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不知道李落在信中写了什么,但必有预料不测之后的遗命。李落见诸将神色凝重,轻轻一笑,拍了拍迟立肩头,笑道:“我几时叫你们失望过。”
迟立神色一振,重重点了点头,沉喝一声,答应了下来。
李落挥手示意,钱义从旁捧上来一个方形长盒,盒子只是寻常木盒,不过靠近之后有缕缕凉意,不怎么冷,倒是有些清冽之气。李落掀开木盒,里面一字排开盛着五柄黑鞘短刀,李落抽出其中一把,刀身长盈尺,形如弯月,刀身暗哑,其上有银丝游走,仿佛是月圆之夜那琼楼玉宫旁的桂树,线条粗细不一,看似凌乱,不过多看几眼,好像也有点浑然天成的韵味。
相柳儿上下左右的打量着这柄断刃,良久才说道:“一把小刀?这就是你的凭借?”
壤驷阙上前捧出一把短刀,仔细端详了端详,线条弧度皆是上等,除了刀身不知是何物打造而成,有些暗哑之外,其余并无瑕疵,犹是刀身上那些游动的银丝,更添了几分神秘。壤驷阙试着挥了挥短刀,看上去刀刃也算锋利,不过倒也不出奇,刀身有些沉,入手有些分量,带着清凉之气。壤驷阙讶然问道:“这是?”
李落笑而不语,卖了个关子,淡淡回道:“一人一把,或许有用处,倘若真有用处,无论是谁出山之后就去找牧天狼迟将军,迟立。”
“末将在。”
“其余的事我已嘱托灵雀姑娘,她自有定夺,非不得已,切莫强人所难。”
“末将遵命。”迟立沉声应道。草海诸人满脸不解,不明白李落这葫芦里买的什么药,这个灵雀又是何方神圣。
斛律封寒瞧着壤驷阙手上的短刀,失神道:“原来王爷也不知道这短刀有没有用啊……”
“哼,你要是不敢去,早些说,我们牧天狼有的是愿意追随大将军共赴刀山火海的弟兄。”呼察靖冷喝一声,很不客气的说道。
斛律封寒倒是没有恼羞成怒的意思,依旧浑噩茫然,叹了一口气道:“倒也不是敢不敢,只是有点犯晕,大清早的被师尊叫过去,交代的不清不楚,眼下也是不明白,不过我多听王爷的,应该不会有错吧。”
李落展颜一笑道:“多谢了。”
斛律封寒摇摇头,回道:“王爷客气了,王爷以南人之身,探鹿野那伽凶吉,草海群豪如果畏首畏尾,连在王爷身边的胆量都没有,那还不如死了算了,省得丢人现眼。”
李落微微一笑,没有明言自己非去不可的理由,眼见为实只是其一,另有一个原因,就是李落吞食吞天兽的丹液之后的百毒不侵之体,如果这片雾真的有毒,与上次和壤驷阙所遇情形相似,那么深入雾海的重任多半还要落在李落头上。至于这柄银丝短刀,则是李落命军中奇工巧匠用孛日帖赤那当年赠予的那枚寒玉地髓打造而成,刀身为丹铁铸成,丹铁的材质不如打造神兵利器的玄冰寒铁一类,但却有可纳万物,避百邪的神效,也是罕见,若非如此,以李落和冢宰府的财力,断然不会只打造出来这样五柄颇显寒酸的短刀来。当年入林无碍,李落也不敢断言到底是因为寒玉地髓还是吞天兽丹液的缘故,不过寒玉地髓的确可以克制这迷雾中的东西,入山之后,一旦其余人受不住雾中奇毒,李落大可叫他们先行出山,这也是此行李落必要令出如山的缘由之一。
不过李落倒觉得寒玉地髓能克制迷雾的把握更大,此物得自地底鬼市,恰巧是在李落去鹿野那伽之前,以前李落很少有这么疑神疑鬼,但有过与邓王的一席话,所谓巧合,如今再看时,哪一分是巧,哪一分是必然,李落也分不清楚了。
几个人各自道了珍重,李落五人向鹿野那伽走去,也不用挑什么时辰,此刻的鹿野那伽白夜已然没有太多分别。战马只走了数里就嘶鸣不前,任凭几人怎么呵斥只是在原地打转,如果不是几人拉着马缰,早就四散逃开了。李落只好翻身下马,解了马缰,战马识路,自会跑回营中。五人聚在一处,看着离得很近的大雾边缘,斛律封寒嘿了一声,道:“畜生胆小,剩下的路咱们走着去吧。”
“就怕不是马的胆子小,是它们察觉到了危险。”壤驷阙轻轻说道。
李落俯身捻了捻一根枯草叶上沾着的雪霜,有些涩,不甚冷,却阴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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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章府外,杏子林中。
杏子林很大,当地人把杏子林算作北城六里外,实则成片的杏林从出城就开始一直绵延,越过杏子林的小山丘,到了山脚才停。山名朝瑶,又名招摇,只是招摇这个名字不太好听,久而久之便被朝瑶替代。据记载朝瑶山多桂,多金玉,也许百年前这朝瑶山的确产金石玉物,但到了大甘年间,山上的桂树还在,金玉倒是没见着多少,风景上佳,朝气蓬勃的朝字倒也知味,只是这个瑶字就差得远了。瑶古字中是玉的一种,瑶庭玉楼,说的就是瑶玉。不过朝瑶山上桂树繁盛,到了季节的桂花也香,就是看不见瑶玉。
虽说朝瑶山上不见玉,但满山遍野的桂花也是不输给这些金石之物,曲角深帘隐洞房,正嫌玉骨易愁黄,好花偏占一秋香,朝瑶山上的桂花景致也是美轮美奂,堪称人间仙境。
眼下季节,桂花大多已经开过了,到了花谢时分,山林草野之间时常可见尚且不曾来得及化成来年春泥的花瓣,零星有晚秋的桂花,合着微凉秋风,送去阵阵花香,少了浓厚,多了淡雅,焉知非是另一种滋味呢。
沿着山路往上走,路上的桂树触手可及,物之美者,招摇之桂,自古就有美誉。朝瑶山上的桂树林不仅数量极多,而且种目繁多,并非只是单一,走了不过数里的山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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