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第 60 章(1 / 1)

程世珠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真的不是父亲的女儿。她和弟弟一样,都是母亲和那个杨伯爷的孩子。

在梦里,她??在家中睡得好好的。突然闯进几个黑衣人,他们抓走了父亲,还把她关在暗无天日的屋子里。

她拼命喊,嗓子都喊哑了也没有人救她。她哭得眼睛都瞎了,害怕恐惧得几乎要死去。她听到有人说她长得像什么公主,还说如果让别人看到她,一切都完了。

那个屋子又暗又潮湿,还有老鼠爬来爬去。她不知被关了多久,没有人送吃的给她,连一口水都没给她喝。

她慢慢没了力气,喊不出也哭不出。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给她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往她喉咙里灌,然后她感受到火烧内脏一样的痛。

她知道自己要死了。

“啊!”她从噩梦中醒来,浑身是汗,像从水里捞起来一样,“父亲,父亲,救我!”

程大生哪里睡得着,一朝变故他妻亡子散,这家已经不像家。他听到女儿的尖叫声,慌得顾不上礼数冲了进去。

“父亲,父亲!”程世珠惊恐地哭着,她好害怕。

她从出生起就是父母的掌上?珠,虽然母亲对父亲不亲近,但并不妨碍他们对她的疼爱。从小到大她享受着父母的宠爱,不知什么是人间疾苦。

突然有一天,父亲告母亲与人通奸,母亲畏罪自尽。弟弟也不是父亲的孩子,而是母亲与别人生的孩子。

这一切险些将她击垮,若不是她还有父亲,她真不知要如何面对。然而事情不仅于止,她也不是父亲的孩子。

她想起那位姑娘说的话,那位姑娘说她长得像杨家的某个姑娘,如果被杨家人看到她的长相,她必死无疑。

先前她还将信将疑,如今做了那样的噩梦,她信了。

母亲已经死了,她不能没有父亲。她不要去什么杨家,她也不想认别人为父。她不能没有父亲,她不能离开父亲。

“父亲,我们离开京城吧。”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我好害怕,父亲,我怕…我真的怕了…”

程大生最疼的就是这个女儿,一听这话又恨又悲。恨的是妻子不守妇道给他们父女蒙羞,悲的是以后他们父女在京城怕是抬不起头来。

只是他们程家几代人的心血,好不容易在朝天城扎下的根基,仅仅是因为一个女子而前功尽弃,以后他有什么面对去见程家的列祖列宗。

“珠儿,你让为父再想想。”

程世珠急了,“父亲,杨家是伯府,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程大生何曾没有想到这一点,虽说史大人顶了罪,但所有人都知道妻子的奸夫是那个杨伯爷。杨家背后是端妃和大皇子三皇子,还有吴国公府,他一个小小的商贾如何能反抗得过。

杨家要对付他易如反掌,?的不行,对方肯定会来暗的。到时候他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他一个人也就罢了,他的女儿怎么办?

然而他不甘心。

他是受害之人,他满肚子的怨恨委屈找谁评理。偷人的是妻子,淫人妻子的是杨伯爷,凭什么他要像个丧家之犬一样逃命。

这天下还有说理的地方吗?

“珠儿,父亲就是拼了命…”

“父亲,你不能有事。你要是出事了,他们不会放过我的。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父亲了。父亲,我们离开京城吧。到一个谁也不认识我们的地方过日子,好不好?”

看着已经懂事的女儿,他更是心如刀割。再过两年女儿就要议亲了,有那么一个生母,女儿哪里还有好名声,哪里还能嫁个好人家。

为了女儿,这口气不得不咽下。

“好,好,为父这就去准备。”

程家在朝天城经营多年,铺子就有三个。

谁都知道程家出了事,原本和他们还有往来的人家都避之不及。世人都知他没有错,但谁也不愿得罪权贵。这个当口出手铺子自然遭到了压价,程大生气得欲哭无泪。

看到女儿在家都用面纱蒙脸,他更是羞恨难当。

他不知道程世珠的心思,程世珠做了那样的梦,对苏宓的话深信不疑。她知道因为她长得像什么人,所以不能让别人看到她的长相。

她十二岁了,也懂了不少人情世故。她反复在想,为什么她长得像什么人就必须得死?如果她也是杨家的姑娘,长得像杨家人有什么奇怪的。弟弟长得像杨伯爷都没有事,为什么那些人会要她的梦。

在梦里有人提到了什么公主,难道她长得像什么公主?

母亲的奸夫是……?

不,不可能的,母亲没有那样的能耐。突然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小脸白得如一张纸。如果是那样,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所以她必须得死!

她越发惶恐不安,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肯见。

程大生见女儿如此,更加难受。忍痛贱卖了铺子宅子,三天后带着女儿离开了朝天城。他们一走,王府那边就知道了。

程家那位小公子被史夫人接走了,百姓们不知情由,有骂史大人活该的,还有人夸史夫人菩萨心肠的。

这桩风流艳事在百姓的津津乐道中变了味,众人将那程妻传得美艳绝伦。还说她是什么狐狸精转世,专门迷惑男人。程大生被她迷得戴了绿帽子,还替别人养儿子。史大人被她迷得丢了官,妻离子散。

苏宓听到这些传言唯有一声冷笑,很?显这是杨家放出来的□□,就是想转移世人的注意力。

什么狐狸精,简直是瞎扯,比她还能扯。

这世道何其可笑,那些男人标榜着男为尊女为卑。一旦自己出了事,便将过错推到女人的身上,一点担当也没有。

先帝如此,那位杨伯爷亦是如此。

“但愿那位程姑娘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不要再回到朝天城。”她说。

司马延目光深邃,她低估了世家大户的心狠,也低估了那些人的手段。程家父女走得太晚了,应该已经有人盯上了他们。

她一片善心,到头来有可能是徒劳。

“我也编个故意把那件事透露出去,你看如何?”她问。

“你还会编故事,我怎么不知道?”司马延望着她,凤眼幽幽,“你上次的那个话本子卖得不错,没想到你做的梦如此之精彩。”

苏宓眉眼一弯,笑得无害又讨好,“可能是因为我喜欢天马行空胡思乱想,所以做的梦也像故事一样。”

说到这,她小脸微黯,“以前大公主每次捉弄我的时候,我都拼命告诉自己忍忍就可以过去了。那时候我就会幻想会不会有一个人从天而降来救我?我做梦都想有人能救我,哪怕是一只老虎一头狼也好。只要他们能救我,我愿意倾尽所有报答他们。”

“那你觉得自己现在得救了吗?”司马延的目光如一望无边的黑夜,那么的幽暗隐晦,那么的深不见底。

“没有。”

他们此时正站在摘星楼上,抬头是星月闪烁,低头是人间灯火。夜风徐徐,卷起他们的衣袂与发丝。他们的发被吹缠在一起,他们的衣摆也在彼此纠缠着。

苏宓望着星空,“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没有人救我。司马延,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走投无路,什么是生如苦海?没有人知道,除了我自己。”

风起如悲,泣诉呜咽。

一双大手握住她的手,“对不起,那时候我…”

“你不用和我说对不起,你那时候又不是我的谁。你们都以为大公主不过是吓吓我,她不敢真正伤到我,所以你们谁也没有出手。所有人袖手旁观,没有人会在意我的感觉。因为所有人都觉得我没有受伤,没有人会多管闲事。”

“可是司马延…”她哽咽着,那种感受只有她自己知道,“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千万种恶毒。摧毁人的心志为最!蛇啊狗啊老虎啊,她用这些东西吓我。好多次那蛇缠得我喘不过气来,那狗的牙齿都碰到了我的皮肤。没有人救我!这世上没有从天而降的救世主,没有幻化成人的精灵。过去的那个我…永远活在黑暗中,永远!”

司马延突然慌了,他觉得这样的苏宓离他好远。这还是那个他熟悉的天真单纯的女子吗?为什么她的哀伤他靠不近?

过去的一切已经不可追回,他那时候确实在袖手旁观。后悔之事若能重来,他必将从小护着她长大,不让她受半点伤害。

“苏宓,以后你有我。”

苏宓泪如泉涌,“是啊,我有你。”

那原主呢,她有谁?

原主只有她,只有她知道这个世上曾经有过那么一个胆小的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在黑暗中挣扎多年,终于无声无息地死去。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来过,没有人知道她的悲苦绝望。

只有她自己!

“但是过去的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李长晴加诸在我身上的所有伤害,我都要一笔一笔地还回去!”

“好,我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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