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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60(1 / 1)

一,二月二十七日,地下实验室第一期工程竣工

梁崇和孔深丰共同出席了竣工仪式,还上了新闻。

台上主持人在介绍实验室,台下梁崇和孔深丰坐在一起,一个一贯来地西装革履,一个被太太打扮得西装革履。

在校长的鼎力相助下,实验室的各项资金终于到位了。这次校长让孔教授来参加仪式,他不敢不来,然而主持人稿子谈的东西过于浅显,他很快就听得困了,忍不住拿起册子遮住嘴巴打哈欠。梁崇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孔深丰注意到梁崇的目光,便放下册子微微倾过去,小声和梁崇搭话:“听说了吗,小宁下个月去日内瓦。”

“听说了一点。”梁崇眼睛看着台上,答道。

孔深丰有些吃惊:“今天上午才确定,你为什么已经听说了?”

“因为仪式开始前,宁亦惟已经给我讲了整整一刻钟的欧洲核子研究组织如何发现希格斯粒子科普故事。”梁崇面无表情地说。

梁崇的手机现在还在不断收到宁亦惟给他发的短信。他随口嘲笑宁亦惟的那句“怎么能像你一样博学多识”被宁亦惟当真了,宁亦惟正在以极大的热情给他推荐书目,过十分钟就发一本过来,附上对书的介绍,还像怕梁崇产生逆反心理一样特意小心翼翼强调,只供参考无需全读,如若实在不想看,宁亦惟还可以给他念。

其实梁崇的物理水平虽不能和宁亦惟比,但也并不差,在学生时代还可以说是很好,不然宁亦惟小时候也不会总跑他家来借书。只是梁崇志不在此,也不认为自己必须要读懂每一篇前沿文章罢了。

“是嘛!”孔深丰似乎并不觉得一刻钟很长,提出的追问角度较为新颖,他问梁崇,“小宁从哪里开始说起的?”

梁崇想都不用想就平静地复述:“1929年,彼得·希格斯在英国的莱恩河畔出生了。”

“很好的科普切入点。”孔深丰评价。

“……”

梁崇无意再与孔深丰作深入交谈,盯着台上变换的屏幕,作出很专注的样子。

孔深丰安静了一会儿,又无所事事地凑过来,像没发现梁崇对主持人讲解稿的浓厚兴趣似地问:“小梁,你去不去?”

梁崇想了想,道:“那阵子忙,不陪他去了。”

宁亦惟预定出发前后两天,梁崇都有事,便准备在宁亦惟到达后再给他一个惊喜,他不知道孔深丰藏不藏得住秘密,便只说了一半。

“那可惜了,”孔深丰欣喜道,“我和你小姨倒是都腾出了一个假期!”

“……”

梁崇耐心地看了一会儿台上的主持人讲解,忽而想起事,转头问孔深丰:“那宁亦惟怎么只订了一张机票?”

“哦,是这样,”孔深丰解释,“小宁不知道我们要去,你小姨怕小宁觉得跟我们单独出去旅游不大好,所以想装作偶然遇到。”

“有什么区别吗,”梁崇真心实意地问。

就算是宁亦惟这种迟钝的人,应该也能看出故意和偶遇的差别的。

“当然有,”孔深丰压低了声音,尽力地打了个比方,跟梁崇解释,“就跟桃子和z玻色子的差别一样远。”

边说边用笔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桃子简笔画,再在一旁写了个z。

梁崇只扫了一眼,转开了眼,道:“那是挺远的。”

主持人终于讲解说完了,他请孔教授上台,孔深丰站了起来,两人停止了闲聊。

宁亦惟和周子睿通着电话,边拼图,连梁崇回来了都没注意。

梁崇站在房门口,抱着手臂,看宁亦惟停下了拼图的手,就在展览馆门口应该用什么姿势拍第一张照这个问题跟周子睿讨论了五分钟。

“宁亦惟。”梁崇等宁亦惟确定了姿势,才开了口叫他。

宁亦惟闻言一惊,回头看了一眼,对周子睿说“梁崇回来了,我先挂了”,然后将手机放在一旁,向梁崇走来。

梁崇还未开口,他自己的手机也响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他外婆,就用肩膀顶着门框,堵住宁亦惟出来的路,再接起来问候外婆晚上好。

“梁崇,”外婆说,“明天来我这儿一趟。”

宁亦惟靠近了梁崇,抬起手来,假作要把梁崇推开,梁崇便抓住了宁亦惟的手腕,把宁亦惟往怀里拉,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宁亦惟拉进了怀里,因为宁亦惟并没有认真反抗。

“有什么急事么?”梁崇半抱着宁亦惟跟他闹,宁亦惟抬起脸,止不住地想笑,又不敢发出声音,便抱紧了梁崇的腰,做出要梁崇快快放过他的姿势。

宁亦惟的身体太温热,两人贴得也太紧,梁崇往后退了一步,按着宁亦惟的肩膀,把他定在那里,离远了一些。

这时,他恰听见他外婆在电话那头道:“我要师父替我求了一座保康健的瓷雕给起潮,你下次帮我带过去。对了,你知道小偬退学的事吗,以馨从没跟我说起,也不知怎么了?”

梁崇皱了皱眉头,没有直接回答:“您听谁说的?”

“小偬下午来看我的时候,告诉我的,”外婆忧心忡忡道,“再问就什么都不说了,我也不知道该不该问以馨,先来问问你。”

“我也不大清楚,”梁崇睁着眼说瞎话,“您还是问问小姨吧。”

外婆说“好吧”,犹疑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宁亦惟听见几个关键词,很八卦地凑过来问。

孔偬被学校退学后,孔深丰和康以馨没有要求梁崇撤销诉讼,不过孔深丰提前从东京回来了,给孔偬报了个高复班,每天盯着他上学放学。夫妻二人考虑了很久,和宁亦惟也谈过,最终共同决定暂时不把真相说出来。

宁亦惟自己没什么介意的东西,他担忧的只不过是陆佳琴和宁强知道后难受。

康以馨不如孔深丰冷静,她把孔偬的副卡停了,加上身体和精神状态都不好,便独自住到了公司附近的公寓里,不常回孔偬住的那个家,宁亦惟觉得她一个人很孤单,总是去陪陪她。康以馨大概心中记挂着第一次送宁亦惟回家时,陆佳琴给宁亦惟做宵夜的事,老琢磨着给宁亦惟煮点什么母爱晚餐母爱宵夜吃,基本以大烟漫厨房与尖叫收尾。

前几天宁亦惟偷家里照片出来影印了一份,给康以馨做了本自己从小到大的相册送给她,两人中午约在商场吃饭。吃完出来,康以馨想送宁亦惟回去,下到商场车库时,宁亦惟一眼望见孔偬守在康以馨车边上左顾右盼。

康以馨和宁亦惟面面相觑,最后宁亦惟选择重回电梯上楼溜走了。

这让宁亦惟觉得他和他生父生母都像偷偷逃家的猫咪,各自有各自的家庭责任,月黑风高的夜晚跑出来聚会,太阳一升起又要离散。

离散时当然不免失落还有一点心酸,可是除此以外可能暂时也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这会儿听见梁崇说起“小姨”,宁亦惟耳朵马上竖起来了。

“没什么,”梁崇说,“外婆知道他退学的事了。”

“哦,梁崇,”宁亦惟转转眼睛,说,“你怎么欺骗老人家啊。”

“请注意你的用词。”梁崇道。

宁亦惟没理会露出的提醒,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唉,万一外婆知道你还把他告了怎么办。”

“不是我告的,”梁崇纠正他,“是你告的。”

宁亦惟撇撇嘴,忍不住问梁崇:“既然是我告的,那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看看他发的那个邮件?我课题组同学统一给我发一个弱智儿童网络筹款骗局的辟谣帖链接,说就是那封,我看都是串通好的!”

“不是给你看过吗。”梁崇翻了翻手机,找出照片,让宁亦惟看。

宁亦惟扫一眼就知道是梁崇为了满足自己的恶趣味找人清晰处理过的那几张接吻偷拍照,他看一次眼睛疼一次,便把梁崇手机推开,决定结束话题,先来为梁崇介绍他即将完成的1000片查尔斯桥拼图,然而话没说出口,又被梁崇拽了回去,重新贴得更紧。

二,三月二十七日,春假第一天

宁亦惟的朝圣之旅始于一场偶遇。

梁崇这两天不在D市,宁亦惟昨晚手机关了忘开,闹钟没响,差点没赶上飞机,当他冲到机场过关登机,终于坐到座位上,才发现康以馨坐在他隔壁的位置,走道对面是孔深丰。

康以馨原本在看书,见宁亦惟看向自己,合起手中读物,对宁亦惟道:“惟惟,好巧!你也是这趟飞机。”

宁亦惟愣了愣,转头看了孔深丰一眼,心说应该不是巧合吧。

他大半个月前就把航班号座位号和酒店名发给孔教授了,因为孔教授声称学校规定学生出境需要报备。

孔深丰清清嗓子,道:“我们结婚二十五周年,去度假。”

宁亦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说:“哦,这样!恭喜!”

“惟惟,惟惟,过来,”康以馨把宁亦惟唤回去,高兴地夸奖他,“真准时!有时间观念!”

宁亦惟有点不好意思,老实道:“其实是我起晚了。”

“这几天很累吗?”康以馨无缝衔接地切换出一张关怀的脸。

座位之间的两块置物板挺宽的,她怕宁亦惟听不清,便将手按在置物板上,头往宁亦惟这儿靠。

康以馨最近休息得不错,药停了,人稍稍胖了一些,看上去没那么形销骨立,气色也好了很多。

宁亦惟没好意思说自己昨晚深夜才开始收拾行李,睡得太晚,就含糊地瞎说了几句。好在康以馨没深究,她掏出一台在机场新买的微单相机,一直给宁亦惟拍照。

拍宁亦惟吃饭,宁亦惟打字,宁亦惟看书,宁亦惟睡觉,宁亦惟打哈欠,孔深丰不小心入镜时她还要重拍。航程到三分之二时,相机的内存卡满了,康以馨让宁亦惟把相机传到孔深丰那里,要孔深丰把照片全部转移到电脑。

这是宁亦惟头一次和生父生母出门旅行,感觉十分奇妙。

他害羞地拿出了自己精确到分钟的行程单与孔深丰、康以馨分享,孔深丰评价行程单“时间设置非常科学”,而康以馨看了半天,犹豫地说惟惟,你怎么都不逛逛街啊。

“我想去逛逛呢,”她发愁地说,“你们两个都不陪我。”她现在和宁亦惟说话不自称阿姨也不自称妈妈,只是说“我”;宁亦惟也不知道该叫她什么,每次就是嗯嗯啊啊意思一下。

宁亦惟想了想,给行程单中的几个方框改了黄色,再给康以馨看:“这些机动时间都可以用来逛街,你随便挑,把挑中的标蓝就可以。”

康以馨感动万分,并把所有宁亦惟的机动时间都标成了蓝色。

下了飞机,取了行李,三人一起坐上了酒店的接驳车。在车上,康以馨接了个电话。

宁亦惟猜想对方是自己血缘上的的外婆,康以馨的母亲,因为康以馨接起来就叫了声妈。

对方说话的具体内容宁亦惟听不真切,只觉得语气似乎很严厉,康以馨几次想打断,对方都没听,终于轮到康以馨说话时,她说:“妈,可是小偬是做错了,错了就要承担责任。”

说罢,康以馨又停了一会儿,听她母亲说话,最后无可奈何地回答:“我没跟你说是因为情况很复杂。”

孔深丰坐在前面,发觉这通电话的不对劲,便转过身来,问康以馨:“怎么回事?”

“我妈知道了。”康以馨按着手机收音孔,用气声对孔深丰道。她一脸无奈,很无所适从的模样。

“我来说吧。”孔深丰伸手作了个手势。康以馨附身向前把手机递给他,孔深丰道:“妈,是我,以馨身体不大好,有什么跟我说吧。”

车厢的封闭性太好,谁说什么话,周边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而车正在通往酒店的路上,停不下来,因此虽然宁亦惟感觉有一点尴尬,好像也没法逃出车去,只能听孔深丰断断续续地和康以馨的母亲对话:“对,是我学生……很难……不是。……小偬怎么说的?……不是,宁亦惟不是那种人。……我和以馨在瑞士,下周回来。……没,我们不是只顾自己……对,那个复读机构还可以……妈,缓刑也可以高考。……撤不了,对方不愿意撤诉。……他只是我的学生,何况他确实受到了伤害,等我们回来我们好好——妈?妈?”

孔深丰回过头,给康以馨看了看手机屏幕:“挂了。”

康以馨把手机拿回来,锁了屏,自我安慰:“算了。”

说罢,她看了宁亦惟一眼,嘴唇动了动,宁亦惟在她开口前便懂事地抢答:“没事!不用告诉我!”

康以馨好像被宁亦惟逗笑了,在暗的车厢里,康以馨的眼睛很亮,她的头发散着,嘴唇抿着,笑得让宁亦惟有些难受,然后她靠过来抱了抱宁亦惟,手在宁亦惟背上搭了一秒钟便离开了,说:“是不告诉你,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孔深丰也又转了过来,对宁亦惟说:“小宁,这些事你不必操心。”

宁亦惟点点头,车里便静了。

康以馨拿着手机低头摆弄,宁亦惟看她像是在编辑短信,但到了酒店,她仍旧没有发出去。

三,三月三十日,春假第四天

早上七点五十分,宁亦惟和孔深丰一块儿下楼吃早餐,康以馨还没来。

拿了些吃的坐下来,打量了一会儿宁亦惟身上套着的康以馨给他新买的时髦毛衣,孔深丰凑过来问宁亦惟:“小宁,说实话,你后不后悔标了那么多机动时间。”

“唉,”宁亦惟戳了一块蜜瓜吃了,叹了一口气,又警惕地四下看了看,确认康以馨还没下来,才小声对孔教授说,“我真的好后悔啊!”

“其实那天在飞机上我给你使过眼色了,”孔深丰摇了摇头,说,“你没看到,我以前也吃过这种亏,后来知道了,做人还是要留一手。”

宁亦惟又“唉”了一声,说:“我下次必须减少二分之一。”

他的机动时间全部用来陪康以馨逛商场,康以馨自己买就算了,还拉宁亦惟一起试,宁亦惟经常看了几行论文就中断了被推进试衣间,回到酒店身心俱疲,梁崇好像很忙,跟他又有时差,两个人好几天都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不过今天没有机动时间,”他喝了口果汁,颇有些激动地对孔深丰说,“因为我预约了参观对撞机!”

正说着,康以馨从不远处走过来,宁亦惟马上住了嘴。

孔深丰应对这种场面早已驾轻就熟,他非常自然地开启了一个关于LEP拆除过程的新话题,宁亦惟有模有样地跟上。康以馨走过来听了一句,发现他们又在说这种她不感兴趣的东西,把宁亦惟衣领扯正后就匆匆去拿早餐了。

下午从参观站上来,和带他参观的工程师道了谢,宁亦惟又去了一次球形礼堂,站在加速器轨道前发呆。忽然间,他右肩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没看见人,心中正奇怪,梁崇的声音却在他左耳边响起来:“怎么还是这么笨。”

宁亦惟心里重跳了一下,往左看过去,还没看清梁崇的脸,便被梁崇吻住了。

梁崇低着头,嘴唇冰凉,他轻握住了宁亦惟的手,掌心带着寒意。

宁亦惟觉得梁崇肯定也很想他,所以吻得既强硬又急,并不像说宁亦惟笨时那么随意,却让宁亦惟心头酸软,有很多很多情绪,但难以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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