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如今从早到晚都有客人。
但是,楚云梨和老夫人都没空接待,她们正忙着扩展工坊。
有了那张白纸,老夫人想要买地,到了衙门后,很快就以极便宜的价格拿下了近百亩地。
银子不够造工坊,多的是愿意借。
当然了,借银子的人想的都是在其中掺上一股。只要周家想,立刻就能筹集百万两银子。楚云梨自然是要挑一下的,先收了孙家的。其余的人家都是借,一年后再还。
哪怕没能在周家的新工坊中占一股,众人也愿意借银子,只要借了,就是和周家拉近了关系。
大势所趋,周家这么好的白纸,不可能由他自家独自造出,就是白天黑夜不停歇,造出来的纸也不够卖。
无论是大家合伙做,还是把秘方卖出来,总归各家应该都能在白纸这个大生意中占到便宜。这样的情形下,自然是和周家绑得越紧越好。
有那心思快的,已经找到了周老夫人表达了想要结亲的意愿。
周顺宇如今还没成亲呢。
周家眼看就要发了,而周顺宇也不如传闻中那般病弱,这可是一门不错的亲事。很快,许多人回过味儿来,找了媒人上门说和。
老夫人有些意动,她想抱孙子也不是一两天。楚云梨给拦下了:“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这一回定要挑个好的。”
之前老夫人定下的那门婚事实在算不得好,加上楚云梨拿出了白纸,老夫人挺愿意听她的话:“那你得抓紧。”
楚云梨一笑:“往后咱们家越来越好,不愁娶媳妇。”
闻言,老夫人颔首:“选齐家女儿,确实委屈了顺宇。你眼力好,我相信你的眼光。”
周家工坊造得热火朝天,衙门那边也从其余地方调来了苦力帮忙。大半个月后,占地百亩的工坊已经完工,十日后,近千名造纸工人已经开始忙了。
田大人之前送回京城的信也有了消息,皇上给周家赐了一块“白纸世家”的匾额,算是肯定了周家的工坊的地位,又下了旨意,让各家与周家商议着买下白纸秘方。
也就是说,无论周家愿不愿意,这白纸秘方都得卖出去。
楚云梨倒也能理解皇上的做法,一人之力太小,周家自己造不了多少纸。若是将其余白纸工坊合并……无论何事,都不能一家独大,须得百花争艳。
本来楚云梨也没想着死捏着秘方不撒手,把这秘方撒出去,也算是做了善事。她让田大人找来了其余东家,直接言明:秘方可以给,但每家的盈利要分她一成。
本来准备大出血的各家听到她的要求,顿时……就这?
那可是秘方,捏在手中可以当传家宝的。她竟然只要一成盈利,这跟白送有何区别?
众人欣喜若狂,大赞周家仁义。
楚云梨抬手压下众人的称赞:“还有一事,这秘方我不会给赵家。你们拿去之后,若是给了赵家,我会即刻收回。”
这也算条件?
众人立刻就答应下来。
当着田大人的面,近百家工坊都写下了字据。若有违反,便不许再用此秘方造纸。
楚云梨就光明正大坦坦荡荡针对赵家。
众人拿了好处,没人说她不对!
可这个消息对于赵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所有人都拿到了秘方,只把赵家排除在外。以后赵家只能造以前那种薄且易烂的纸……若是造这种纸的工坊多还好,偏偏所有人都能造出白纸,且周家那女人签的契书已经言明不许胡乱抬价,白纸和以前的纸一样的价,那赵家这种卖给谁去?
得知此事,赵老爷气得脑子发懵,吩咐下人叫来了赵连海,把这些事说了,怒斥:“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要毁了赵家!”
赵连海也傻眼了:“真的?”
“我还跟你玩笑不成?”赵老爷气急败坏:“所有的工坊都拿到了秘方,只我们家没有。并且周家那女人的契书上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谁要是敢把秘方给我们,就会把他也排除在外!”有这句话在,赵家就算付再多银子,也是买不到方子的。
赵连海有些慌乱:“爹,别生气……”
赵老爷将手中茶杯丢了出去:“赵家出了你这种情种,我如何能不气?”
“爹,现在最要紧的是想解决的法子。”赵连海试探着道:“咱们不从东家那里拿,直接去找造纸师傅?”
赵老爷摇头:“不成的。签契书时大人也在,我们若是造出了白纸,他定然会追问。若是得知我们偷了别人的方子,会被入罪的!”
也就是说,周家不松口,赵家便不能造纸。
赵连海愁眉紧锁。
赵老爷看他一眼:“为今之计,只能是我们亲自上门赔罪,等周家消了气,凡事都好商量!”
闻言,赵连海有些担忧:“可是玉华已经在我们府中……”
夺妻之恨,跟杀父之仇并立,周家能原谅吗?
再说,齐玉华可是老夫人苦心教导了四年的孙媳!
赵老爷想也不想地道:“那就把人送去,只要周家能消气,怎么样都好!”
赵连海:“……爹,容我想想。”
闻言,赵老爷倒也没有逼迫,苦口婆心:“连海,我为了你从来不让你几个弟弟沾手家中生意,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赵连海也不敢让父亲失望,他心里难受,不知不觉走回了院子。
齐玉华的伤养得差不多。听到门口有脚步声和下人请安的声音,本来昏昏欲睡的她瞬间清醒过来。
她在工坊学了几年,不是那些什么都不懂的内宅妇人。周家拿出那样的白纸,朝廷知道了一定会推广开来。而这所有的工坊中,就算拿不到方子,工坊中的工人也会被合并到周家。
周家和赵家结了仇,以婆媳俩的小心眼,或许会为难赵家。
为难赵家,赵连海肯定会来为难她。
果不其然,走进门的赵连海一脸失魂落魄,看到她醒着,勉强挤出一抹笑:“玉华,你怎么没睡?”
齐玉华笑容温柔:“你没回来,我睡不着。我……害怕……”
赵连海看着她,眼睛仔细描摹她的眉眼:“玉华,你爱我吗?”
齐玉华一脸羞涩:“当然!”她像是无意一般道:“若不是为了你,我如今已是周家的少夫人。周夫人那天拿的白纸我看了,有那样的方子,周家肯定会越来越好,我留在那儿,肯定比跟着你要好。连海,为了你,我不后悔离开!”
这样的深情厚谊,压得赵连海喘不过气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周家将方子拿了出来,所有的工坊都可取用,只需要付给周家一成盈利……周夫人把赵家排除在外,还让所有拿到方子的人不许传给我们赵家,爹让我去周家请罪。”
齐玉华睫毛颤了颤:“那你怎么想?”
“我当然不想送你去。”赵连海看着她乌黑的发顶,声音轻且缓:“玉华,我是真的爱你。但凡有一点办法,我都想把你留在身边。可是……”
齐玉华霍然抬头,不知何时,她已满脸是泪:“可是什么?你要送我走?要把我送去周家?”
赵连海闭了闭眼:“对不起。”
齐玉华眼睛瞪大,眼泪落得更凶:“我不要你的对不起。我要你履行承诺,当初你说会照顾我一辈子……你说话不算话………”
她哭得伤心,几乎站不住。
赵连海上前将人扶住:“玉华,你会做生意。去了周家后,兴许会做个小管事。我们还有以后,一辈子那么长,你别放弃啊!”
齐玉华知道如今周家越来越好,可她离开时把人得罪得死死的,就算厚着脸皮回去,能讨着什么好?
再有,她就算能做管事,也不好意思见人!
当初她和赵连海在酒楼你侬我侬被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众人的记忆不好,若是没看见她,自然会忘记。可若天天看见人,如何会忘?
她只要想到那些人会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些不讲究的男人会私底下议论她,她就心里堵得慌,偶尔还会想到干脆死了。
只要死了,就不用面对这一切。
齐玉华面如死灰:“连海,我不想为难你。你去找根绳子……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赵连海面色不变:“我不许你死。”
齐玉华苦笑:“女子存世,得要一个好名声。当时我和你在酒楼……被那么多人看见,你别说让我去做管事,就是走出赵家大门,我都不敢。”她眼泪汪汪的看着赵连海:“让我死,成吗?”
那肯定不成!
赵连海正想把人拥入怀中,好好安慰,却只觉手中纤细的手一滑,她整个人已经扑向了墙。
然后,只听到沉闷的“咚”一声,她额角带血,软软滑落在地。
赵连海一瞬间只觉心都凉了,扑上前将人抱住,大吼着让人请大夫。
大夫来得很快,查看过后松了一口气:“无碍。”
赵连海不相信:“她头都流血,怎会无碍?”
大夫耐心解释:“这人都是下意识趋利避害的。像撞墙这种事,除非满心死志,否则在即将撞上墙的那一瞬间都会收力……”
闻言,赵连海面色古怪:“你的意思是,她没想死?”
大夫算是镇上的名医,被人礼遇多了,自带几份傲气。加上他也听说了一些赵家的事,便没那么客气:“不想死,还撞什么墙?”他走到桌旁配药:“只要她醒来没觉着头晕想吐,应该就无大碍。有孕的人,许多药不能用,慢慢养着吧!”
赵连海讶然:“有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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