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底,李宏宇和赵欣抵达了京城,沐浴更衣后进宫觐见天启皇帝。
天启皇帝对两人的到来感到非常开心,自从孙承宗致仕回乡后这满朝文武他也就跟李宏宇和赵欣能说说体积话了。
大明如今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关外的战事了,根据关外传来的最新情报,努尔哈赤并没有在宁远大捷中被祖大寿一炮轰死,四月份率军向林丹汗起了进攻,打了林丹汗一个措手不及,一举攻占了原蒙古内喀尔喀部的地盘。
现在,后金正在草原上跟林丹汗激战,漠南蒙古左翼东部地区的科尔沁等部族出兵帮后金与林丹汗交战,使得林丹汗对此感到非常恼火,直斥科尔沁等部是蒙古的叛徒。
努尔哈赤在两三年前石门山之战后就想进攻林丹汗,如果不是林丹汗率军前来增援的话他何至于被锦州的明军援军逼走?
明军对此是束手无策,以现在的战斗力如果到草原上支援林丹汗的话那么等于送死,故而唯有坐山观虎斗,反正蒙古人也是大明的敌人,最好双方拼个两败俱伤。
乾清宫,南书房。
“两位卿家,你们如何看待关锦防线?”等李宏宇和赵欣向天启皇帝介绍完了海关司和海外贸易的事宜后,天启皇帝语峰一转不动声色地问道。
“回皇上,当时修建关键防线并不是为了防守,而是反攻建奴收复辽东,不过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我军要想反攻建奴尚需不少时日。”
李宏宇知道天启皇帝的意思,想要知道他是否支持继续经营关锦防线,于是沉吟了一下后郑重其事地说道,“因此,臣觉得现在应该收缩防线节约开支,不宜再经营关锦防线。”
“皇上,臣也这样认为,时过境迁,已经没有必要困守辽西走廊。”赵欣闻言向天启皇帝一躬身,也表明了对此事的态度。
“如果朝中的大员们能像两位卿家这样明事理,那么朕就可以安心了。”
天启皇帝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欣慰的神色,李宏宇和赵欣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看出了关锦防线对大明是一个巨大的拖累,随后叹了一口气感慨道。
“皇上,如今我军在关外新胜,因此对此事不宜操之过急,可循序渐进从关外撤兵。”李宏宇见状连忙开口安慰道,既然天启皇帝看出关外战事是一个泥潭,那么肯定会想办法从中脱身。
目前看来,从关外撤军的最大阻力不是关外的那些将士,而是社会上的舆论,如果明军在关外形势不利天启皇帝能光明正大地将明军撤回山海关,待明军整军备战后再行反击后金。
可现在袁崇焕在宁远城打了一个激励人心的胜仗,使得朝廷里的官员纷纷上书要反攻后金,夺回辽东失地,因此这个时候他又岂能让关外明军撤回来?唯有让高第来背这个黑锅。
“那些人整天嚷嚷着收复辽东失地,可官军现在哪里有反攻建奴的实力,柳河之败实在是令人心疼!”
天启皇帝闻言顿时叹了一口气,唯今之计也只能从长计议从关外撤兵的事情,归根结底他对明军的战斗力实在是太失望了,大明现在国库空虚,与其把钱投在空守关锦防线,倒不如把兵力收到长城一线。
这样既能减少兵力节约大笔军费,而且也不用再担心后金的偷袭,毕竟只要守住山海关以及长城上的几个关口就可以阻止后金的进攻。
长城的那几个关口原本就有驻军故而只需要加强一下兵力即可,远远比关锦防线省钱。
毕竟,大明已经并非什么天朝盛世,内忧外患弊端多多,空有一副天朝的架子而已,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故而天启皇帝唯有先把关外战事放在一边。
这并不是说天启皇帝不重视关外的战事,而是后金虽然战斗力强悍但毕竟人数太少,对大明无法构成实质性的威胁,只要明军能操练得当的话剿灭其只是时间问题。
天启皇帝清楚地意识到,大明最大的威胁来自内部,经过两三百年的风雨大明各阶层的矛盾已经到了一个不可调和的地步,而他的地步就是把这些矛盾缓和乃至解决。
魏忠贤之所以受到天启皇帝的重用,以及天启皇帝接连杀了东林党十余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为了对付东林党,实际上是为了解决大明国内的各种矛盾所做的准备。
毕竟非常时期就要有非常手段,不能再像以前的大明天子那样得过且过,到了快刀斩乱麻的时候,这个时候自然而然避免不了流血,毕竟大明那些既得利益集团岂会束手就擒?
李宏宇和赵欣在紫禁城待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中午吃了天启皇帝赏赐的御宴后才乘车离开。
回府的路上,两人在车厢里谈论着天启皇帝,从天启皇帝的言行上两人预感到这位年轻的大明天子有革旧出新,在大明掀起一场变革的雄心壮志,不仅要中兴大明而且还要使得大明长治久安。
而且,自从利用东林党击垮齐楚浙等派系,又通过魏忠贤大力打压东林党使得朝堂上的派系势力处于一种平衡关系,并且向群臣展现出了铁血手腕后,年轻的天启皇帝已经具备了对大明进行一场革新的能力。
当然了,李宏宇和赵欣都不会是这场革新的领导者,历史经验证明,凡是触动利益集团利益的人,到最后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不是失败就是成为了掌权者为了安抚被大力打压的利益集团的牺牲者。
天启皇帝不仅把李宏宇和赵欣视为老师和臣子,也将年龄与之相仿的两人视为知己,故而让两人避开了朝堂上的纷乱党争,自然也不会让两人去介入大明的这场史无前例、注定会充满血腥和杀戮的变革。
李宏宇和赵欣当然也不会完全游离于这场变革之外,两人肯定会在幕后给天启皇帝出谋划策,并且安抚那些利益受损的集团,这才是天启皇帝希望两人所干的事情。
就在两人低声谈论着的时候,行驶的马车忽然停了下来,这使得李宏宇和赵欣不由得对视了一眼,难道遇上了比李宏宇官阶高的权贵,以至于使得车夫不得不停车。
按照大明的定制,两辆马车在路上相遇时,自然是官阶低者给高者让路,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毕竟官场上等级森严。
当然了,如果官阶低者的资历很高,那么官阶高者出于敬重也可以让路,这是一种美德。
不过,通常情况下那些官阶低的官员不会让官阶高的官员让路,否则就是没有自知之明了。
在大明,虽然有不少官员有着同一官阶,但不同的衙门职务之间也有高低上下之分,自然是在次要衙门任职的官员让路了。
另外,由于大明加衔盛行,故而比较官员在官场上身份和地位高低的时候,加衔就成为了重要的衡量标准,其重要性甚至过了官阶。
像到了李宏宇这个层次的官员,比他高的加衔就是少师和三公,由于大明现在还没有三公,故而也就只剩下拥有少师加衔的人,可谓凤毛麟角。
“对面的人听着,宁国公的车驾在此,前面的人闪避!”李宏宇正在琢磨着对面的马车是谁的车驾时,一个颇为傲慢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宁国公?”李宏宇闻言眉头顿时就是一皱,他自然知道宁国公是谁了。
“相公,这魏良卿也着实张狂,他不过被加衔太子太师而已,竟然让你这个少傅让路!”这时,赵欣双目寒光一闪,冷冷地说道。
魏良卿是魏忠贤的侄子,早年在家务农,由于魏忠贤无子嗣,故而对其关照有加。
天启皇帝登基后,魏忠贤把魏良卿安排到了军中做事,蹭了一下军功后被天启皇帝进封为肃宁伯。
天启六年十月,魏良卿督建的三大殿正式落成,于是天启皇帝进封其为宁国公,食禄如魏国公例,加太子太师,可谓恩宠无限。
值得一提的是,后世之人有魏良卿被加封太师的传言。
其实如果仔细想想的话就会现,除非天启皇帝真的如那些人所说的那些昏庸无能,否则岂会让短短数年从一介平民晋升为国公的农夫成为大明的太师?这可是大明不折不扣的耻辱。
因此,这只能是后世之人为了攻击魏忠贤杜撰出来的事情,不要说大明的太师,就是大明的三公也不是谁都能轻易当的,需要足够的资历,而魏良卿哪里够这个资格,天启皇帝也不会自毁长城破坏大明的加衔制度的权威。
“这魏良卿行事虽然有些张狂,可也没到了敢让相公让路的地步,十有八九是下面的人狐假虎威。”
李宏宇自然知道魏良卿的事情,见赵欣有些恼怒于是笑着安慰道,“魏良卿的胆子是否有这么大,片刻之后就可知晓。”
像李宏宇和魏良卿这种朝廷大员,遇到一起的时候自然比加衔的高低,李宏宇是少妇而魏良卿只是太子太师,故而他岂会给魏良卿让路?
“这是谁呀,难道不要命了,连宁国公的马车都敢挡!”
见两辆马车在路中间对峙了起来,周围的百姓们不由得指指点点地议论了起来,不少人都认出了魏良卿的车驾但对李宏宇的车驾却感到陌生。
实际上,大明官员的马车上都有表明身份的标志,例如旗子或者车牌等等,以便于人们加以区分,那些官阶低的人会主动让路给官阶高者。
魏良卿的随从们自然看见了李宏宇马车上的那些标志,不过如今魏忠贤在京城可谓是“权势熏天”,这使得魏良卿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平时京城那些官阶和地位比他高的官员处于忌惮魏忠贤而主动给他让路。
开始时魏良卿还觉得不合适,不过久而久之也就释然,如果他不接受对方让路的话反而会令对方心中惶恐感到不安。
因此,其随从也难免为之变得傲慢,认为李宏宇也会像其他的官员那样给魏良卿让路。
实际上,京城的道路还是比较宽敞的,不要说两辆马车,就是四辆马车也能并排而行。
可话又说回来了,此事事关大明官场的等级以及当事者的颜面,故而谁也不会轻易让出道路中间的位置来。
由于李宏宇常年在外奔波所以基本上没人见过少傅府的车驾,再加上识字的百姓不多,因此对有人敢挡了魏良卿的路百姓们感到非常惊讶,难道车里的人不想要脑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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