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队从北方来的商队进了汉城,住进了一家客栈。
由于这支商队常年往来于汉城和北方进行贸易,故而客栈的人对其十分熟悉,已经给商队的人提前留好了房间。
在客栈安置妥当后,领队的大行,也就是商队的最高是领进了商队包下的一个房间里,一名下人打扮的粗壮中年人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屋子里立着几名同样下人打扮的中年男子。
“这位大爷,我已经把你们带进汉城了,现在可以让人放了我妻儿了吧。”大行来到那名粗壮中年人面前,满脸赔笑地说道。
“这个先不急,等我们离开的时候会放人的。”粗壮中年人闻言放下了手里的茶杯,面无表情地向大行说道。
“大爷,咱们先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只要让我带你们进汉城你们就放人。”大行闻言顿时急了,开口争辩道。
“我们老爷说了离开的时候放人就离开的时候放人,你再啰嗦的话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这时,一名立在一旁的大汉立刻恶狠狠地说道。
“你放心,我们说到做到,离开后一定会放了你妻儿。”
粗壮中年人一伸手让那名大汉退下,然后神情严肃地告诫那名大行,“不过,如果你耍花招的话,那么可别怪我们翻脸无情,心狠手辣!”
“不敢,不敢,我一定按照你们说的去做。”大行的额头上顿时渗出了细小的汗珠,连忙摆着手说道。
“你不要担心他们,他们现在非常安全,安心做你在京城的事情,他们的性命现在全在你的身上,如果你要不小心犯错的话那么他们可就没指望了!”
见大行神色紧张,粗壮中年人家于是开口“安慰”,“好心”提醒这他要谨慎行事,不要露出破绽来。
“一定,一定。”大行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连点着头,他可不想妻儿出事,唯有唯唯诺诺地答应对方。
“大人,我刚才去迎宾馆转了一圈,那里有很多明军士兵,戒备森严,很难进入到里面。”
大行离开后不久,一名商队下人打扮的男子急匆匆推门进来,冲着才粗壮男子一拱手后禀报道,说的是女真话。
“此次前来朝鲜的使臣是大明的两个大学士,大明自然会严加戒备。”
粗壮中年人闻言眉头微微皱了皱,然后开口用女真话说道,“咱们这次奉大汗之命前来汉城并不是一定要杀了大明使团的官员,而是要挑起朝鲜官场的事端,让朝鲜的政局陷入动荡。”
显而易见,这些人并不是朝鲜人,而是假扮成朝鲜人的女真人,被努尔哈赤派来扰乱朝鲜官场。
“大人,咱们先对谁下手?”先前那名呵斥大行的大汉闻言不由得开口问道。
“李元翼!”粗壮中年人双目凶光一闪,口中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李元翼?”听闻此言,屋里的几名大汉不由得愕然对视了一眼,显得非常意外。
“大人,李元翼早就被朝鲜王罢了官,现在可是闲人一个。”一名大汉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由得狐疑的问道。
“这你们就不懂了,李元翼虽然已经被罢官,但他在官场上资历深厚,又是朝鲜官场南人党的领,他要是出事的话肯定会引西人党和南人党等官员的恐慌,群起反抗掌权的骨北党。”
粗壮中年人微微一笑,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因此,李元翼是咱们下手的最佳人选。”
“大人,我刚才在街上听到了一个传言,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几名大汉闻言顿时明白过来,纷纷点着头,那名前去打探消息的大汉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向粗壮大汉说道,“也不知道从那里传出来的,说大明使臣准备废了朝鲜王的王位,让朝鲜的世子继位。”
“要废了朝鲜王?”
粗壮中年人闻言先是面露诧异的神色,随后忍不住心中一阵狂喜,开口说道,“真是天助我也,只要李元翼一出事,那么骨北党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说不清了。”
“大人,小的这就去准备,摸摸李元翼的活动习性。”先前那名呵斥了大行的大汉也跟着面色一喜,向粗壮中年人一拱手后领着一个同伴快步离去。
“等等!”
当那名大汉走到门口处时,粗壮中年人想起了一件事情,于是开口喊住了他,沉声叮嘱道,“记住,以后只能说朝鲜话,不得再说咱们女真语!”
“小的明白。”大汉闻言向粗壮中年人一拱手,用朝鲜话回答后疾步而去。
“李元翼!”等那名大汉走后,粗壮中年人的嘴角闪过一丝阴冷的笑意,口中缓缓迸出了三个字。
几天后的晚上。
“大人,刚接到的消息,完平府院君李元翼刚才在妓院里遇刺,生死未卜。”李宏宇正在书房里练习书法的时候,一名护卫快步走了进来,沉声禀告道。
听闻此言,李宏宇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万万没想到会生这种事情,立在一旁伺候的李伊儿也是面露诧异的神色,很显然他知道李元翼是何许人。
李元翼是朝鲜的王族子弟,与朝鲜名臣尹鑴、许穆、李舜臣有姻亲关系。
隆庆三年中朝鲜科举,历任大司宪、吏曹判书、左议政和领议政等职,是东人党分支南人党的领袖。
壬辰倭乱期间李元翼参加收复平壤之战,并在稷山之战中率军掩护明军左翼,万历三十二年因壬辰倭乱中的功绩封完平府院君。
值得一提的是,李珲即位后李元翼就任议政府的领议政。
当李珲想要废黜仁穆大妃时李元翼极力反对,故而万历四十五年被罢官流放江原道洪川郡,两年后在群臣的压力下李珲被迫释放了李元翼。
据史料记载,李元翼这位年迈的大臣可以说是经历了朝鲜宣祖时代和光海君时代几乎全部的党争,积累了丰富的政治斗争经验。
被李珲从江原道释放回汉城后,李元翼忍辱负重屈居于朝堂骨北党的淫威之下,不过同时为南人党积累了不少的人气。
故而,“仁祖反正”后李元翼得以接任领议政之职,南人党成为了受益第二大的政治派系,进而拉开了南人党和西人党长达百年的派系争斗的帷幕。
可以说,李元翼虽说现在并没有在官场上任职,但其资历深厚可谓是朝鲜官场的官集团的领袖,要不然也不会在“仁祖反正”之后担任领议政,故而按理说没人会动他这个闲赋之人,也没人敢动他。
“去打探,本官要知道经过以及李元翼的现状。”经过最初的错愕后,李宏宇回过神来,沉声吩咐进来禀报的护卫,这件事情看起来有些诡异。
那名护卫闻言向李宏宇一拱手后快步离去,李宏宇俯身继续练字,一边写着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向了立在一旁柳眉微蹙的李伊儿,“你说说看,李元翼为何会遇刺?”
“大人,你是说我吗?”李伊儿正在想着李元翼遇刺一事,闻言微微怔了一下,有些诧异地问向了李宏宇,李宏宇可从没有询问过她政事。
“这屋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别人吗?”
李宏宇俯身写字,头也不回地说道,“有什么你大胆的说,勿需顾忌。”
“大人,奴婢觉得完平府院君此次遇刺颇为蹊跷,完平府院君可谓朝鲜士林领袖,即便是议政府的三位相爷也要敬他三分,动他就是跟整个士林为敌,应该不会有人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
李伊儿见李宏宇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于是想了想后望着李宏宇娇声说道,“因此,奴婢觉得这件事好像不像是官场的人做的。”
“这幅字送你了,以后如果急需用钱可以拿着去换钱。”
李宏宇闻言不由得微微一笑,起身放下手里的笔,拿起铺在桌面上的宣纸吹了吹后递向了李伊儿,“在朝鲜或许这幅字只能卖一百两,不过如果到大明的话低于一千两不卖!”
“一千两?”李伊儿神色愕然地望着手里拿着的那张宣纸,上面的字笔力遒劲,有龙飞凤舞之势,果然是一幅难得一见的好字,不过一千两可实在是太多了。
随后,李伊儿就现那张宣纸上写的是一词,一她从未见过的词,意境哀婉凄美,是一上上乘的言情词,再配合李宏宇的字,一千两真的不多。
“湖广李盛?”当看到那词的落款时,李伊儿的双眸浮现出诧异的神色,她记得李宏宇的名字好像不叫“李盛”。
“此事你知我知,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李宏宇知道李伊儿为何惊讶,不动声色地叮嘱道。
现在“湖广李盛”四个字可是在大明备受追捧,随随便便一幅字画市价都过了两千两,而且有市无价,供不应求,外界都知道“湖广李盛”跟着大明海外贸易船队出海后已经很少动笔,其字画自然物以稀为贵了。
“嗯!”
李伊儿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她意识到这里面可能涉及到什么隐情,十有“湖广李盛”是李宏宇的别号,不过这既然与大明使团的动向无关那么也不用向李珲禀报。
“对方这点儿雕虫小技连个女子都骗不了,也想要瞒天过海?实在是可笑之至。”
李宏宇闻言微微一笑,笑眯眯地望着李伊儿问道,“如果李珲问你我们大明使团如何看待此事,你知道如何回答吗?”
。都来读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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