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叶真回家,老老实实跟家长们说:“学校跆拳道教练想让我跟他们比赛,将来申请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然后高考可以当体育特长生,你们看这行吗?”
正巧舅舅舅妈来家吃饭,四个大人面面相觑。
楚慈问:“为什么你要靠体育特长生才能通过高考?”
韩越问:“为什么你要通过高考才能上大学?”
这对有才/有权的夫妇实在太拉仇恨值,叶真果断抛弃他们:“妈——!你觉得呢?教练说凭我的实力肯定能拿到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将来体育单招……”
龙纪威说:“叶十三小同学你给我注意点!谁是你妈?还有……体育特长生是什么东西?”
叶真:“……”
玄鳞完成了最后一击。他蹲在椅子上给电视遥控器换电池,头也不抬问:“人类啊,什么叫高考?”
“……你们这帮没用的大人!”叶真终于哭着跑了。
最后老于给叶真做了决定,让他去参加学校跆拳道队,还帮他办了各种手续。
老于一人养女儿,含辛茹苦养到这么大,自修成了半个青少年心理问题专家,说:“就算培养个兴趣爱好也好,你毕竟还小。单招什么的先放到一边,年轻人应该多些兴趣,少些功利。”
于是叶真兴高采烈跑去了。一起去报名的还有不少新生,都是冲着高考加分去的;放学后集中在体育馆里一对一考试,有天分有基础的才能进队,实在太废柴的只能刷下来。
叶真在更衣室里换上跆拳道服,负责考试的队长问他:“以前考过带吗?”
叶真问:“什么叫考带?”
这话太拉仇恨值,队长一抽一抽的走了。
叶真也不系腰带,宽大的上衣兜头一罩,雪白裤子下光着双脚,比所有队员都矮半个头,看上去跟初中生一样。观众席上指导老师都纷纷抬头看他,觉得他好玩,都慈爱微笑,还以为他是初中部跑来玩的小孩。
考试内容是四十秒钟实战,这也是高考跆拳道专项考试的内容之一。前边的人被飞快淘汰,很快轮到叶真,领队偷偷从观众席上横跨过来,贴着叶真的耳朵叮嘱:“小同学,点到即止啊,点到即止!”
叶真瞬间想起自己当初在师门时,每次比试前师父也让师兄“点到即止”,然后他每次都被师兄点得嗷嗷直叫。
“我知道了!”叶真坚定道。
裁判“嘟——”的哨声一响,叶真毫无预兆的飞身而起,右脚瞬间点在对手胸口,凌空翻身反转,横扫对手脸颊!只见空中风声呼啸,一个漂亮至极的空中二连环把对手直接踹出了场!
整个动作落花流水干净利落,从跃起到落地不过半秒功夫,所有人都惊呆了。
看台足足静寂了好几秒,整整一排老师轰然起身:“怎么了?!”“快住手!”“打120快打120!”……
裁判一个箭步冲上前,还没来得及检查情况,那学生自己摇摇脑袋站起来了。
“你、你没事吧?头晕吗?快坐下!”
几个老师冲上来七手八脚的扶那学生,谁料孩子好好的,迷茫道:“不……不怎么痛。”
他扶着头转悠两圈,仿佛晕了头,揉揉鼻子打了个喷嚏,好了。
“他没事的。”叶真说:“手下有巧劲,落地存余势;看上去摔得重,其实不怎么疼。这一手是基本功,我很多年前就会了。点到即止嘛。”
领队抓着叶真的手,情真意切问:“这位同学,你给我说实话,去年亚洲自由格斗大赛日本总决赛亚军真的是你不?”
“……是啊。”
“你,你怎么跑回中国来了呢?!”
“我家在中国啊。”
领队差点闭过气去,教练把他一推,伸手抢过叶真的小爪子,老泪纵横道:“小同学!来参加校队吧——!省赛出线有两千块奖金,全国大赛打进八强给你高考加二十分呐——!”
叶真面无表情抽回手:“加分归加分,别靠太近,跟你不熟。”
教练:“……”
那天晚上叶真出校门,一帮无能的大人们再次偷懒了,让老于接女儿的时候顺便接叶真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叶真觉得老于有点讨好他。叶真心纯,感觉一般都是准的,但是这实在太说不过去了。
老于堂堂副部级,虽然隶属国安部,职能太专,不如职能局副部级的显性权力大,但是在北京也算说的上话的人物了。加上他早年擅收奇人异士,龙纪威、玄鳞、颜兰玉等人皆能为他所用,所以论起隐性权力,他的级别相当高。
这样的人,实在不该对一个十几岁的小孩百般讨好。
叶真心智不及现代社会同龄人,但是也不笨,满怀疑虑的打量着老于,心说他该不会是打我的坏主意吧,想骗我当他的上门女婿吗?那可不行!敏敏姐长得比我还高啊!
“对了,叶十三,”老于在一个红灯前踩了刹车,突然道:“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叶真心说来了,立刻正襟危坐。
“是这样的。我听玄鳞说你对针灸、认穴非常在行,好像是有些家学渊源?”
叶真警惕道:“略知皮毛。”
老于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仿佛有点难以启齿。
“那你……你知道不,如果一个人的经络被挑断,又经过了很多年,还有可能通过刺激穴位的方式来进行治疗吗?”
“什么经络?”
“哎,手上的。两道手筋全断了,十几年前也治过,但是因为各种原因,治疗得不是很彻底……应该是伤了神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手还是会发抖,手臂肌肉打颤,做事情不大方便……”
叶真奇道:“当年为什么不治?十几年过去手筋早就萎缩了。你说的这人是谁?”
老于沉默半晌,绿灯亮了,他一踩油门,低声道:“是千面狐。”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奇怪,仿佛有点痛惜和愧疚,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深深的遗憾。
叶真眯起眼睛,说:“不知道,我没注意过张三同志的手。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得让我去看看,也许能用针扎的办法让他稍微好转,但是治愈不可能了,谁叫他当年不好好治呢。”
老于低声下气道:“当年没条件,我也……唉。是我的错。明天特殊行动小队就回来了,早上七点抵达临时招待所,我开完会就去找他们。”
叶真大叫:“什么——!明早七点!串串也回来吗?也回来吗?!你们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老于怒道:“在开车呢!别往我头上爬——!”
当天晚上一向吃得饱睡得好的叶真失眠了。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他就跑去砰砰砰敲爹妈房门,中气十足道:“玄鳞叔叔——!出来送我去招待所看串串——!”
玄鳞猛打开门,一脚把叶真踹出去:“他娘的给老子闭了!好不容易把你妈弄醒搞一次!再叫把你丢出去喂狼啊啊啊啊啊啊——!”
龙纪威尴尬万分,扶额坐在床上,上半身什么都没穿。
叶真说:“哦,你又在欺负我妈吗,实在是太可恶了。龙纪威你怎么样?有没有被按倒做什么奇怪的事?要我报警把这个欺负你的大坏蛋抓进去吗?”
玄鳞一把拎起叶真脖子后的小软皮,咬牙切齿问:“这个月的零花钱你还打算要么?!舅舅舅妈是干什么的,这种事不会打电话找你韩二叔叔出来奴役吗?!”
叶真眼底精光一闪,瞬间得道成佛。
于是他打电话给韩越他们家座机,被连挂七次却孜孜不倦,第八次时韩越终于接电话了,怒吼声几乎把话筒震碎:“叶!十!三!小!同!学——!你到底想干什么?楚慈又发烧了!我照顾他一宿刚刚才睡着!”
叶真连忙道歉:“对不起韩二叔叔,改天买水果上你家探病……我还是去找老于吧,他比你们都好欺负一点。”
韩越气咻咻挂电话,最后一秒从听筒里飘出来一句:“不过楚慈怎么又发烧啊,你对他干了什么?”
“老子怎么干他都跟你没关系吧——!!”
听筒里传来忙不迭挂断的声音,韩越怒气冲冲摔了电话,转头看见楚慈醒了,脸红气喘的靠在床头上,语气虚弱而目光森冷:“韩越,你刚才说什么?”
韩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