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淡淡的香气停留在鼻间,如兰似麝,带着沉稳蛊惑的味道。
曲何缩了缩肩膀,眼里划过一丝茫然。整节课都呈现出一种魂不守舍的状态。
“曲何,有人给你的。”
桌子上放了一个文具袋,曲何刚想打开,手机里过来一条消息。
-学长,你卷子忘带了,我就装我书包里拿回来了。
!!!
曲何赶紧打开文具袋,里面最新一套理综和数学的考前预测,自己的名字赫然在上面。
关键是,关键是上面的错题都被改了过来,空着的地方都被工整的写上了解题和证明的步骤!
曲何抓着卷子,眼圈有点热。
不知道什么心情,羞愤,自卑,还是感激,异样……
他根本不可能把卷子忘在吃饭的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关栩趁他去卫生间翻了自己的书包,把卷子拿走了自己没有发现。
一节课的时间他就把两套综合卷子一题不落的写完了?!
他明明才升高二!
就算一班再优秀超前,也不可能一年就教完两年的东西。所以只可能是关栩自己已经把高中的课程都学会了。
曲何这次连谢谢都不想说,他只想把关栩拉黑!拉黑!
关栩很“识趣”的没有再骚扰他,因为他发现扑到曲何怀里的那小孩还是个同届的学霸,就在他们隔壁的二班。
一二班的班主任是模范夫妻,同时也都是省级优秀教师,特别提倡自主学习和小组讨论,一二班又恰好邻班,因此两个班之间的往来就没断过,互相之间有了什么新闻也都瞒不住,甚至还能直接进出对方的班级不会遭到排斥。
托曲何的福,这孩子直接来找自己了,而且张口就是一顿质问。
“你和曲何什么关系?”
关栩对着手机拍好的照片,正在研究刚才曲何数学卷子上那最后一道题还有没有什么其他解法。闻言天抬头看向盛筠,挑了挑眉,没说话。
他还没说什么,反而被人先找上来了,看这个头这语气,还以为是初中部的小屁孩迷路了呢。
“曲何是我的,你离他远一点。”
盛筠瞪大了眼睛冲他低声说道。
“是你的?”关栩抱着臂,没骨头一样窝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看他,“你给他做标记了?”
“还是你追他他同意了?”
也就只有单纯如曲何,才迟钝的没发现这小孩对他抱了什么龌龊的念头,反而像对弟弟一样纵容他。
利用人家同情心去蓄意接近,图谋不轨。关栩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痞气,本来对曲何没那么势在必得,现在看来,他不动手,曲何也安生不了,那他还顾忌什么?
“总之你别打他的主意!”盛筠笑的有些得意,“曲何哥可是很信我,到时候让他不理你!”
“我不打。”关栩笑了,“你想多了。”
“真的?”盛筠狐疑的看他。
“嗯。”关栩懒得和他说话,这样的敌人还不足为惧。
许慕齐把手里的香膏放下,熏香炉里升起一抹袅袅青烟,坐在旁边的曲何昏昏欲睡。
“困了?”
“还行。”曲何揉揉眼睛,“这个味道挺好的,让人放松。”
“那是你太累了。”许慕齐嘴角微掀,“睡一会儿吧。”
他们在武叔的三楼茶室,这里周围装了隔音板,二楼的练习声传不过来。许慕齐懂很多附庸风雅的玩意,经常给曲何调配香丸。曲何脖子上挂着的一个镂空的小球就是许慕齐让他带的,里面不时会更新放进去一些各种味道的香丸。
曲何不懂香,但不妨碍他认为沉浸在古色古香韵味里的许慕齐赏心悦目,也不知道这样文雅的人将会会娶个什么样的姑娘,要是那种刁蛮任性的可就有的受了。
茶室面积不大不小,有各种桌椅茶具屏风字画,都是中式的设计,精心修剪过的竹子盆栽,一扇落地窗外是装修楼盘时外扩买下来的小院,里面有不少花花草草。阳光透进来的时候仿佛让人错乱时空,来到了古代。
武叔写的一首好字,没少逼曲何也跟着练,一口砚台还是几个朝代前的古董。还有几套紫砂玉瓷的茶杯茶壶茶罐,曲何不懂,但是很喜欢。
他经常会看武叔和许慕齐泡茶,看他们行云流水的动作,心里羡慕,自己也手痒,但从不敢去试。还偷偷去书店看陆羽的《茶经》,但全是文言文,饶的他脑袋疼。
许慕齐倒是总看古文,但他不好意思去打扰。
曲何坐在铺着竹席的地板上,规规矩矩的,看着许慕齐好看的手指在那把小碗里各种香膏放在精巧的称上,不时还会用各种精细的工具把里面的配料调来调去。他忽然觉得室里的味道有些浓稠了,让他有些晕晕乎乎的。
许慕齐余光一直看着他,注意到他眼里的朦胧立刻温柔的笑了。
“小何。”
“嗯?”
“你知不知道有些厉害的调香师做出的香堪比春-药,能让人醉生梦死,忘却朝夕。”
许慕齐穿着一身汉服,长发用玉簪扎起,配上一张温文儒雅的脸,活脱脱一个古代流觞曲水的公子哥。
然说出的话却让曲何愣了一下,茫然的眨眨眼,不懂他是什么意思。
“你脖子上的香该换了。”
许慕齐没在上一个话题上停留,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我帮你。”
“啊,哦。”曲何把拴着鹿皮绳的银质小球拿出来,到许慕齐旁边坐了下来。
“最近睡眠有改善吗?”
“好……好多了。”
曲何怕别人靠近,但是这玩意他不懂,许慕齐又不让他经手,非要自己给他换,只能看着许慕齐在他脖子前动作。
“我还是摘下来吧?”
“不用。”许慕齐认真的看着他手里的小球,“摘下来第一缕香就跑走了。”
他没碰到曲何,但温热的气息贴的很近,满屋子靡靡的香气,曲何觉得空调的温度太高了。
“你身上现在已经自带香气了。”许慕齐声音很轻,但难得的带了几分调侃,曲何很不自然,觉得头皮微微发麻,耳朵尖跟着热。
许慕齐扣上小球,松手的时候紧贴皮肤的球弹了一下,他指尖不经意碰到了曲何的锁骨,特别凉,凉的曲何一个激灵。
“怎么了?”许慕齐疑惑的看他,“今天的味道不舒服?”
“没……”在许慕齐看不见的地方曲何拳头紧握了几下,“有点浓了。”
许慕齐低头凑近曲何,在他锁骨处闻了闻,“是有一点。”
他蹙了蹙眉,“要不你和我的换一换?”
“不用了,挺好的,我去看看武叔要不要帮忙。”曲何站起来道谢,然后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许慕齐对着没关严的门看了一会儿,接着继续调起了手里的香,不知放了什么调料,室内旖旎的空气徒然一变,变得清冷起来。
“哟,小何怎么下来了,不是说跟着你齐哥调香呢?”
“武叔。”
“脸怎么跟猴屁股似的。”
曲何愣了愣,练功房对面墙上都是落地大壁镜,他的样子很显眼,一双桃花眼□□闪闪,艳若桃李。不知道的还以为刚才经历了什么值千金的事情。
“三楼太热了。”
“你身上这味儿,啧啧。”武叔摇头,“齐哥要把你养成花魁啊?”
“武叔……”
“行了行了不逗你,去洗个澡回来咱练会儿去吃饭。那臭小子作弄你,一会儿你虐虐他!”
升入高三之后曲何他们的节假日就只有周末半天了。原本是打算下学期开始再实行这种残酷制度的。只是学生家长不同意,联名申请绝对不能再让学生们放纵下去。
午饭曲何随便吃了几口就到道馆去了。
现在他正从三楼出来带着浑身的熏香味儿洗澡。
盛筠的电话连续不停的打过来,曲何的手机就放在储物间的柜子上,这是他们内部员工的地方,平时没人进来,而且曲何的手机也没几个钱,因此就大咧咧的摆在这。
许慕齐刚好进来换道服,听到手机的震动也没管,他知道曲何在洗澡。
谁知道这人一直锲而不舍的打,许慕齐怕是谁有急事要联系曲何,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就接了起来。
“曲哥!说好了今天陪我买衣服呢?!”
许慕齐愣了一下,“你好?他在洗澡,有事稍后再打好吗?”
盛筠听到温润的声音窒了一下,这声音不像曲何的那么冰冷无机质,但就是让盛筠莫名的听出一丝隐约的敌意。
“喂?”原以为是有急事,谁知只是买衣服,那未免也太过任性,曲何怎么会有这样的朋友?
“没事了,你说他在洗澡?你们……你们不会开房了吧?!”
“呵呵。”许慕齐似乎笑的颇有深意,然后在盛筠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直接挂断了电话。
盛筠:“……”
?!!
曲何出来的时候就看见许慕齐正襟危坐,他询问的目光看过去,不想对方直接别开了眼。
“怎么了?”他只好问。
“有人给你打电话。”
“哦。”曲何随便裹了裹睡袍,拿过手机看了眼。并不意外是盛筠打过来的,只是他实在受不了这小孩儿的热情,因此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给盛筠打过去,那头似乎是等在电话旁边,迅速的接起来,开口就气势汹汹的问他在哪。
“我在道馆啊。”曲何愕然。
盛筠声音弱了下来,仍旧带着犹疑,“真的?”
“是啊,怎么了?”
“那你还有空吗?”
听着这失落的声音,不知为什么曲何就有些心软,“今天不行,等圣诞吧。”
“不行,太久了!”
“那元旦?”
盛筠:“……”
“十月一不行吗?”他委屈巴巴的,硬气在曲何这里向来是行不通的,只能采取装可怜卖惨的怀柔政策。
“看看吧,兴许会有空。”
“太好啦!”
他瞬间开心起来,“还有一周就是了,国庆有三天假呢!要是有空一定不许食言!”
“好。”洗过澡的曲何眉眼弯弯,清爽中夹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蛊惑,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许慕齐盘着手里的小叶紫檀,不知不觉加快了速度。
曲何挂了电话,拉开柜子把道服拿出来,许慕齐直接站了起来。
“我在外头等你。”
“你衣服还没换。”曲何叫住了他,“一起?”
曲何试探的问了句,小心翼翼的把自卑藏在了谁也注意不到的角落,只留下一枚尖细结实的刺对准自己,能量由他人提供,自虐般的打磨自己的承受能力。
“啊。”许慕齐看了他一眼,然后盯着自己脚尖看了几秒,脸上的笑还没消失,曲何却敏感的发现了他的不自然。
“抱歉,我先出去吧,我不知道你不喜欢和别……”
“不是!”许慕齐打断他,脸色微红,“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好白。”
“……什么?”曲何愕然。
许慕齐转动手里的木头珠子,顿时觉得不经大脑的话果然听起来特别突兀,不知道还要用多少废话去圆。
他咳了一下,“和你待在一块,总有种对着小姑娘的错觉,一不小心就觉得自己欺负人了,所以,有时候不敢和你独处。”
“哈。”曲何释然,语气放松下来,“我像小姑娘?我得自己挺爷们儿的。”
“得了吧。”许慕齐语气有些揶揄,“桃花眼巴掌脸的爷们吗?”
曲何:“……”这么一说,还真的挺奇怪的。
“你皮肤挺好的,有什么秘诀?”
曲何挠了挠头,没被人这么夸过,“多喝水,多睡觉。”
许慕齐看着他的卧蚕,心里慢慢静了下来,“我得换个发型,本来就打不过你,长发真是累赘。”
“别剪。”曲何笑,“你长发好看。”
“是吗?”许慕齐眼睛亮了一下,赞美他的人海了去了,他只喜欢听曲何的,曲何话不多,但说话的时候很认真,尤其是那对漆黑的眸子和你对视的时候,像散发着盈润光泽的黑亮宝石,不留神就容易陷进去,再也出不来了。
“嗯。”曲何说的是实话,他一向直白,喜恶都不吝。他觉得许慕齐不仅头发好看,人也好看,像个高雅的贵公子。曲何圈子太小,平时没见过这种气质的人,许慕齐人淡如尘,似不食烟火,空谷幽兰一样的浊世佳公子,翩翩美少年。
他甚至有些不敢接近这样的人,生怕自己弄脏染指了人家。
但是被夸赞的许慕齐很高兴,要不是知道曲何不喜欢被别人触碰,他甚至想抱一抱这个吃可爱长大的小帅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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