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想去,陆钧终于意识到,毕竟本经会伴随自己很久,他还是希望尽量能在本经中学到更多实用的东西。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认真的考虑了尚书的原因。这么一想,诗经似乎就不是很合适了。
剩下的三经当中,周易他多少还是有点排斥,毕竟他是个无神论者,算卦占卜再玄之又玄,他也很难认同,更谈不上相信。
这样一来,陆钧的选择就只有礼记和春秋了。他在沂源村的时候,因为刚穿越过来,对古代的礼节比较感兴趣,所以看了看礼记,这两天他一直在读春秋。
夏天虽然落日晚些,但陆钧读书读的太过入神,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天色转暗,树上的字迹也渐渐变得模糊。陆钧便放下了书,想要闭目休息一会儿。这时候,却见陆茗走了出来,笑着问他道:“哥哥想不想吃点宵夜,我去厨房里瞧瞧。”
陆钧睁开眼睛坐一看,方才还是淡灰色的天空已经变成了青黑色,薄云散去,露出一轮皎洁的明月来。他想了想,道:“我去吧,你这几日没什么事情的话,尽量别出咱们的院子。”
陆茗撅着小嘴,道:“怎么总是不让我出去,我天天呆在院子里,闷都闷死了。”
陆钧安慰她道:“你等着吧,过不了多久,咱们家就彻底清净了。”
陆茗听了这话,高兴的把手一拍,往正屋走去,没走两步,又纳闷的回过头来问陆钧道:“哥哥,你要去厨房?不是说什么‘君子远庖厨’么?”
陆钧笑了笑,并没回答,他出了二房的院子,沿着院墙一路往后走,今天的陆府似乎格外安静。尤其是大房,早早就把灯熄了,里面漆黑一片。陆垠似乎也已经休息,只有三房的院子里隐约传来了陆钟低低的读书声。
他来到厨房门口,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小丫头在守着。见陆钧来了,这丫头脸腾的一红,低着头问道:“钧少爷有事么?”
陆钧四处看看,道:“我有些饿了,还有什么吃的么?”
那小丫头细声细气的道:“晚上大太太让做了糯米饭,后来说胃口不好又不想吃了,剩在灶上,还没收呢。”
说罢,她小心问道:“我给您盛么?”
陆钧不太想吃糯米饭,不过提到糯米,他倒是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爱吃的一种点心。他穿越前是南方人,从前在孤儿院里,有时候会吃到一种糯米做的糕点,带他们的老师说是“雪花糕”,到底叫什么,最终他也不知道,不过那点心他记忆深刻,现在想来,说不定自己还可以试着做一次,解解馋,还可以让陆茗也尝上一尝。
他问那小丫头道:“有没有芝麻?还有捣米的石臼?”
小丫头也不害羞了,惊讶的张大了嘴,道:“少爷,您要干嘛?”
陆钧故意逗她道:“读书读累了,活动活动筋骨。”
那小丫头慌忙摆手道:“不成不成,要是有人知道少爷您在厨房里自己做东西吃,我会被祥叔骂死的。”
陆钧又是一笑,道:“不告诉祥叔,不就成了。”
小丫头经不住他一再催促,只得把东西都给他找了出来。陆钧来到灶前,先舀了一大勺又香又软的糯米饭,倒在石臼里,用木槌捣了起来。小丫头见他动作挺熟练的,不由得凑过来,问道:“少爷,您您做过饭呐?”
陆钧道:“世上万物相连相通,‘君子不器’嘛,并不一定要做过才会做,自己琢磨出来也是一样的。”
小丫头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把糯米捣的碎碎的,铺在案板上,又研了一把炒熟的黑芝麻,最后捻了一点红糖加进去,黑芝麻和红糖做馅,用糯米包住,最后按成了一块块方形雪白的糕点。
陆钧歪着头看了一会儿,笑道:“有七八分像,第一次做,也可以了。”
说罢,又道:“糯米不好消化,你若是无事,待会儿熬一点绿豆汤,送到二房来吧。”
小丫头忙点头答应。回身到后面找绿豆去了。陆钧自己尝了一块,感觉味道尚可,于是便开始翻找食盒,打算盛回去给陆茗吃。
谁知道他在正在收拾,厨房门口忽然传来些轻微的响声。陆钧往那一瞧,只见一个硕大的黑影晃来晃去,吓了陆钧一跳,他几步上前,喝道:“是谁?!”
他话音一落,那黑影就往后退去,陆钧这时候看清楚了,一把把他拉住,道:“陆锦?你在这干什么?!”
陆锦虽胖,却好像没什么力气,使劲甩了几下,没把陆钧的手甩开,气急败坏的道:“我饿了!找点东西吃,不行吗?!”
陆钧松开了手,仔细一看,陆锦散着头发,披着外衣,一幅没精打采的模样。他钻进厨房之后四处看了一圈,失望的道:“怎么什么都不剩了!”
陆钧没想到常氏光顾自己养着,连陆锦都不管,他看陆锦的脸色,怀疑他是不是连晚膳都没吃,刚想开口问他,忽然见他气呼呼的把锅上厚重的木盖子往旁边一扔,坐在地上哭道:“呜呜社学里个个都看不起我我,洛陵街上人人欺负我,你和常晓成也看我的笑话,你们都是安的什么心?!是不是非得把我和我娘都逼死才算完”
他正哭着,忽然听见头顶上陆钧厉声道:“你给我站起来!”
陆锦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向来欺软怕硬,一听陆钧发了脾气,马上止住了哭,哆哆嗦嗦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待陆锦在陆钧面前站直了之后,他忽然发现,印象中比他矮半个头的陆钧,如今竟然几乎和他差不多高了。陆钧背着手,冷冷的看着他,那眼神让他十分惧怕,陆锦又抖了一抖,不自觉的往后退去。
这时,却听陆钧不屑的叹道:“你果真和你娘是一个样子。”
陆锦一听,心头升起一阵怒火,轮着胳膊扑了上来,道:“死病鬼,混小子,你什么意思!”
陆钧“啪”的推开了他,回手把他往后一搡。他的力气比陆锦想象的大了许多。陆锦挨了这一下,“砰”的就摔了过去。
陆锦四仰八叉的躺在地上,眼冒金星,他抬起手揉着自己的脑袋,却似乎觉得陆钧在自己身旁蹲了下来,一字一顿的道:“你想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么?你站起来,我明明白白告诉你。”
陆锦发了狠劲儿,撑着地面起来又想打陆钧,却被陆钧一把扯住前襟,按在旁边的墙角上,喝道:“你闹完了吗?!”
陆锦正在挣扎,方才那小丫头却回来了,看见陆钧和陆锦在墙角处扭成一团,吓得尖叫了一声,转身要跑。陆钧忙回头对她道:“你站住,我们不打了。”
小丫头畏畏缩缩的站住了。陆钧也放开了手,对陆锦道:“你到外面来,我和你说几句话。”
陆锦还想挥拳,一则刚才他实在摔得发晕,二则他是真的饿了,没有力气,三则今天的陆钧格外吓人,他刚才是凭着一股怒气,现在清醒过来之后,打心眼里不敢再招惹陆钧了。
于是,他老老实实的放下拳头,跟在陆钧后面走了出去。
到门口处的时候,陆钧还不忘吩咐那小丫头道:“没你的事,煮绿豆汤去吧。”
那小丫头不知道自己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稀里糊涂的站了一会儿,拎着半袋子绿豆进屋去了。
陆钧和陆锦两个来到厨房的院角处,陆钧看着眼前摔得摇摇晃晃,衣衫散乱的陆锦,开口道:“刚才你抱怨了那么多,都是别人对你怎样,别人对你怎样,我告诉你,我回到社学第一天,周先生就对我说过:‘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如今别人这么对你,你就没有想过是为什么?难道你觉得你自己就一点过错都没有吗?!”
陆锦不服气的嚷嚷道:“我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我!”
陆钧冷笑道:“好,你论语比我读的早,你应该知道,孔子是怎么说的:‘一个人如果不自重,那他就没有威严,做学问也不能坚持。为人要忠信。不能和德行不如自己的人交往。有了过错,也不要害怕改正。’这三条,你做到哪一条了?”
陆锦又想反驳,陆钧接着道:“其一,你知道为什么社学里的孩子都不喜欢和你打交道?你恃强凌弱,全然不知自尊自重,也不知道尊重别人,怎能在别人面前立威?其二,我回来第一天,你就和黄长义一起捣鬼捉弄我,想让我在所有人面前出丑,事后还不敢承认,这样对待兄长,又撒谎骗人,这就不叫‘忠信’!其三,也是你最不该的地方:你见黄家权大势大,就天天跟在黄长义后面为虎作伥,学问上一点也没有长进,你丢尽了我们陆家的脸,还好意思问我你做错了什么?你自己说说,你有哪一件事作对了?!”
陆锦呆呆的瞪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陆钧对他的指责句句属实,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巴结黄长义,尤其是这件事情出了以后,他也很痛恨黄家,可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
想着想着,他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边哭便道:“你们谁也不理我,娘也不管我,那、那往后我可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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