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正高,此时的阳光已褪去初春时的温暖和煦,自山头无所遮蔽的倾泻而下,耀眼而灼烫。在九华山的练武场上,众弟子们顶着高升的烈日,挥汗如雨的舞弄刀剑,时进时退,气势宏大,呼喝声都整齐划一。
萧白玉灵巧的穿梭于场内的长刀间,威风凛凛的刀气擦着她衣摆掠过,她时而指点一下某人偏颇的招式,时而出其不意的进攻某人漏出的破绽,整整一上午下来,她背后薄薄的白衫早已渗出片片汗渍,却是乐得其所。
远远就瞥见周城急匆匆的自山路攀登而上,赶到练武场边踮起脚尖,搜寻几眼后边紧锁在她身上。萧白玉心知他是有事禀报,白影轻巧的腾身而起,跃至场边,她挽起鬓角汗湿的一缕发,静待周城开口。
“师父,探子来报,有一队人正朝九华山赶来,约莫二十五六人,气势汹汹,应是来寻仇。”周城拱了拱手,师父几日前便同大伙说过铸剑山庄灭门嫁祸一事,是以他语气还算镇定。
萧白玉心中有数,红药已走了八日,算算日子她应该在回程的路上,这几日来铸剑山庄一事在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与铸剑山庄交好之人的来山寻仇是早晚也躲不过。自从那日处置陆坦之并放走他请来的杀手后,九华派掌门人回山并同修罗教同盟之事早就人尽皆知,能在红药回山之前把这些人打发掉也是好事,省的那人日夜兼程赶路回来后还要被杂事烦心。
“为师回房换件衣裳,你先带人在山脚下候着,能谈妥最好,谈不得也只好暂时委屈他们了。”萧白玉做好了打算,都等了这么久,也不在乎多等几日,要把所有的杀手锏都留在盟主大会上,即使现在被误会也不能开口解释,免得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沈绘同楚画也还未从洛王府归来,若是让金铁衣起了戒心,把那些账簿证据都付之一炬,那她们手中除了金铁衣同洛王府的信件外再无其他铁证,倘若金铁衣一口咬定信件全是伪造,那她们煎熬等待了如此之久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周城见她转身欲走,忙又出声喊住了她,犹豫道:“此事师父要亲自出面么,现下师父同秦护法正处在风口浪尖,既然师父想一口气等到盟主大会再做文章,不如在此之前干脆不要露面,免得越来越多的人抓着师父不撒手,此事交给弟子去办就好。”
萧白玉步伐略微停顿,回眸瞧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平和的眼神抚去了他内心的焦虑,她不紧不慢的笑道:“无碍,所有人都知晓本派掌门就在山上,一味躲躲藏藏又成何体统,为师在那些江湖人士的心中早已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派人士,再被冤枉一次也无可在意。”
周城听她这般一说,心中更是愧疚万分,又是心疼又是羞惭,他再一次想起师父被陆坦之擒来,他同两位师弟师妹偷偷在山下与秦红药见面时听到的话,“我同你师父相识多久,你们又同她认识多久,她如何为人你们还要来问我么?”。
这句话永远扎在心窝里,想到便是挠心挠肺的难受,若是在金铁衣带群侠逼上九华山的那日,身为九华派弟子的他们,能更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的师父,便绝不会迫使师父远走九华山,经历那般苦痛的追杀磨难,还让陆坦之钻了空子,差点毁掉了整个九华派。
即使现在师父能云淡风轻的说出再被冤枉一次也无甚所谓,但落在耳中还是如坐针毡,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着他曾经怎样伤害过一心只为九华派的师父。兴许也是从那一日起,他便再不把秦红药当做敌人,毕竟师父在那片暗无天日众叛亲离的漆黑中,自始至终都是她陪在师父身边。
周城哽了哽喉咙,还是勉强压下了心中酸楚,挤出笑道:“是,弟子明白,弟子先行一步,在山下恭候师父。”
萧白玉没有急着迈步,清澈的目光落在周城脸上,似是猜到了他心中所想,唇边的笑意隐去,声音沉了下来:“莫急,这一切到了盟主大会上,都会水落石出,恶有恶报。”
她低低的声音犹如磐石落地,不移不晃,胸藏惊雷而面如平湖,这般内敛又磅礴的气势只压得周城血脉偾张,斗志满满,他用力的应了一声,目送着萧白玉背影消失在练武场后,转身便向山脚冲了下去。
探子来报时那队人离山脚还有几十里的距离,周城带着十几名出类拔萃的弟子守在山口,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听见林荫小道的另一头传来纷乱嘈杂的马蹄声,裹挟着大片烟尘狂奔而来,清楚听见了马肚下刀剑在鞘中咣啷碰撞的脆响,足见来者不善。
周城同身后弟子都是双脚微错,身体崩成了一根弦,杀招一触即发,只是佩刀依然安稳的挂在腰间,他还记得师父说过的话,若是能谈妥便是最好。
但来人显然不这么想,离山口还有十几个马身的间距,马背上的人便纷纷腾身而起,个个都抽出了马腹下的刀剑,刹那间兵刃的寒光闪成一片。领头人大步踏前环顾一圈,见山门前已有人严阵以待,狠狠的吐了口吐沫,呸道:“偌大的九华派只有这几个毛头小子敢见咱家吗!那女魔头敢做还不敢当了吗,我早就听说你们九华派同那女魔头沆瀣一气,都是败类,杂碎!”
周城按捺住怒气,皱眉喝到:“嘴下留德!你们若是为铸剑山庄一事而来那便走错了地方,此事同九华派无关,九华山上也无修罗教之人。”
“哼,谁同你耍这些没用的嘴皮子,天底下谁不知九华派与修罗教狼狈为奸,萧白玉那厮同女魔头都不是什么好货色,咱家今日就算是杀上山去血流成河也一定要为我铸剑山庄的兄弟报仇!”
领头人手中长剑一挥,脚下用力一踏,小道上登时出现了深陷的凹坑,内功已见不俗,身后众人各各运功在手,显然是要硬闯。他怒喝一声,满贯内力的长剑直冲周城当头劈去,道旁长出嫩叶的树木也抵抗不住强劲的力道弯斜下来,如同佝偻脊背的老人。
然而风势起的迅猛又静止的突然,一队人的兵刃只来得及挥出几尺,便忽然有一股气势排山倒海而来,他们的内劲撞在这股力道上简直不值一提,不仅半步都无法向前,反而被压迫的连退几步,手中的兵器也仿佛突的挂上千斤重的秤砣,一时握不住刀剑,铛铛数声皆都坠落在地。
只有领头一人还勉强在这狂潮一般的力道中握紧兵器,他内力调动到极致,长剑再一次挥出,誓与之抗衡,却不料那力道忽然收手,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他收势不住猛地向前踉跄了几步,一手撑地双膝半跪,差点摔了个狗吃屎,狼狈万分。
萧白玉本无心伤人,见好就收,可力道一放一收间却让别人出了大丑,当真并非本意,但一瞧那人僵硬的爬起来时脸色都已铁青,她就明了这一轮是再谈不下去,定是要明明白白的打一场才能了断。
兴许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连开场放几轮狠话的套路都免了去,纵使知道自己武功远远不如对方,但被驳了面子和兄弟惨死的愤怒还是催使他用尽全力刺出剑招。萧白玉默叹一口气,心中已然觉得这次交手不过是浪费时间,高低如此分明,出不出手都毫无意义。
风声停了又起,但呼呼的风啸声中又夹杂了些许杂音,似是极细小的挪动声,却异常迅速,微微的细索声转眼间清晰了起来,密密麻麻成群成片,海浪般的自林间窜出,步步逼近,黑云似的阴影已经从树丛间冒出头来。
萧白玉眉头一挑,收回了蓄势待发的掌力,望向面前众人的目光中都带上了几丝怜悯。领头人一愣,有些仓皇的四处环顾,那密集而迅猛的索索声让他没来由的起了一阵寒意,但当他真正瞧见了那群阴影的面目,才突兀的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全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成片的阴影竟是由数不清的蜘蛛铺成,看上去让人眼花缭乱的小细腿迅捷的爬动着,眨眼间已涌到脚边,顺着武靴往腿上窜,布靴上肉眼可见的被腐蚀出几个黑洞,足见毒性之猛烈。一群人登时手忙脚乱的跳将起来,疯狂拍打着自己的衣服,但不多时便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几乎被淹没在这令人毛骨悚人的阴影中。
他们连掉落在地上的刀剑都来不及捡,生怕被咬上一口就要命归西天,像是背上着火般抱头鼠窜,丢盔弃甲的攀上马匹,哆嗦的声音连“驾”都喊不利落。眼见着受惊的马儿带着一路的烟尘落荒而逃,那群阴影反倒是平静了下来,也不去追人,转头又钻进了草丛中,来得快去得快,倒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师父,这是?……”周城有些摸不着头脑,本还当是遭了害虫,见师父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便也只战战兢兢的观望着大片的毒蛛。
“一位友人。”萧白玉话音刚落,从道旁树林中便走出一位紫衣女子,臂上缠绕着毒蛇,脚旁还趴俯着团团毒蛛,整个人都被惊骇的毒虫所包围,令人几乎不敢抬眼认真看她相貌。
姜流霜对旁人惊讶又带着畏惧的眼神习以为常,她瞧着萧白玉,看出她不仅是恢复了功力,并且还精进非凡,知晓是一切顺利,才冷冷道:“这里还蛮热闹的,怎么只有你一个,她们呢?”
萧白玉觉得她脸色不大对,甚至同盘绕在她臂间毒蛇的尖牙有几分相像,白到发青,像是死忍着怒意。便摆手示意身后弟子们先下去,引着她往山上走去,言简意赅道:“红药去了烈焰堂,潭月在山上,小绘同楚姑娘在成都洛王府,应是都快回来了。”
姜流霜闻言脸更是黑了一层,脚下快了几分,几乎是用上轻功攀上了山顶,木门被毫不客气的推开,把坐在桌前研读医术的人吓了一跳。姜潭月住在九华山上的几日清净,从未有人这般莽撞的破门而入,但毕竟之前久居闹市,来往急匆忙乱的病人也见得不少,即使皱起了眉,投来的目光也未见多少责怪之意。
只是这一看便怔住了,连手上的医术何时掉落在桌都不得而知,姜潭月局促的站起身,不大敢看眼前的人,讷讷的唤了声:“堂姐。”
“你还知道我是你堂姐?一声不吭就消失,你胆子比天还大了?”姜流霜定定的站在门口,背光而立,臂上的毒蛇也察觉到主人的情绪,尖细的双眼瞪了起来,信子嘶嘶的喷吐着。
姜潭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放,抿了抿鬓发又僵硬的放下,偷偷瞟了一眼站在门边的两人,求助般的望着萧白玉。萧白玉倒是听明白了,本以为潭月只是跟着楚画回来的中原,没想到是偷跑出来的,难怪那天红药问她“你堂姐居然会放你一个人出来”时,她一脸欲言又止的尴尬神情。
萧白玉回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这家务事要她如何插手,若是红药在这里许是还能插几句嘴。姜潭月认命的接受自己孤立无援的处境,只得小声道:“堂姐和爹爹都不许我回中原,我只好偷偷跟着楚姐姐……”
姜流霜咬着牙前踏几步,比毒蛇信子还狠的目光锁在姜潭月身上,姜潭月虽没有看她,却一直悄悄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堂姐忽然向前,一惊之下不自觉的倒退了几步。姜流霜见她居然还敢躲,更是被这个小堂妹气的不轻,自从知晓她在北漠消失后一颗心揪着就没放下来过,几乎是把一整片荒漠翻了个遍,她武艺不精,北漠又处处危机,唯一期盼的就是她当真是跟着楚画回了中原,否则若真走失在沙漠里,九条命都不够她用的。
“我同伯父都不许,你还硬是要回来,怎么着,中原有你的牵肠挂肚的小郎君不成,也让我见见啊。”姜流霜一句比一句急,也一句比一句狠,话音未落便瞧见姜潭月双眸中已腾起一片雾霭,但她硬是要把话说完,都顾不上还有旁人站在一边。
姜潭月偏过头去,咬着自己的下唇不出声,眼睫也强撑着不愿去眨动,堂姐的声音宛如针上棉,听来温软,却又有刺骨的凛冽,扎的她生疼。姜流霜目光一低就看见她扣在桌上的手指,骨节泛了白,指腹用力到发青,指甲也是通红,来不及多想,便一把扯着她的手腕拽了过来。
脱力发麻的手腕被人攥在指间,姜流霜蓦的逼近,姜潭月甚至都能嗅到她手臂上毒蛇冰冷的气息,她并不怕堂姐的毒,却怕堂姐比蛇牙还锋利的话语。
“哑巴了?说话啊!”堂妹的沉默让姜流霜异常焦躁,不光是因为这些日子从北漠赶来中原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急切,更是因为堂妹并未否认她随口说出的胡话。
姜潭月终于抬眼看她,只是睫毛微微一动便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水汽,被泪珠洗过的瞳仁清澈见底,清楚的看见堂姐双眼下浓重的青黑,连那眼角眉梢浮现出的恼怒责备也尽收眼底。只是一眼便让她多日来压抑的情绪的到了顶峰,她猛地抽出手腕,忍不住拔高了音量道:“在北漠那大半月里堂姐理过我么,当初要走的是堂姐,现在回来的也是堂姐,最后错的竟然是我么,堂姐若不愿看到我,我自己回中原便是。”
姜潭月用力抹去脸上的水痕,倔强着不肯再掉一滴泪下来,她着实是等够了忍够了,她不怨堂姐当时离家而走,中原太多人不肯承认堂姐的医术,她能理解,堂姐此次回来,她亦是欣喜万分,当真以为她们又能回到从前形影不离,相伴救人的时光里。
然而自从她去了北漠,两人在十天半月里仅仅见过一面,还是她同父亲闹着一定要回中原,也不知堂姐如何得知消息的,明明每日去药庐寻她时总被告知她外出未归。总之堂姐推门进来,也没看她一眼,只是硬邦邦的甩下一句不许去,又干脆利落的转身出去。
既然这般不愿意看见她,何必在成都监牢时陪她彻夜不走,何必带她回北漠,又何必在她走后不眠不休的寻她,还露出这种仿佛是她做错的表情。
姜流霜被甩开的手搁在空中半天没放下,她怔怔的看着姜潭月,眨了几次眼,仿佛突然不认识自己的堂妹一般。每眨动一次眼眸,她的面貌便在眼底越清晰,八年碌碌而过,当初乖巧的小姑娘已长成了身形欣长的淡雅女子,心中早有了万般思绪,自己却还总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小童。
“我并非不愿见你,只是……”姜潭月那双晕着水汽的眸子盯着她,天地不怕的姜流霜便忽然结巴了一下,踌躇了一下还是再抬起手来,替她擦干了泪痕,这张脸上不应该有任何悲伤难过的神情,这是自己从小到大唯一宠爱着的人,哪怕是分开的八年间,也一直把她放在心上,未曾有片可懈怠。
姜潭月倒是没有再躲,却也没有回应,只是轻轻勾了勾唇角,那淡笑怎么看怎么苦涩。萧白玉站在一旁将来回看了个完整,心下也是一片通透,只是当局者迷,她也不准备将这局点拨清楚,有些事,不是亲身经历,亲自历经挣扎再想明白,别人说破嘴皮子也没用。
不自觉便想到了秦红药,哪怕知道不是什么正当行为,萧白玉还是在心底默笑了一下,她同秦红药经历了那么多的纷乱,费尽千辛万苦才想明白情字何解,才有了现在的安宁幸福,而面前这两人的路,怕是还长的很,但终究是两厢情愿,谁也怪不得谁。
姜流霜看着堂妹沉寂的笑意,一颗心仿佛也沉进了漫地的尘埃中,呛得她喘不过气,收回手站在原地,竟是不知还有何话好说。若不是突然有一阵急切的脚步声接近,她们两人怕是会在这里沉默的站到地老天荒,萧白玉偏头望了一眼,说不上是失落还是轻松道:“楚姑娘她们回来了。”
其实以萧白玉的功力,辨认出脚步声是谁已轻而易举,但她还是习惯性的抬眼去看,即使明知不是秦红药,也抵不住心中隐隐的期待。姜潭月闻言向门口走来,这回是真的露出笑来,远远的就朝两人招了招手,呼喊了一声:“小绘,楚姐姐。”
沈绘明显着急的很,三步并作两步冲撞过来,刚要开口却被楚画拽了下袖子,一口气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不住搓着手指,连姜潭月的问候都忘了回。楚画扫了眼屋内几人,欠身行礼道:“姜大夫也来了,还未多谢姜大夫救命之恩。”
这倒不是假话,楚画虽是被姜流霜带回北漠医治,但自从清醒过来就一直同姜潭月在一起,每每和她问起姜大夫在何处,还未当面致谢时,就瞧见姜潭月一张俏脸暗淡下来,几次后也不好再多问了。姜流霜看见她也没什么好气,哼道:“是啊,你就把拐走我堂妹当做是你的感谢么?”
楚画一脸显而易见的疑惑,还没等她发问,姜潭月却先皱起了眉,硬生生道:“楚姐姐并不知晓我不曾告知离去一事,你要骂便骂我,莫要迁怒楚姐姐。”
姜流霜被她一噎,即便要骂也一句话都憋不出,用力一跺脚偏过头去,再不多出一声。姜潭月用眼角瞥见了她的动作,见到自己一向骄横的堂姐吃瘪,倒也说不上高兴或不高兴,只是余光怎么也离不开她身上。
萧白玉却少了几分寒暄的心思,她分明瞧见沈绘有话要同她说,只是被楚画拦了下来,她也不管这是姜潭月的房间,便径直走进房内,坐在桌旁,点了点一旁的椅子道:“坐,有什么话要说?”
沈绘看了看那把椅子,又望了望楚画,见她轻轻点了点头,才挪动到椅子上坐下,那表情不像坐了把椅子,倒像是上刑。
“那个,秦姐姐走了几日了,还没回来么?”她话一出口,萧白玉眼神就变了,一动不动,沉默的望着她。沈绘只和她对视了一眼便转开了目光,那目光似深海似旋涡,蕴藏了她读不懂的情绪,只觉明明房外是晌午的烈日,被这种眼神看着却一股股冒出冷意来。
楚画也来到桌边,一手按在沈绘肩上,似是想给予她力量,轻咳一声道:“不知秦护法那边,是否有人给萧掌门带回了什么消息?”
萧白玉面上瞧不出一丝起伏,没有急切也没有催促,她双手交叠放在腿上,脊背离椅背至少三个拳头的距离,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有话直说,你还从未叫过她姐姐。”
沈绘一愣,才发现自己紧张起来竟连姐姐都叫出口,平常都是你呀她呀的直来直去,她有些不太敢看萧白玉的表情,低着头把憋了许久的话一股脑的扔出来:“我们从成都回来的路上听说,她连续灭掉铸剑山庄,烈焰堂两派,放了大火将烈焰堂烧成一片废墟,整一堂都无人生还,但最后金铁衣赶到,不仅打伤了她,还将她擒去黑雾冢关押了起来。”
黑雾冢也算是武林中人人皆知却又避之不及的禁地,是一处荒坟古墓,却因冢内终年终月都笼罩一层拨散不开的浓雾而得名。也有传言此冢内宝藏繁多,但有胆踏进冢内的人无不在黑雾中迷失方向身首异处,从未见过有人进冢后还能归来。
萧白玉眼睫一动,目光倏地收了回来,盯着木桌的一角,一言不发。沈绘等了片刻也没得到回应,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一见她的神情如此就慌张了起来,连忙道:“萧姐姐你先别着急,这肯定又是金铁衣那狗贼的阴谋,或许连她的衣角都没碰着,只是说出来唬人的,也或许……”
“小绘,别说了,萧掌门心里有数。”楚画手下用力,示意沈绘先闭上嘴,没看见萧掌门连呼吸声都快静止了么。
萧白玉背光而坐,眼眸一低整张脸都埋藏在阴影中,谁都看不清她的表情,若不是外面依然阳光奕奕,在座之人都要以为天下陡然陷入了漆黑中。过了半晌,静止的气息才又开始轻轻流动,然而却是异常的沉重缓慢,她的嗓音都低沉了许多:“我再等两日。”
萧白玉坐姿不变,只是目光挪到了门外,也许是看着阳光中轻微飞扬的尘絮,也或许只是穿过辽阔壮丽的山峰看着那片蓝天,一字一句道:“她答应我十日后回来,今天是第八日,我再等两日,你们都散了去歇息罢。”
好一会儿都没人动弹,萧白玉一恍惚想起来她是坐在姜潭月房中,该走的人是她才对,这才缓缓站起身来,却不知道起身时膝盖怎么撞在了木桌角上,她身子歪斜了一下,又极快的一手撑住了桌面。收回手时掌心一片冰凉,她瞥了一眼,木桌上清晰的映着一个潮湿的掌印,她是握惯兵器的,手心极少出汗,此时却是渗出了极重的汗意。
姜潭月看着她紧绷的背影,也不知她心里到底压了多少座大山,却一丝都不曾表露出来,许是因为秦姐姐不在,她再无可依靠之人,只能一人全部撑起,看起来坚不可摧又脆弱不堪。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姜潭月沉沉的叹了口气,不自觉的呢喃出声:“堂姐……”
出乎意料的,回应很快钻进耳中,少了冷意多了宽慰:“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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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个强迫症呀,只要这段剧情没写完,发了就觉得浑身难受233
但我真的没有鸽!
么么哒,爱你们的留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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