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凤渡摇头。
“晚生去求见圣上。”
“没用。宫门密锁,连老夫都进去不得了。”
阮雪臣沉吟片刻,道:“这不成,得进去瞧瞧。”
话音初落,宫墙内外,一时俱都响起了更声。此起彼应,暗夜中遥遥传出数里,众人越发觉得心底没着没落。数过四下,张达焦躁道:“管他许多!还真以为挡得住我们么?”
雪臣急急拦道:“那也不能明火执仗地闯进去,成了什么了。”
张达平日虽帮着萧图防着他爹,此时没了主意,倒又只得看向萧凤渡。那人灰白的长须在夜风里飘拂,铁青着脸道:“稍安勿躁。那小子身边,除了阉人,便是妇人,能干得了什么。”
阮雪臣皱眉道:“难说。”
萧凤渡有些怪异地多看了他一眼,见了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神色,短促地笑了一声,低道:“图儿倒真有几分手段。”
秦攸一直一言不发,此时忽然道:“雪臣哥哥。”
阮雪臣这时候也顾不得萧凤渡的脸色,抓了秦攸的手臂道:“怎么?”
“唐家兄弟有一回喝醉了,跟我炫耀过一条密道……只是,我有些记不起来。”
“怎不说话了?你不是很能教训人么。”
“我在想,当年太祖一世英雄,斧声烛影,当真毫无防备么?”
赵珋冷笑道:“若对手出的是必杀之招,谈得上什么防备不防备。”
“那你可快些,究竟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赵珋有些吃力地瞄了一眼烛火,道:“快了。丑时三刻,朕送你上路。”
萧图笑道:“这不叫送,这叫——小王伴驾而行。”
西北角宫墙之下,只留一个黑黢黢的洞口,萧凤渡与阮雪臣盯着洞外那一小堆土,秦攸已不见了踪影。
萧凤渡忽而低声道:“那姓赵的小东西,莫非……真有什么后招。”
阮雪臣眼帘微动,道:“从来天家多疑,有也不奇怪。”
“先帝将丹书铁券交予他之时,在他耳边……在他耳边叮嘱的,难道就是这个?”
阮雪臣怔怔望着他的面庞,只觉那眉眼熟悉得叫人不能直视,轻道:“若果然如秦攸所言,内宫地下密道遍布,足可通一人一马,如果里头藏了什么,则……应是太祖之前便已经有了。”
萧凤渡缓缓道:“他对臣下防范森严,对胞弟便当真放得下心么?”
阮雪臣灵台一闪,喃喃自语道:“太祖,太祖随世宗攻城破壁,无有不克,他最善用的……”甫一出口,额上骤然便涔涔汗下,“便是如今广备攻城作,十作之首!”
秦攸已从洞口探出头来,双手一撑,一跃而出,摘下精钢护手,皱眉道:“火药?”
“算你猜得不错。”
萧图眨了眨眼:“哦?……那么,地下那些东西,到如今少说也有一甲子了,圣上,您确定还能用?”
赵珋喉头一动,仿佛不屑于同他说话。
他腿有旧疾阮雪臣已劝他与张达留在宫外接应,若过得半个时辰他与秦攸仍未出宫,必定事有不谐,届时自作
秦攸跟着雪臣绕过几处偏殿,眼见佛堂所在就在跟前,犹然隔着一道宫门。秦攸抬头一见那高墙绝不能过,伏身顺着墙沿一摸,敲了敲地上方砖,咬牙道:“不是挖不穿,就怕咱们没有工夫了。”
阮雪臣长眉紧蹙,稍一思量,道:“随我来。”
此处是赵珋当初特意挑的,偏僻清静,不许人打扰。拐过巷尾,就见尽头一个侍卫孤零零的影子在窄巷中拉得狭长。
若是萧凤渡在此,差遣这些人总要方便许多。
那人一个哈欠尚未打完,秦攸已从背后伸臂勒紧了他脖颈,两指扣住命门。阮雪臣厉声道:“木桶水囊都放在何处?圣上失手打了佛灯,唤人唤了这许久,你居然在此瞌睡!”
那小侍卫见是皇帝宠臣,惊恐道:“阮阮阮大人,小的这便去取!”
秦攸屈指敲晕了他,丢在库房一角,依雪臣所言扛了救火长梯飞身而出,不出一盏茶工夫,便已上了墙头。
他低头看了一眼雪臣,忽然伸手疾抽,将长梯收了上去。
雪臣够了个空,惊恐道:“秦攸你做什么?”
“你这身子,不能攀高,我去就行了。”
阮雪臣怒不可遏道:“你胡闹!你当我是来拖累的么?惟有我能劝圣上收手……万一引线未断,进去是要粉身碎骨的!”
秦攸摇头道:“你们这皇帝,还是用拳头劝他快得多——我一定替你带萧图出来。”忽然微微一笑,道,“……若真出不来,你买的那根东西就能派用场了。雪臣哥哥,好生将孩子生下来。”
阮雪臣目眦欲裂,却是毫无办法,红着眼吼了几声秦攸。一个失神,墙上那人已经不见了。
“明道元年,大内八殿火起连绵,烧了几日几夜,却都安然无事。唔,那是崇德,长春,滋福,会庆,延庆,崇徽,天和,还有……啊,还有承明殿。如此看来,它们下头都没有。这么说,东西就只在这座屋子地下?”
赵珋闭着眼道:“自然不止这一处。可是,其他都跟你我无关了。你管他作甚。”
“我说赵珋,我是真小瞧了你,居然有胆子日日睡在这种地方。”
赵珋掀了掀眼皮:“王爷今日才知道小瞧了朕么?晚了。”
话未落地,殿门“砰”的一声大敞。屋中异香,被涌入的夜气骤然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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