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穆已经告病在家,平日虽然也去宫城点卯,但做实事的时候不多。渐渐的,元绩也不太爱叫上他议事。
所以门外翻天覆地,元穆还能有闲情逸致,陪着清漪在花园里头散步。
洛阳已经有些凉了,清漪前段日子一路上风餐露宿,又遭了一番意外之苦,身体虚弱了一阵。
风细细的蹭着她的脸颊,今日的风并不温暖,甚至还有几分冰凉,前几日天气突变,冷了下来,下了几场雨,冷意泠泠,掌心里的暖炉暖意融融,将她的手心暖的火热。元穆在她身旁,小心的托住她的手臂,仔细的替她看着脚下,好似她是个脆弱的琉璃娃娃,他一不小心,就能当着他的面碎掉了。
院子里桂香浮动,淡黄的小花点缀在暗绿的枝叶间,清新怡人,她却无心欣赏。她看了一眼身后的那些侍女,心绪更是复杂。这些照顾她的侍女无一例外,全部被割了舌头,被这么一群沉默的人服侍,她提心吊胆,生怕自己哪一日也成了和她们一样的人。她记得以前元穆不是这样的,哪怕他也有些贵族的秉性,不将侍女家仆等人放在眼里,可绝对称不上残暴,也更不会这么随意将人弄成残疾。
她心底涌出一股浓烈的寒气,顺着经脉游走于四肢末梢,哪怕手里捧着暖炉,她也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元穆替她小心的看着脚下的道路,“小心点,下雨天难免路面有些湿滑,你身体不好,若是摔着了的话,难免要受些苦。”
“大王。”清漪眼神闪了闪,她下唇轻轻抵在牙齿上。犹豫了好会她开口,元穆一愣,他微微歪过头,眼神里很是不解,“大王?我们甚么时候这么生分了?”
“……”清漪转头过去,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过了好会,她拿住孤注一掷的勇气,“你把我带回来干甚么呢,如今洛阳里头已经没有我的一席之地,我……”
元穆叹口气,看向清漪的眼神宠溺又无奈,“谁说你没有一席之地的?如今段逆伏诛,陛下下令搜捕段逆余党,照我看,陛下恨段逆入骨,对于他手下那些人,哪怕能一时接纳,时日一长,肯定会秋后算账。我怎么可能留你继续在他身边?何况洛阳里,有没有你的一席之地,我会妥当安排。”
清漪不知自己该感动,还是该劝元穆算了。心下百味陈杂,她咬住下唇,扭过头去不看他。元穆好脾气的笑,“怎么还不开心了?”
“我已经嫁人了……”清漪颇为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元穆毫不在意的挑挑眉梢,他伸手从桂树上掐了一段桂花枝,上头嫩黄厚实的花瓣落在他手心上,他递给清漪,“当初杨公将你许配给我,你和他也是迫不得已,我怎么不知道?再说,这种事谁在乎?”
清漪呆呆愣愣的,她深深吸了口气,转过身去。元穆只当她心中不安,轻轻从身后抱住她,“放心,我会对你好。”
“那那些侍女时怎么回事?”清漪突然问道,“她们的舌头怎么都……”她说到这里,声线轻颤了下,她似乎又想起了那些侍女空荡荡的嘴,不禁一阵轻颤。
元穆的眼神沉了下来,“我只是不想旧事重演罢了。”他说着,眼里透出森森的狠厉。
“当初我将你从慕容定手中救出来,后来也不知道慕容定到底从哪里得知的消息。”他瞬间整个人便的阴森可怖起来,“若不是那个告密的人,恐怕如今你早已经是我的王妃,哪里还会有这么多的事?”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这……”清漪被元穆这话堵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他理直气壮,也不觉得自己此举有什么不妥,只是可惜了那么几个侍女,好端端的遭受了如此灾祸。
元穆将她拥入怀中,她整个人几乎被迫窝在他的怀抱中。他满足又欣喜,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幸好上天垂怜,让我将你又夺了回来。”
“你何苦?”清漪忍不住了,“这世上的女子多的是,貌美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我又何德何能?”
“这天下女子多是没错,可是遇上自己心仪的人,又何其难?”元穆笑了笑,“好了,傻瓜,不要多想了。好好休养身体,等到此次风头过了,我就准备我们俩的事。”
清漪喉咙一紧,她回过神去,瞧见他带笑的双眸,嘴张了张,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会她也没有多少心情赏景了,哪怕风景如旧,可是心情再也回不到以前,再怎么看都不是那个滋味了,而且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好像强行传入了一番不属于自己的天地一样。
元穆见她兴致缺缺,亲自送她回去,清漪过了好会,她看向他,“你把人都给弄哑了,我也没有人说话。这怎么办?”
元穆一笑,“我难道不行么,你若是想要说话,和我就可以了。”
“难道你不用上朝么?”清漪惊讶了。就算告病,若是时间长了,就算是总是,元穆恐怕也少不了要被皇帝责问。
“我上不上朝都无所谓,如今陛下恐怕正忙着呢,一时半会的,也想不到我这个闲人。”元穆说着,眼底多了几分讥讽。
“难道到现在洛阳里头的余党还没有抓干净么?”清漪问。
两人走过一道长长的路,道路旁是用石头砌成的假山,山石嶙峋,伫立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她停了脚步,突然想起慕容谐的家眷也都在洛阳里头,贺楼氏还有段朱娥,这些人难道也被抓起来了?
元穆想了想,“洛阳内的,恐怕已经差不多了,不过段秀余党可不都在洛阳,洛阳之外才是重中之重。”元穆想着,越发鄙夷元绩的冲动。
杀人不过头点地,可是杀了之后呢?段秀又不是不知名的阿猫阿狗,说杀就杀了,他身后还有那么多的人呢。
清漪觑见他眼底的鄙夷,明了他对眼下的局势也不会不明白。既然如此,为何还要把她给留下来?
两人一阵无言,以前只想着恨不得天天腻在一块,似乎眼里只有彼此,可是现在总是多出三四分的尴尬。
元穆将她送回房间里,他亲自看着清漪换衣,清漪从屏风里走出来,见他站在屏风不远处。他相貌生的极好,唇红齿白,肌肤白皙,眉目婉约,垂目凝思的时候,越发清隽卓然。
元穆手上挂着一串用香木做成的佛珠,他垂下头,修长好看的手指拨弄着佛珠,纤长浓密的睫毛时不时轻动一下,他听到屏风内传出来的声响,将佛珠收入袖中,抬头看她。
她换了较为宽松的衣裳,他一笑,对她伸出手来,“你这样才好看。”
他说着,走上前去,和之前一样轻轻挽住她的手,察觉到她掌心温热,他这才安心,“之前你手掌冰凉,我总是担心你是不是哪里伤着了,现在好多了。”
清漪手腕动了动,想要把手从他掌中抽出来,可是她才用了点力,却被他猛力攥紧。手骨一阵痛楚,她忍不住低叫了声。元穆这才恍然初醒似得,连忙松开。
他抱住她,双臂用力的拥住她,头埋进她的脖颈里,他似乎他在寻找着她的体温,她的味道,“宁宁,不要这样,我们从头开始好么?”他从她的脖颈里抬起头来,双手扶住她的脸,他目光迷离,言语急切,还没等清漪开口,他又道,“我们还年轻,日后日子很长,之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了,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
清漪惶恐起来,她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口张开又合上。
这会或许她不说话会比较好。
李涛带着五个女人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了沔州大营不远处。李涛跟着慕容定东征西讨,知道军心重要,也不敢直接带着韩氏等人上门,何况清漪就在他眼皮子底下丢了的。
李涛自己一人前去,其他人丢在原地保护韩氏等人。
沔州大营内此刻正是一番热火朝天的场景,慕容定前一段日子,正好将梁军给打败,军中因为这几次的胜利,士气正盛,走在军营里头,李涛都感受到那一股子热切劲儿。
他羡慕不已,可脸上却不敢透露半分。跟着前头带路的士兵身后进了中军大帐。
慕容定和几个将领正对着眼前的沙盘分析,他听到外头传来的声响,抬起眼来,见到李涛进来,眉头一蹙,四面的将领立刻十分有眼色的告退。
不一会儿,大帐子内就剩下两人。慕容定将手里的翎羽丢开,两只手撑在膝盖上,“你怎么来了?”
“将军,大丞相被皇帝杀了!”李涛说着,噗通一下就单腿跪在了地上。
慕容定俄顷之间脸色巨变,他在沔州,魏国最南之处,消息并不灵通,他指着李涛急切说道,“到底发生了甚么事?你快点一五一十给我说来。”
李涛万万不敢隐瞒的,立刻将洛阳的变故大致的和慕容定说了,慕容定听着他的话,眉头皱的越来越近,几乎成一个疙瘩。听到清漪在路上被人掳走的时候,他眼光如刀,狠狠剐向李涛。
李涛被这如刀的目光一剐,对着慕容定俯首,“小人辜负将军所托,万死不能赎罪,还请将军责罚!”
慕容定搁在膝头上的手掌满满的握成了拳头,手背上青筋并露,胸腔之中火烧火燎,似乎有大火在烧。他胸脯剧烈起伏着,深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将胸膛里头的怒火暂时压制下去。
“下去自己照着规矩领罚,”慕容定面上冰冷,如此吩咐道。
李涛一听,自觉悬在头上的两把刀放了下来,他心中舒了一口长气,立刻退出去了。
韩氏等了一会,她身后站着一直伺候她的卫氏还有兰芝。那边是贺楼氏还有段朱娥两人。
事发的时候,贺楼氏一人持刀骑马横冲直撞冲了出来,朱娥也不傻到极致,见到那个兵荒马乱的势头,知道形势对自己不利,不敢在将军府久留,也不敢回娘家,也学着贺楼氏的样儿,只不过她是跟在贺楼氏身后捡便宜罢了。
婆媳两个逃出来,和无头苍蝇似得,想着要北上去找慕容谐,又误打误撞的南下,和在和州的韩氏一行人撞上。贺楼氏倒是想扭头就走,奈何又饿又冷,路上还没少平阳虎落被犬欺,几个农民见着两个女人单身上路,使绊子要抢她们的马,还是两个人费了好一番功夫才脱身。
韩氏这儿有人保护,那些魑魅魍魉不敢上前,而且还有人打猎给肉吃。贺楼氏和段朱娥两个人红了眼,韩氏见着干脆就叫她们一块了。只是吃饱了,两人又想要有人服侍,就盯上了兰芝,卫氏是韩氏的老人,但是兰芝没有女主人护着,在她们眼里若是不拿来使唤,简直就是傻子,谁知道兰芝被韩氏叫去了,韩氏话说的绝“有手有脚,自己不知道服侍自己?自己到别人家里吃饭,能给饭吃已经是天大的恩惠,还想使唤人家的婢女,也不去河边照照,看看自个有没有那么大的脸。”
贺楼氏险些被韩氏气死,想要走,奈何找不到方向,女人孤身上路,一路上的风险,不言而喻,只怕还没走到草原上,就已经被那些豺狼虎豹给吃的骨头都不剩下。无可奈何,贺楼氏咬着牙,和韩氏一块上路。
朱娥想要在韩氏面前挣回几份面子,奈何韩氏冷冰冰一句,“受不了你就滚。”生生把她哽的无话可说。
韩氏站在一片原野上,看着天上头的太阳,擦了擦额角的汗。她身上换了一身农妇的衣裳。出来的匆忙,根本没带换洗的衣物,清漪带出来的那盒金首饰,派上了用场,把上头一些金叶子金花拆下来,到村庄里去换几身整洁衣裳,甚至换些鞋子还有被子,这才算度过难关。
越往南,四处所见越发不一样,山峦越来越多,见到的水也越来越密集,天气也热了起来。洛阳都入秋了,南边还是一片的热气腾腾。
“哟,那边好像来人了。”韩氏手掌挡在眉骨上,眯眼看着那边快马奔过来的人。
她仔细盯着前头为首的那个人,嘴里奇怪的咦了一声。
那么一行人快马加鞭冲来,为首的人拉住马,直接翻身下马,他大步走到韩氏面前,“阿娘!”
慕容定额头上都是汗珠,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他浑身上下都是腾腾的热气,靠近了,只觉有热浪扑面而来。
慕容定抬眸看了一圈,看到贺楼氏和朱娥的时候,他眉头皱了皱,眼底毫不掩饰的流露出厌烦来。
“六藏。”韩氏上前一步,她看到慕容定身后的人,“洛阳出事了,我没办法,过来到你这儿,另外你新妇在道上被人劫了!”
“我知道,”说到这里,慕容定眉头皱的更紧,眉宇间几乎成了个川字。
“阿娘,我这就带你去居所!”说罢,慕容定搀扶著韩氏的胳膊,他整个过程,看也不看那边的贺楼氏和朱娥。
贺楼氏脸色铁青,朱娥这一路过来,两人这一路过来,浑身上下几乎都看不得了,头发油腻打结,身上几乎浮起了层死皮,灰头土脸的。
朱娥见慕容定搀扶着韩氏就要走,立刻追了上去,“六藏,还有我呢!我这一路千辛万苦的追过来,你可不能把我丢下呀!”
慕容定闻言,这才好似才发现她们似得,转过头来。慕容定一转头,就见到个又黑又瘦,脸上身上脏兮兮的女人站在那里,她肌肤的纹路里都是乌黑的污垢,那模样看的他立刻愣了愣。
“我在路上,遇见她们婆媳,那会她们才被几个农人给打劫了。我瞧着实在是可怜,就干脆带了她们一块来。”韩氏说着,瞥了那边忍着怒气的贺楼氏一眼。
“无妨,”慕容定视线收回来,他提高了声量,“就当是我为当年吃婶母的付钱了!”
贺楼氏脸色更加难看,气的嘴唇直哆嗦。还没等她开口,慕容定看也不看她,直接搀扶着韩氏走了。
贺楼氏死死盯住慕容定的背,怒火熊熊的目光恨不得将他的被给烧出个窟窿。可惜慕容定四平八稳,对她根本没知没觉。
贺楼氏见着朱娥看向她,所有的怒火似乎找到了个发泄点,“还看甚么看!跟上去啊!”说罢,她恶狠狠的咬牙,“一个男人,就那么点儿心胸,点点小事还和女人计较,他还能成大事!”
朱娥听到这话,撇了撇嘴,“成不成大事,也不是你说不行就不行的啊”
她这话说的小声,还是被贺楼氏听了个正着,贺楼氏瞪她,“你刚刚说甚么?”
朱娥低了头,不再言语。
女子不能留在军营内,这是军令,就是慕容定,也不会轻易打破这个规矩。他令人在沔州城内打扫出干净整洁的几间屋子来,供她们居住。
韩氏到了屋子里,喝了口水,看向慕容定,“我怎么没看见李涛?”
慕容定脸色青黑,“他办事不力,我叫他去领罚了。”
韩氏叹口气,“是为了你新妇那事?”
“正是!我走之前怎么交代他的?不管怎么样,先要保全人,现在呢?!他竟然把人给我丢了!我没有按照军法办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慕容定咬着后槽牙。
“我说你对人宽容一些,如果打仗的时候,他犯错了,你照着军法,怎么罚他都不为过,但是这回,我看的清清楚楚,他尽全力了。”
“可是宁宁丢了!”慕容定腾的一下站起来,如同困兽左右走了几步,“他把人丢了,就得挨罚!”
韩氏一抬头,就看见他脖颈上暴出的青筋,“你别急,我当时也在,李涛是真的尽力了,他可是杀出了一条血路追过去的,奈何对方人多势众,再说了,依我看,你新妇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
慕容定看过来,“阿娘此话甚么意思?”
“我当时在场,看到那些人很在意你家新妇的死活,意在抓活的,而不是要她的命。一时半会,恐怕是不会有性命之忧。”还有些话韩氏没有说出口,她看向慕容定,“你这会应该也知道大丞相被皇帝给杀了,这会你可有甚么想法?”
“想法?”慕容定冷笑,“那个小皇帝都把阿娘你们几个逼得逃出来了,看来小皇帝也没想着要留下我,我可不是伸长了脖子等刀砍的人,小皇帝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皇帝追捕还在洛阳的段秀余党,摆明就是要将段秀一系一网打尽,他对段秀的确是没有多少忠心,不过也不会随意的对皇帝摇尾乞怜。
韩氏沉吟了会,抬眼看他,“那你打算如何?”
“如今梁军已退,前段时候,他们吃了个大亏,伤了点元气,再过一段时间,见着占不到便宜,估计也就走了。到那时候,我还会把到手的军权交出去?做梦!”慕容定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他咚的一声坐在床上。
韩氏点头,“嗯,抓住军权不放,这是对的,不过抓住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做?”
慕容定一手撑住头,眼神沉沉,“之后。去洛阳。”
“去洛阳?”韩氏蹙眉,“你打算就这么去?”
慕容定放下撑住额头的手,下意识的摇头,“不,我不能这么去,至少得知道有人在我之前到了洛阳。”
韩氏脸上才露出些许赞许。
“也对,现在元氏虽然势弱,但是到底占了个皇帝的名分,要直接动他,除非和大丞相那样,不然千夫所指是少不了。到时候得不到便宜还惹得一身骚。”
“我先派几个人去看看,”慕容定道。他坐在床上,原先直冲颅顶的愤怒渐渐冷却了下来,他想到了之前李涛说过那些人逃窜的方向似乎是通往洛阳大道的方向。应该这群人是奔着洛阳去了。
“嗯,你心里有数就行。”韩氏颔首。这时候,卫氏过来了,对她做了个手势。
“好了,你自己还有事,先去吧。李涛你略加惩戒,但是别罚狠了。这些人都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只要对你忠心耿耿,你也不能叫人太心寒。”韩氏说着,从床上下来,卫氏过来,搀扶着她的手,到里头去了。
卫氏已经让人准备好了热水,这南边就是不缺木头和水。女人天性就喜欢洁净,奈何路上也没有那个条件,到了这会,能安定下来,如何不好好洗洗。韩氏让卫氏伺候宽衣,她颇有些感叹,“现在六藏倒是听得进去别人的话了。”
“那当然,郎君可是娘子的儿子,做儿子的不听阿娘的话,还听谁的?”卫氏一面奉承,一面用水瓢舀水小心倒在韩氏身上。
韩氏没有被卫氏这话哄的晕头转向,她摇摇头,“这孩子以前,心里认定的东西,任凭旁人怎么说,哪怕是我还是他阿叔,都不能叫他改半点主意。这会倒是能说动了。”
“小时候不懂事,大了知道阿娘的不容易,就听话了。”说着,卫氏抓起澡豆,给韩氏挫在手臂上。
韩氏摇摇头,“这可不是他长大不长大,依照我看啊,还是他新妇的缘故。他这块石头,终于还是软和了些!”
慕容定回到军营,叫人过来问李涛如何。
“那小子还在外头挨罚。”乙哈小心翼翼的抬头,心下不知道慕容定问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慕容定向来赏罚分明,做好了有赏,做的不好就罚。有时候脾气上来,还会亲自动鞭子。
“罢了,叫他回去吧。”慕容定叹了口气,他伸手揉了揉额头,“回头叫人给他药,别出甚么事。”
乙哈闻言,吃了一惊,旋即转忧为喜,立刻应了声,出去了。
慕容定看着乙哈那带着欢喜的背影,不禁觉得有些挫败,自己之前难不成很吓人不成?
他叫亲兵端上水,随意的擦洗了,换了衣服。躺在行军床上,他一条胳膊枕在脑袋下面,突然鼻尖嗅到幽幽的幽香。
清漪担心战事繁忙,下头的亲兵又是一群糙汉子,不会很细心的清洗衣物,南边又是个湿热的地方,一不小心个人清洁,就会生各种疹子。疹子不要人命,但是痒起来叫人痛不欲生。所以她准备了许多的衣服,为了防止有虫啃咬,熏了熏香,时间一长,香味渐渐淡了下来,成了怡人雅致的淡香,沁人心脾。
慕容定嗅到这股香味,抬起袖子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他翻身从床上起来。烦躁无比的在大帐内走来走去。不知不觉间,她的影子在他身侧已经无处不在,哪怕人不在身边,可是点点滴滴都是她的声音,她的手笔。
之前只觉得理所当然,可知晓她被人掳走之后,这份理所当然就化为了最深厚的焦躁。
她被人掳走了,她现在在哪里?
慕容定在大帐内走了好几个来回,呼吸粗重。他心里将元绩骂了个狗血满头,恨不得亲自持弓将这个皇帝射个对穿。
若是她有万一,他必定叫那人死无葬身之地!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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