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郃带着王廙、墨践二人一同前往少梁城,准备与东梁君商议出使韩国一事。
这段时间,王廙一直在旧梁协助‘涺水工程’,因此昨日嬴虔遭李郃拒绝而拂袖离去后,李郃便派人请来了王廙,与这位大公子商量与韩国建交之事。
其实王廙也十分支持李郃的建议,毕竟就像李郃所说的,目前的少梁还远远谈不上解除了危机,不光要应付魏国的威胁,其实还要警惕着秦国——这两者任何一方取得了较大的优势,对于东梁都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韩国终归是魏国的盟友,虽说王廙赞同且愿意出使韩国,但他实在没有自信能说服韩国的君臣与少梁结盟,毕竟他少梁目前实在拿不出什么让韩国心动的东西。
少梁离旧梁很近,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三人便乘坐马车来到了少梁城。
在见到东梁君后,李郃将昨日嬴虔前往旧梁见他、与他商议一同谋取河东的事告诉了东梁君。
东梁君点点头略有些意外地说道:“算算日子,秦军也差不多该对河东动手了,只是老夫没想到那嬴虔居然会去找你……你与他关系很好么?”
李郃耸了耸肩,他也不知那嬴虔哪根神经搭错,表现地仿佛跟他很熟的样子,要知道在几个月前,他俩还恨不得杀了对方呢。
见李郃表现地一脸嫌弃,东梁君也没有探究的兴趣,他在邀请李郃、王廙、墨践三人入座后正色说道:“似你提议与韩国建交的考量,其实年初老夫就已经考虑过,只是……”
很显然,东梁君的顾虑与其子王廙一般无二,父子二人不是没想过与韩国建交,问题是人韩国看不上他少梁啊。
别看韩国在中原各个大国间存在感颇低,仿佛除了攻灭郑国、占领郑国土地就没干过别的,但再怎么说韩国也是‘三晋’之一,是与魏、赵两国平起平坐的国家,虽然国力不如魏国,但也至少与赵国相当,差不多就相当于弱化版的魏国,实力相比少梁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可为何这样一个大国却好似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呢?
原因很简单,邻居太强了。
跟少梁的处境类似,韩国亦是四面环敌,被秦、魏、楚、赵四个大国包围,其中前三国的实力都强于韩国,唯一剩下赵国也与韩国实力相当,这让韩国几乎没有扩张的可能。
相比之下,韩国的处境其实比少梁好不到哪里去。
为何这么说呢?
因为也是大国之一,远比少梁强盛,这意味着秦、魏、楚、赵四个国家谁也不会放松对韩国的监视。
比如说秦国。
秦国可以不在乎少梁,因为少梁弱小,秦国自信少梁无法对它造成威胁,但韩国就不同了,韩国是有能力对秦国造成威胁的,因此秦国要竭力遏制韩国。
魏国也一样,别看魏国与韩国结了盟,但魏国也同样不会放松对韩国的遏制。
正是因为从王廙口中得知了这一点,李郃才主张尝试与韩国接触,看看能否以两国命运相似而得到韩国的善意,毕竟韩国真的不弱,尤其是兵器的锻造、弩具的制作,堪称天下之首,魏国横扫天下的军队,其实有相当一部分装备是由韩国打造的。
倘若能从韩国那边得到帮助,非但魏国对少梁施行‘禁盐’一事能得到解决,甚至于少梁还能有机会获得韩国的锻造技艺,迅速增强少梁国内的兵器打造水平。
至于如何说动韩国,李郃唯一能想到的也就只有墨家的工艺了。
他对东梁君道:“昨日我与钜子商量过了,或许我等可以用墨家的技术作为交换,换取韩国的技术与帮助。”
听到这话,东梁君有些惊讶地看向墨践,却见墨践郑重地点了点头。
墨践当然愿意帮助李郃、帮助少梁。
毕竟少梁国是当今天下唯一一个墨法治国的国家,墨践将广大他墨家学说的希望全部付诸于这个国家身上,自然要想尽一切办法使少梁渡过危难,尽快变得强大起来。
否则少梁国不复存在,墨家弟子到哪再找一个能全盘接受他墨家学说的国家?
正因为如此,墨践毫不犹豫就答应了李郃的请求。
当然,这与韩国本身就是一个技术大国也不无关系。
得到了墨践的肯定答复,东梁君对出使韩国一事终于有了几分信心,几人商议了一番,最终决定由李郃、墨践、王廙三人组成使团,一同出使韩国,尽可能说服韩国与少梁结盟。
四月二十二日,李郃与墨践、王廙带着彭丑、狐豨、狐贲、狐奋几人并王氏的若干随从,先赴繁庞,然后从繁庞乘坐小船,沿着大河顺流而下,前往韩国。
也不知该说幸运或者不幸,由于少梁先前两座渡口被毁,水路上的往来基本瘫痪,直到如今都没能恢复过来,因此魏国倒也没有派船封锁河面,否则,一行人恐怕要费点工夫才能通过河东一带的水域。
四月二十五日,在经过整整三日的航程后,李郃抵达韩国的荥阳一带,随即弃船上岸,租了几辆马车后向南而行,再又经过了近两日的行程后,最终于二十七日下午抵达韩国的都城新郑。
在新郑的城门外,李郃对值守城门的士卒自表了身份:“在下乃少梁使者,旧梁大夫李郃,此番前来贵国,有要事请见韩侯。”
值守城门的军卒面露惊讶之色。
虽然他们未必知道少梁,但‘大夫’二字却是听得真真切切,那位约四十岁左右的城门令,一边惊讶于李郃年纪轻轻便成为了治邑大夫,一边礼貌地将李郃一行人放入城内,甚至还专门派人将李郃一行人带到了城内的驿馆。
当然,这位城门令也不会忘记将这件事禀告王宫。
不多时,韩国的君主韩侯便得知了此事,惊讶之余请来国相申不害。
他对国相申不害道:“申相,方才有城门令来报,言少梁派使者前来新郑……”
申不害闻言很是惊讶,饶有兴致地问道:“是那个……魏国曾经的附庸国?俘虏秦王、且与魏国解除附庸关系的那个少梁?”
“应该是。”韩侯点点头:“此次前来的主使,自称李郃。”
“哦……”申不害的脸上露出了几许莫名的笑容:“是那个让公孙衍失了颜面的李郃啊。”
不得不说,去年秦国与少梁一战,可谓是让整个天下都大感意外,包括韩侯君臣。
他们原本以为秦国在吞并河戎国之后,会连带着少梁一同吞并,继而开启进攻河东的战争,可谁曾想到,一直到去年十一月,秦国二十万军队都没能彻底攻下少梁,直到十一月末,秦王居然被少梁给俘了。
当然,据事后秦国与少梁对外宣称,秦王是主动前赴少梁做客的,但谁都看得出来这事根本不可能。
当时秦国二十万军队正在攻打少梁,结果秦王突然心血来潮,决定主动跑到少梁做客?——骗鬼呢?!
毫无疑问,秦王是被少梁的精锐军队给俘虏,从秦国的国都强行掳到了少梁。
不过当时即便少梁俘虏了秦王,韩侯君臣也没想到少梁居然非但撇开魏国与秦国谈判,甚至于最后还解除了与魏国的附庸关系。
怎么说呢,那是相当的有骨气。
而今年开春后,这少梁国又做了一件让天下各国瞠目的事,即依照墨家学说施行变法,成为了天下唯一一个墨学治国的国家,这些都让韩侯对这个小国颇感兴趣。
当然,韩侯也明白少梁绝不会无缘无故派人前来,此次派来使者,那肯定是有所图,因此他请来国相申不害,想听听后者的意见。
申不害捋着胡须说道:“虽少梁使者此番前来,多半是想要从我韩国得到帮助,不过,见一见又有何妨?不瞒君侯,我对如今的少梁也是挺感兴趣的。”
韩侯点点头道:“那好,我这就派人将其请来。”
不多时,韩侯派去的人便来到了城内的驿馆,见到了李郃一行,恭敬说道:“君侯请少梁尊使进宫赴宴。”
此时李郃、墨践、王廙三人已驿馆内沐浴更衣完毕,原本打算稍作歇息便前往王宫求见韩侯,却没想到那位韩侯居然主动派人来请。
这是个好消息不是么?
三人精神大振,遂乘上韩侯派来的马车,一路前往王宫。
约一刻时后,几人乘车来到王宫,又在宫人的指引下来到了宫内的大殿。
才走上大殿前的台阶,李郃便来到大殿外立着一位身穿华衣的老者,领路的宫人连忙提醒李郃道:“这位是我韩国的申相。”
韩国国相申不害?
李郃、王廙二人微微一惊,连忙上前见礼:“少梁使者,李郃、王廙,见过申相。”
“两位尊使免礼。”
申不害笑着拱手还礼,期间瞥了一眼李郃身旁同样朝他施礼的墨践。
尽管他并不认得墨践,却也从墨践麻衣短服的装扮上一看就看出这是一位墨家弟子,笑着问道:“不知这位墨者如何称呼?”
李郃介绍道:“申相,这位是墨家钜子,墨践。”
钜子?
饶是申不害亦微微一惊,连忙郑重其事地对墨践行礼道:“原来是钜子大驾……”
“在下仅一方钜子,当不起申相如此大礼。”墨践谦虚地说道,他当然知道对方完全是看在他墨家的面子上。
申不害微笑着,深深打量了几眼墨践,随即抬手邀请李郃几人进殿:“两位尊使,还有钜子,君侯就在殿内相侯,请。”
“请。”
在国相申不害的亲自相邀下,李郃三人迈步走入殿内。
此时他们便看到了坐在殿内主位的那名男人。
毫无疑问,此人便是韩国的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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