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奴的眼中闪过一道凌厉的杀气,“公子,既然他们处心积虑的要害你,必须杀之以除后患!”
“杀,是一定要杀的。”薛绍微眯了一下眼睛,说道,“问题是,怎么杀?”
月奴不假思索的道:“当然是,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你去,和牛奔坐到一起吃肉喝酒,别打扰我和吴大师商量!”薛绍真是没好气了。
月奴愣了一愣,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像头野猪似的在那里海吃海喝的牛奔,讪讪道:“我就站这儿吧,我不插嘴就是了。”
薛绍无奈的摇头笑了笑,月奴就这性子,性烈如火单刀直入,要不是胸前特别伟大,真怀疑她是个烈酒快刀杀人如麻的江湖侠客!……好吧,这貌似不冲突,她完全可以是侠女!
薛绍下意识的瞟了一眼月奴的胸前,心中感觉怪怪的,难道是因为在军营里当了一个多月的和尚,我变得特别饥渴了?
“公子,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处理?”吴铭上前来一步将薛绍请到一旁,小声问道。
吴铭很谨慎,他甚至不愿意让月奴和牛奔听到接下来的话。倒不是信不过他们,而是这两人的性格都是一样的耿直口快,万一什么时候不小心说漏嘴,可就坏事了。
“吴大师,你救下牛奔,帮了我一个大忙。”薛绍说道,“首先,他是我的生死兄弟;其次……我若想反戈一击,还得用上他!”
“公子打算如何做?”吴铭说道,“若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薛绍拧眉沉思了片刻,说道:“不知道李崇义是否已经把我写的那份军报给销毁了?如果还在,能找来最好。那将是一件重要的证据!”
“我去试试。”吴铭点点头。
薛绍再度沉思了片刻,说道:“在长安对付李仙童,小事一桩。但到了并州,可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首先这里是李崇义的地盘,他手握权柄只手遮天。就拿这一次的事情来说,如果我真的死在了乱军之中,谁都怪不了他。这一手阳谋使得出神入化炉火纯青,真是不容小觑。好在天理昭昭,我薛某人居然活着回了并州,牛奔也被大师救了出来。我想,现在李崇义与李仙童一定有点恐慌,会把尾巴紧紧的夹住,然后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如果大师能够找到我写的那份军报,就有了直接的证据可以指证李崇义私扣驰报隐瞒军情、公报私仇陷害军民!――如果他早一点发兵北上施救,无论是百姓还是卫士都少死很多!这就是他的罪!”
“公子是想弹劾他?”
“没错!”薛绍说道,“对付李崇义这样的封疆大吏,只能用律法公道这样的阳谋来对付,一定要证据确凿有力,争取一本参倒他!如若不能一击必中,打蛇不成反被蛇咬!”
吴铭笑了一笑,“看来贫僧这次,还不小心办了一件足以惊动朝堂的大事啊!”
“不是一般的大。”薛绍点了点头,说道,“如果办成,李崇义、李尚旦与李仙童一家三代,都将倒台。他们既是我的宿敌,也是天后的眼中钉、肉中刺。但是他们的实力非同小可,岂不说李尚旦是陛下的心腹宠臣,并州长史李崇义的地位甚至还在裴元帅之上。这次北伐,裴元帅是最高统帅,但是李崇义主管一切军中内务与后勤,他手里握着军法与全军将士的胃。所以,在战争结束之前还不能动他。否则我们内部一乱,得好处的反倒是突厥人。再如何争斗,我们不能突破了这条底线!”
“公子有这样的大局观,好事。”吴铭说道,“但是李仙童既然专程跑到了并州来,恐怕就是要针对公子你。如果战争结束回了长安,他就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所以,公子不想突破底线,但是他们肯定是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一定会再找机会对付公子,公子切忌要小心行事!”
“说得好。”薛绍赞许的点了点头,“难怪大哥会对大师那样的器重与信任,大师果然见识非凡,足智多谋。”
“谬赞了。”吴铭笑了一笑,说道,“我也就只是在军队里混过十几年,多少见识过一点官场与军队里的险恶之事。另外,其实我十七岁的时候就还俗了,公子就不必再叫我大师了。公子是主人我是家臣,公子直呼我姓名即可。”
薛绍有点好奇,“既然大师都已还俗,为何没有蓄发呢?”
“这就说来话长了,改日有机会再品茶慢聊吧!”吴铭淡然的笑了一笑,说道,“既然公子有了主张,我们也就知道该怎么做了。我继续回去管我的府库,若有机会我会去找那封驰报。只要它还在,我就一定会找到。”
薛绍点头,吴铭他既然能够不露痕迹的把牛奔这个大活人都从并州都督府里救出来,刚才他的话就绝对不是在吹牛!
“另外,牛奔要一直藏好,不能露面。”吴铭说道,“这地方是我选的,绝对隐密。我与月奴会给他送吃喝,保证他不饿着。但若要他不出去,还得公子去说服。”
“行。”薛绍转头对牛奔大喝了一声,“勋一府越骑团第三旅卫士牛奔,听令!”
“诺!”牛奔腾的一下就跳了起来。
薛绍走到他身前,说道:“况旅帅和兄弟都阵亡了,我暂代旅帅。现在,我给你下一道命令!”
“诺!”牛奔站得挺直,表情非常严肃。
“在得到我的允许之前,你绝对不可以离开这个山洞一步!”
“诺!――俺死也死在这洞里!”
薛绍笑着拍了一下他结实的胳膊,“好了,你继续吃喝。”
“唉,等一下!”牛奔急忙一把拉住薛绍,瞪大眼睛看着他,问道,“你跟俺说实话,你究竟是谁?”
“废话,我就是我!”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想知道……”
“我的真实身份?”
牛奔把一颗大头胪使劲的点。
薛绍微然一笑,“对你来说,我唯一的身份就是――你的生死兄弟!”
牛奔先是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非常坦然的坐下去继续喝酒吃肉了。
吴铭在一旁笑道,“牛奔兄弟,绝对是一个值得结交的生死兄弟。他当时晕死过去自己只剩半条命了,迷迷糊糊念的都是‘白脸的’。”
“这是我这一次从军,最大的收获之一。”薛绍说道,“再大的权力与再多的富贵,换不来生死之交的兄弟情谊。”
吴铭点了点头,“同生共死的袍泽之情,有时甚至胜过亲情。以后,公子还将有更多这样的兄弟。”
这地方很偏远,薛绍估摩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快要天亮得回去了。
“大熊,我得回去了。你在这里好好照顾自己。”薛绍走到牛奔身边坐下来,看他要动连忙用手一指大喝一声,“不许抱我!!”
牛奔嘿嘿直笑,“大熊,比蠢熊好听一点!”
薛绍呵呵的笑,“有空我就来看你,给你送好吃好喝的。”
牛奔瞄了一眼月奴,又是嘿嘿笑,“月奴姑娘真漂亮!――不过俺知道那是你的女人,那就是俺嫂嫂,俺只敢给她磕头作揖,从来都不敢正眼去瞧!”
“蠢熊招打!”月奴大怒。
牛奔脖子都缩了起来直作揖,“女侠饶命,俺错了,俺真的给你作揖了!”
薛绍使劲在他胸口擂了一拳,“你这蠢熊,居然还敢想女人了?”
“俺可是男人!”牛奔一本正经的道,“窝在这鸟山洞里,一天到晚没事儿干,难不成让俺数脚指头玩?”
薛绍笑得不行,“要不给你弄几本书来?”
“那还不如弄几把刀来,把俺一刀一刀的割了!”
薛绍无奈的摇头笑了起来,说道:“忍忍吧,你现在可是逃难,知道吗?”
“行,俺忍着!”牛奔嘿嘿傻笑,“有吃有喝就行,实在闷得慌了俺就练力气!”
“好,我走了。”薛绍站起身来,“记住我给你下的命令!”
“打死俺也不敢忘了!”
三人出了山洞,分成三道走出树林。
吴铭在大都督府的军中医药府库当了个管事的小校,并在并州治所太原城里租了个院子当住处,月奴也住在那里,二人以父女相称。为免暴露,薛绍和他们约好不再与吴铭直接碰头,但有消息都通过月奴私下来转递。联系的方法倒也简单,选定了一颗大树的高处枝桠,用蓝田秘码写的密信来传递消息。薛绍但有时间就会来这里查看。
要对付李崇义这样的精明又强大的巨枭,必须一切谨慎从事。万一被他有所发觉,别的不说,吴铭和月奴肯定难逃一死。他二人固然武艺高强身手不凡,但是再高强的身手也敌不过“权力”这一把大杀器!
薛绍回到了勋一府越骑团第三旅的营地。
十个行军大帐蓬里空荡荡的没有人。况三刀等人的睡铺和物件都还在,他们给薛绍与牛奔进行“勇士洗礼”的大澡桶,也安安静静的摆在那里。
当时一同出发的一百零三人,先有十个伤员随村子里的百姓一同回来了。大唐的医疗可不是特别发达,那四个重伤的后来都牺牲了,剩下六个“轻伤”的现在仍在卧床治疗,能否继续军旅生涯还是个未知数。说是轻伤,那也是相对于那些缺胳膊少腿生命垂危的。
就算是四肢健全的牛奔,也是死里逃生只能藏进了山洞里。
到今天,只有薛绍一个人再回到第三旅营地。
入眼所见,一切物是人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