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厚道还想要再说。
楚云梨已经不耐烦应付他了,道:“你没事呢,就多陪陪夫人。就算她睡着了,也最好是一醒过来就看到你守在旁边。”
贺厚道:“……至于吗?”
“至于。”楚云梨一脸认真:“主要是夫人会高兴。她高兴了,我主子也会高兴。”
贺厚道只得往后院挪。
还没到院子门口,就看到花树下柔姨娘正一身素衣旋转跳跃,腰肢纤细,浑身软弱无骨,花瓣飞舞间颇为灵动。
贺厚道眼中只有美人,脚下不由得就往那边去。
楚云梨轻咳一声:“公子,不怕挨打吗?”
贺厚道瞬间惊醒,惋惜地看了一眼树下美人,抬步回了院子。
气得身后柔姨娘暗中把袖子揪成了一团。
接下来的日子挺安宁,楚云梨白日陪着柳慧,夜里会去陪姚氏,得空了她还去外城张家看了一眼。
张母已经没了。
玉芝也已经不在。
打听了才知道,张母那日受伤之后,其实是可以治的。但是呢,张家拿不出银子来,借又借不到,家里能当的东西都当了,张朝南一咬牙,把玉芝卖去了花楼,拿到了几两银子。
只是,张朝南没打算救母亲,打算把这银子花在自己身上。可是,这些银子还没捂热呢,就被那两兄弟拿走了。
还有件事,张家如今确确实实欠了五百两的利钱,就是张朝北被压着欠的。
据说赌坊打手已经说了,如果还不出,就要收走他们如今住的宅子。
张家如今的日子堪称水深火热,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好事,大概就是那俩人已经暴毙了。
楚云梨给了一点银子,就坐在张家对面人家中,听那妇人说张家最近发生的这些事。
张朝南还躺在床上,张父已经搬走了,好像是之前就和一个小寡妇暗中勾搭,如今张母没了,他光明正大直接搬过去住。
“走的时候,还扬言说,他一把年纪,不要两个儿子孝敬,已经是帮忙了。”
妇人面色一言难尽:“这张家,老的为老不尊,小的也指望不上。从根子上就烂透了。周姑娘,我托个大劝你一句,这样的人家实在没什么好留恋的,你还是赶紧找个好的人吧。”
她又压低声音:“五百两的利钱,张家这辈子都还不起。日子肯定没法过了,这么大的坑,难道你还要往里跳?”
楚云梨笑了:“那不会。”
她走出门,刚好碰上张朝北招呼邻居抬着哥哥出门。
张朝南躺在床板上,衣衫皱巴巴的,还有一股怪味。看到楚云梨时,眼睛一亮:“玉荷,你是回来看吗?你还是放不下我,对不对?”
楚云梨靠在门框上:“你骗我那么惨,我还放不下你,你当我有病?我特意回来,就是想看看你死了没。”
这些话实在不客气,张朝南面色不太好。可如今他真的是走投无路,迫切地需要人帮忙,急忙忙道歉:“玉荷,以前是我错了,我不该算计你。你能不能原谅我一回?”
楚云梨摇头,嗤笑道:“不能!”
张朝南见她对自己一点怜悯都没,压根不可能回头。顿时恨得不行,言语上也不再客气:“果然女人都是水性杨花的势利眼,之前你说会嫁给我,现在看我这样惨,你不说帮忙,反而避之不及,周玉荷,枉我还以为你是个善良的女子……啊……”
最后的那一声是惨叫。
楚云梨抬手狠狠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他的脸上。
无论是抬床板的还是看热闹的都愣住了。张朝南完好的那只手捂着脸,满脸的不可置信:“你居然敢打我?”
楚云梨反问:“你不是说我是势利眼吗?捧高踩低也正常吧,你何必这么惊讶?”
张朝南:“……”
语罢,她又看向帮忙抬人的那些:“各位大哥,张家兄弟可是欠了赌坊五百两的利钱,要是追不到债,小心那些打手跑来问你们要!”
抬床板的几人顿时有些害怕起来。
那些人就像是蚂蟥一样,粘上就甩不掉,谁也不想惹上那些人。几人本来就是看着邻居的情分上才出手帮忙,想到赌坊的打手,都觉得头皮发麻。
对视一眼后,都丢了床板,这可说家里要打扫,那个说还要去上工,剩下的两个一句话没有直接就跑了。
兄弟二人傻眼。
张朝北看着床板上动弹不得的哥哥,很是为难:“大哥,我背不动你。”
张朝南眼睛血红,瞪着楚云梨道:“周玉荷,好歹我们好了一场,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你真想知道?”楚云梨笑吟吟靠近。
张朝南咬牙切齿:“你说啊。”
“我们俩初相识是你算计此事就不说了。后来你还想毒害我祖母,这也算生死大仇。并且,我偶然得知,你想让我偷银子,然后你会杀了我独吞那些银子,让外人以为银子是我偷了后远走高飞。坏名声坏事都是我做,而你带着玉芝过好日子……”
张朝南听着,面色煞白:“你怎么知道的?”
楚云梨冷笑:“反正我就是知道,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只凭这些发生过的事,我们俩已经是生死仇人了。我没动手杀你,不代表我不恨你。只要你不好过,我就好过了。”
她语气平淡,张朝南听在耳中却只觉得阴森森的,好像她每个字都压在了他的心上,压得人心里沉甸甸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深呼吸一口:“玉荷,这是误会。”
楚云梨摆摆手:“好心奉劝一句,天色不早了,你赶紧找个桥洞落脚。”
张朝南:“……”
他如今身无分文,又欠着大笔利钱,借又借不着。好不容易有几个对他们兄弟还有些情分的人也被她吓走了……真的只能住桥下了。
听着这女人幸灾乐祸的奚落,张朝南满心憋屈。早知道她这么厉害,当初他就该一心一意哄着她。
张朝北无奈,弯腰背起哥哥,跌跌撞撞地走远。
围观众人都听到了楚云梨说的那番话,才知道张家兄弟暗地里算计了这么多。这些人还想知道更多,楚云梨却没了兴致,只要让他们知道是张家兄弟的错就行了。她还得赶回内城呢,再有,这些人知不知道内情都不要紧,张家兄弟搬走,以后她也不会再来。
楚云梨后来打听了一下,听说张家兄弟确实搬到了城中的桥下,张朝南手上的伤没能好好处理,还发了两天高热,不过,他熬了过来,身上的伤渐渐好转。
得知此事时,楚云梨还在内城,正准备陪柳慧出去逛街。
值得一提的是,贺厚道最近很乖,今日正是他提议陪妻子出门转悠散心的。
最近他表现不错,一直没有挨打。
自从贺厚道挨打之后,他疑心很重,身边带着的随从经常都在换,所以,前面主子在闲逛,和楚云梨舟山一起来还是个生面孔,叫福喜。
福喜看着前面的夫妻俩,笑吟吟道:“公子对夫人真好。以后我要是成了亲,也会对媳妇这么好的。”
楚云梨:“……”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人是在暗搓搓对她表明心迹吧?
楚云梨余光瞄了一眼福喜,长相清秀,但个子不高,整个人瘦的跟鸡崽子似的,眼神乱闪,这些话听起来并不诚恳。
她如今的身份是丫鬟,但也不是普通丫鬟。
柳慧身边第一人,贺府的下人要是娶了她,以后再贺府中,谁都得给几分面子。
“你不行。”楚云梨实话实说:“公子是自己做生意,想陪夫人就陪夫人,你一个随从,主子一句话你就得跑断腿?哪儿有空陪媳妇?再说了,公子逛了这么一会儿,已经花了十几两银子,你舍得这样花吗?”
这话属实有些不客气,福喜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干笑了两声,不再说话了。
后面两人沉默,前面的夫妻俩却其乐融融。
贺厚道虽然是被逼着对妻子好,但柳慧的性子确实温柔,是那种别人对她一分好,她就会回报三分的人。他也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到现在陪着她也并不反感了。
到了午时,夫妻俩进了边上的酒楼。
进三楼的包间时,楚云梨心下感慨,做丫鬟就是这点不好,无论她多得柳慧看重,都得别人吃着她看着,别人坐着她站着。
这种感觉很新鲜,以前从来都没有过。
正准备踏进门,余光却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楚云梨顿住脚步,对着来人一福身:“给寒公子请安。”
寒峰微微皱眉,面色愈发严肃:“不必多礼。”
福喜可没错过她一瞬间绽开的笑容,和方才对他的假笑完全不同。
屋中的贺厚道听到门口的动静,站起身走到门口。笑道:“没想到在这儿也能遇上寒公子,真巧!这么有缘分,不如一起用午膳,也好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寒峰看了看楚云梨,颔首道:“那就麻烦贺公子了。”
柳慧对着楚云梨下巴微微朝着门口抬了抬。
楚云梨秒懂,走到门外招呼伙计添菜,特意添了两道寒峰喜欢吃的。
福喜跟了出来,就在楚云梨即将进门时,压低声音道:“你喜欢寒公子?”
楚云梨上下打量他,疑惑:“你家住在海边?”
牛头不对马嘴的一句话,福喜总觉得自己被嘲讽了,下意识问:“你什么意思?”
“你管得宽啊!”楚云梨才不跟他客气:“我喜欢谁,想嫁给谁,跟你有关系吗?我爹都不管我,用得着你操心?”
福喜:“……”
若是没记错,她爹是死了的。还怎么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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