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宗易从楼道拖着我,一直拖到四楼,拖进卧室,我左脚的高跟鞋也掉在电梯里,晃得一阵反胃,喝下的酒混合晚餐全都涌上来,一时狼狈至极。
他猛地一推,我踉跄扑倒,磕在深棕色的雕花床头,额头嗑出一块鼓包,整个人被弹力撞翻在地,他粗暴拽起我,望着我此刻的样子,“疼吗。”
苏姐听到动静闯进门,“先生!”
林宗易头也不回,“不用你管。”
我醉眼迷离,嘴角的污秽淌落他手背,空气中弥漫一股刺鼻的酒味,我没吭声。
林宗易俯下身,唇吻我额头的淤青,我不由一哆嗦,他牙齿咬住薄嫩的皮肤,“疼也忍着。”他旋即手一松,我又重重跌回地上。
林宗易同样压抑着情绪,他发力扯开衬衫,纽扣顷刻间全部崩断,他双手插进西裤口袋,走远几步背对我,“把她丢浴缸,放冷水。”
苏姐手足无措,“冷水?太太生产完三个多月,她哪受得住冷水啊。”
一句生产,更是触了林宗易最隐晦禁忌的逆鳞,他走回来,手臂夹着我,力道野蛮摔进浴缸,硬邦邦的陶瓷铬得我骨头生疼,他拧开水龙头,源源不断的冷水流出,浸泡过我的小腿,腰腹,最后吞噬至胸口。
“醒酒了吗?”他揪住我长发,迫使我仰起脸,在拉扯中隐约露出一厘头皮,“林太太还陪男人跳舞吗?还明目张胆打我的脸面吗。”
我呛得咳嗽,双目紧闭。
他继续放水,直接淹没我头顶,我往外爬,脚掌在缸底虚浮着,压根站不稳,爬几次栽几次,手脚泡得肿胀了,林宗易才捞起我,我发丝缠住他手腕,像破碎的豆腐。
“我早该这么管教林太太,你实在不是一个安分惜福的女人。”他抚摸我煞白的面孔,“曾经林太太的聪明狡诈确实很吸引我,可现在看久了,也就那么回事,男人更想要一个听话的妻子,而不是满腹诡计的带刺野玫瑰。”
他反手一沉,我头又扎入水里,林宗易狠起来比冯斯乾狠,也比冯斯乾疯狂,他的血性与暴戾是根植在骨子里的,女人爱他的刚硬,也怕他的残忍,他的情感太激烈,力量太冲。
幸好我没真醉,知道偷偷换气,要是真醉了,在水底淹也淹个半死。
林宗易帮我醒了半个小时酒,洗澡又灌药,才把我放回床上。
他全身也溅湿了,站在一片黑暗里,拆开烟盒,李渊掏出打火机焚上,“林董,安排太太入职吗。”
林宗易倚着门,他没抽,只凝视着燃烧的火苗,客厅的落地窗敞开,穿堂风吹得烟头忽明忽灭,诡异又莫测。
“太太没有大道行,可小花招一堆,如今程泽又惯着她,什么都依,倒不如您先顺了她的心意,安排在人事部负责招聘,这点权力她折腾不出什么风浪。”
林宗易面色波澜不惊,狠吸了一大口烟,“冯斯乾还在滨城。”
“反正没在江城露面。他和周德元之间挺古怪的,他和孟绮云也不对劲。”
林宗易掸了掸烟灰,“冯斯乾很可能承诺帮周德元扳倒一个政敌,周德元才从王家那里保了他。冯斯乾参与到他们圈子的争斗中,担心周德元卸磨杀驴,才捏住孟绮云制衡他,根本不是以孟绮云为梯子攀附周家,恋情可能也是冯斯乾放出的烟雾弹。”
李渊说,“放出烟雾弹迷惑谁呢。”
林宗易朝房梁吹出一缕烟,语速不紧不慢,“迷惑他要扳倒的人。”
林宗易当晚睡在了客房,第二天早晨我去餐厅,他正坐在椅子上等我,我故作害怕,向后退。
林宗易审视我的反应,“林太太怕什么。”
我楚楚可怜,“我昨晚”
“你昨晚醉了。”他漫不经心倒豆浆,“床头柜的药吃了吗。”
我说,“我没感冒,水温不是很冷。”
他似笑非笑放下豆浆壶,“林太太醉得神志不清,还记得自己洗了冷水澡。”
糟糕,险些露馅。
我眼珠不着痕迹一转,“我裙子上有吐了的脏东西,我问了苏姐,她说你照顾我一夜。”
他淡淡嗯,“丈夫理应照顾妻子。”
我走过去,从后面环住他肩膀,“宗易,你生气吗。”
他偏头,“你说呢?”
我委屈极了,“我又吐又冷,可难受了。”
他余光里是我乖巧依附他的模样,大约磨软了他,他也消了气,林宗易转过身,“额头还痛吗。”
我眼眶发红,“痛死了,痛得睡不着。”
他闷笑,“你睡得很香。”
我拉他手,“你摸,都肿了。”
他默不作声,指腹温柔捻着淤青。
我一脸迷茫,“宗易,是不是我滑倒了磕破的,在浴室吗?”
林宗易没出声,他拥住我,“长记性吗。”
我小而软,在他怀中像一团绵绵的云,“我是程泽的秘书啊,他带我应酬,我哪能缺席,月薪一万呢。”
他垂眸打量我,“还敢提他,折腾上瘾了是吗。”
我这一出轰轰烈烈的闹剧,命都搭上半条,总算没白搞,林宗易答应了。
周一他带着我去公司入职,车停在距离索文大楼几百米的十字路口,等绿灯的工夫,一个女乞丐迈下人行道,拍打挡风玻璃,李渊没理会,乞丐举起一枚信封,指了指后座林宗易,比划口型——林董的信。
她绕过车头,走向我这侧车门,李渊正要降下车窗,我制止他,“别动。”
我吩咐李渊,“开一条缝,再迅速升上。”
李渊食指摁住按钮,才开了一寸,女人摸出一个盛满液体的瓶子,瞬间朝我泼下来,我立刻撇头,林宗易眼疾手快撩开西装下摆,裹住我护在怀里,“扣住她!”
玻璃上的一滩泡沫呲呲冒着白烟,是高纯度的浓硫酸。
我惊魂未定,死死地抓着身下的坐垫,“宗易——”
林宗易搂着我,脸色也阴沉到极点。
李渊一把擒住女人,夺下她攥着的空瓶,“谁收买你对林太太下手?”
女人慌神了,结结巴巴说不知道瓶子里是什么,有人出一千块钱,让她泼我。
我含着哭腔,“防着所有敌人,谁会防一个不起眼的乞丐,太毒了。”
林宗易也明白,这招利用疏忽做文章,计划越简洁漏洞越少,成功当然好,失败也没损失。
李渊征询他的意见,是否送局子进行调查。
林宗易摇下他那边的后窗,“拿寇媛的照片。”
李渊打开手机,给女人指认,女人说不是,林宗易沉默了一会儿,“拿王晴娜的。”
李渊一怔,“王小姐不会亲自出面吧?”
林宗易盯着几乎烧变形的车门,“她性格傲,一旦决定做什么,不屑藏在幕后,她算准没人能奈何她。”
李渊把王晴娜的相片给女人看,女人点头,“是她,戴着墨镜,来桥洞找我的。”
林宗易面无表情升起车窗,彻底关严的一刻,他闭上眼。
李渊等了好半晌,都没定论,他走到我这边,“林董,怎么处置。”
林宗易沉声说,“放了她。”
我脊背一僵,从他臂弯内抽离,“舍不得和孩子妈当面对质吗。”我捂住鼻子,“毕竟没伤到,不如念在旧情放她一马。”
林宗易整理着西服,“林太太如此贤惠大度,看来我没娶错人。”他下车,我也紧随其后,李渊留下处理后续。林宗易没解释为什么不追究王晴娜,应该和我的揣测吻合,我毫发无损,报警了也是轻拿轻放,除非他新仇旧账一起算,可冲着林恒,他不会做绝。
乘电梯上7楼时,我问林宗易,“如果我被硫酸毁容了,王晴娜会是什么下场。”
他看着电梯门上投射的映像,“她真伤着你了,我会出手。”
我和他对视,“这次没伤着,是我警惕,不是她手软。”
林宗易视线定格在投影上,直到电梯门拉开,“韩卿,你得到了她最渴望的。”
他走出,进入过道尽头的办公室,我按下8楼,眼底浮着浅笑,影视基地雇佣的十八线演员,演技是不错,乞丐扮得真像,不枉费我花一千块。
林宗易没深究不代表他不厌恶王晴娜背后出阴招,林恒是不可能留在她身边了。
我上任的第一件事,招聘。
人事部的陶秘书捧着历届的招聘启事进来办公室,“林太太,招聘岗位是三名行程助理,有什么要求?”
林宗易挺深谋远虑,他连员工都不招,只招行程助理,给上司干粗活的,没多大用处,纯粹哄着我玩。
我修剪番茄花的叶子,“条件是壮实,牛犊子似的,个头矮,最高别超过一米五。”
她顿时呆住。
我挥手,“快去,高薪聘请,宗易嗜好这款。”
她疑惑,“林董嗜好”
我语重心长,“小陶啊,我是他妻子,我能不了解吗?男人的特殊癖好不能轻易对外暴露。”
陶秘书欲言又止朝门口走,我叫住她,“保密啊,泄露人事机密,我可开除你。”
我虽然交给陶冰冰了,但我估计不会太满意,所以留后手了,让蒋芸搜罗,她交出的三个,最苗条的191斤,最壮实的241斤。
我问蒋芸在哪淘换的,她说在减肥中心,刚开始减,正在巅峰状态。
我立即带她们杀去董事长办公室,她们见到风流倜傥的林宗易,眼都直了。
我提醒她们,“规矩忘了吗?”
她们嗓门豁亮,高喊林董,放眼望去,像奥运会的相扑队员入场仪式。
林宗易后仰,靠着椅背,示意汇报工作的高层出去,他含笑问我,“卿卿,表演什么节目,摔跤吗。”
我懊恼得奶声奶气,“我招聘的员工啊!”
林宗易看了她们一眼,又看了我一眼,他略微错愕,笑容当即一收,“什么。”
我看向李渊,“李秘书下达人事部的招聘任务呀,要三个行程助理。一星期到岗,我两天就解决了。”我喜滋滋讨表扬,“宗易,我厉害吗?”
林宗易皱着眉头,李渊也震惊,“保安十分钟前联系我,有砸场子的女保镖上楼了,我说没人敢在索文闹事。”
林宗易极为深沉眯着眼,显然识破了我的意图,他一言不发按摩太阳穴,良久才说,“这是跟着林太太来砸我办公室了吗。”
我装听不见,挨个分配她们,“这个去财务部,这个去市场部。”我把241的女人领到林宗易面前,“宗易,我精挑细选一个最棒的,做你的生活助理。”
女人很配合,作出颠勺的姿势,“林董,我会做饭,我以前干食堂,鲁菜大掌勺。”
我憋住笑,偷瞄林宗易,他上下梭巡女人,“经常尝菜吗。”
我高兴鼓掌,“尝啊,她每顿饭自己都尝半锅。”
林宗易揭过指缝,目光讳莫如深,“我看出来了。”
我指挥女人,“转个圈,360度,林董全方位面试你。”
她当场就转,大腿差点把林宗易的办公桌顶翻,他扶稳桌沿,揉太阳穴的手指更用力了,“行了。”
李渊立马朝女人招手,将她带出办公室,从外面关上门。
我托腮半蹲,满是期待问,“宗易,我的良苦用心你喜欢吗?我希望你没病没灾的,吃好喝好。”
林宗易注视我,脸上喜怒不明,“真的吗。”
我握住他手,“宗易,自从结婚,我闯了不少祸,你的名声也被我糟蹋得差不多了。”
林宗易松了松领带,似乎有点头疼,可面对我柔情无辜的忏悔和这张纯情天真的面庞,他终究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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