槐柠心道:难道不是赚钱吗?
地上的农作物已经开始发芽,绿油油的一蓬,方槐柠对农业方面不甚了解,一点看不出这是什么菜。
栗亭像是猜到了他的话,又哼了一声,方槐柠这回确定他是真的在笑了。
可惜月色为什么不再亮一些,他看不清晰他的脸。
“为什么?”方槐柠配合的问。
栗亭伸出手指轻轻的在一棵小苗上点了点,回道:“因为这块地是我的。”
方槐柠一惊。
“什么?”
栗亭抬起头来和他对视,方槐柠总算看清了他的眉眼,是隐晦的夜色都遮盖不住的精致,还有嘴角那浅淡的一丝似笑非笑。
栗亭慢慢道:“我家以前是一个大地主,有很多很多的钱,但后来破产了,人也都死光了,没了房子没了财产,只剩这一块地被我继承了,所以我成了小地主,我当然要好好种地经营了。”
小地主
许是周围幽暗的衬托,让栗亭脸上的阴沉之色都显得渺无踪迹了,方槐柠看着栗亭说话时眉里眼间流泻的狡黠,忽然有一瞬捏他脸的冲动。
小地主?
小骗子才差不多吧。
自己可不会再上当了。
栗亭发现方槐柠的脸上没什么惊骇的神色,倒是看着自己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他别开眼,有些无趣的努了下嘴。
“所以小地主是特意翻山越岭到自己的地里来赏月吗?”这里地处远郊,公车沿途会看见不少小山,方槐柠这样说也不算夸张。
栗亭竟然认真的点了下头:“嗯,我过来和我的财产一起团聚过节有什么不好?”
栗亭是含着自得说的,并没有低落的情绪,可是这话在方槐柠听来却有些不舒服,酸酸的像是不忍。
他又想到那天看见的狗血家庭剧,那两个家长模样的人,栗亭宁愿和满地的青苗一块儿赏月都不愿回去和他们一起,被比作邻居也未必是夸大。
也许小地主说得不全是假的。
方槐柠站累了,可看着满地的黄泥,他一点也没同座的想法,而且夏夜的农田里,到处都是嗡嗡作响的蚊子,穿着短袖的他已经被咬了好几口了。
栗亭倒是安全的长袖长裤,像是感觉身边站立难安的人,栗亭也站了起来。
方槐柠看着他走到一边的草丛里,伸手在一团漆黑里摸了片刻后又走回来,朝着自己伸出了手。纤秀的掌心中躺着一段粗粗扁扁的物体。
方槐柠认出这好像是芦荟,但是不懂栗亭的意思。
栗亭无奈的白了他一眼,不得已自己掰下一截,在指尖捻出汁液后,一把拉过了方槐柠的手,上下摸了起来。
方槐柠一僵,只觉整条手臂跟过了电一样,一下子没了力气。
栗亭摸了一通,就着那捻出来的芦荟汁把手指按在了方槐柠的手肘内侧一个渐渐鼓起的红包上,轻轻的揉了起来。
栗亭的手很冷,却很软,可以感觉得出指腹有一点毛毛的小茧子,一下一下点在方槐柠的皮肤上,简直心惊肉跳。
栗亭语气倒是一如既往,解释道:“芦荟止痒。”
方槐柠想得却是
我没痒,我只觉得热。
没人说话,初秋夏末的窒闷仿佛在这一刻全数爆发了出来,燥得方槐柠的鼻尖瞬时冒出了汗珠。他觉得他的后背都湿了。
栗亭仿佛也觉得有点不对,慢慢松开了手,将芦荟也丢到一边,退开一步,睫毛快速的扑闪几下后,抿了下嘴巴,转身走了。
时间不早了,方槐柠也得回去了,路就那么一条,于是两人一前一后的绕着合信工业向公交站走去,路上各自沉默,尴尬依旧蔓延。
不过这一次尴尬里似乎还粘附了一种旖旎的味道。
然而这一天两人奇怪的氛围还没有到头,车是很快来了,可等来的车上竟然全是乘客,原来前几站路径绿野生态园,那里今夜正好有中秋赏花会,大批的游客坐不上班车便改乘公交,以至车辆变成了沙丁鱼罐头。
方槐柠看着那些人你挨我挤,脚步迟疑,不太想上去。
栗亭在前面回头道:“现在叫不到出租的。”而再等一辆怕也是这情况。
方槐柠犹豫了下,不得已跟着栗亭挤了上去。
就方槐柠那个子,一下子就把仅剩的空间占满了,栗亭如果靠内,自己会把他夹在其他乘客中间挤扁的。所以方槐柠又看了看方位,选择自己站到了里侧,让栗亭倚着车门,这郊区一站路很长,上下车暂时不用担心。
在其他乘客的共同努力下,车门被成功的关上了,只是方槐柠和栗亭的距离彻底被压缩到了负值。栗亭背脊就贴在方槐柠的胸口,后脑则抵着他的下巴,为了不整个人趴在栗亭身上,方槐柠一手还撑在车门上保持平衡,不过这个姿势就等同于他把栗亭半搂进了怀里。
虽说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接触,可那时候栗亭受了伤,方槐柠满心都是快点送人去医院,不曾多想,然而当下
他的眼睛左转右转,整个视野全被栗亭占满了,想躲都躲不掉。
方槐柠不得已垂下眼,这不看还好,一看更是惊了一跳,栗亭修长的后颈近在眼前,而那透白的皮肤上正躺了一颗蚊子包。
小小的,圆圆的,鼓鼓的。
方槐柠想笑,原来对方也中招了,竟然一直忍着不说。
应该很痒吧,可惜芦荟没有了,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
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槐柠一呆,喉头动了下,几丝红晕爬上脸颊。
栗亭当然也能感知到背后的方槐柠,对方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那喷薄的呼吸一下一下吹起栗亭的发梢,也不算粗重,但就是让栗亭觉得头皮起烧。
栗亭摆了摆脑袋,本想悄悄换一个站立的姿势,谁知他刚侧过头,不巧就是一个急刹车。
那一刻,身后一直站得很稳的人直接把他顶到了门上,与此同时有什么温软的东西压上了栗亭的脸颊!
栗亭:“”
方槐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