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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晚上他摸到我屋里来找我,我一看他的打扮就笑了:“喂,你是去打架还是打劫啊?穿成这样!怕人认出你是三殿老大麽?”
他摸摸後脑勺:“别的不怕,就怕辉月知道了。更多(.)”
他拿了一套一样的黑布衣服给我穿了。然後我们脸上都扣个小面具,从後门溜出去。
七拐八拐上房跳墙的跑了半天,越跑越荒。我很少出门,这地方没来过更没听说过。
他敲开一扇门拉我进去的时候,我有点怵。後来一想,他再怎麽著,也不能把我拎出去卖了啊!头一个辉月就饶不了他,所以就跟进去了。
里面的情景看一眼吓了我一跳!
明明外面是那麽小的一扇门,里面竟然这麽开阔,赶得上足球场!两边人坐在阶上看,中间高处一个大的平台,上面有几个人在捉对厮杀,刀来剑往好不热闹!
好象有点象我们那时候的拳击场的气氛。
旁边还有人叫著喊著给助威!
这是干嘛嘛的地方啊?
等其中一个人被摔下台子来,立即有人敲锣唱:“六六下一四胜,二赔一庄收钱!”
汗明白了。
这是这个怪异的上界,打黑市拳的地方!
原来这麽个斯斯文文的君子国,居然有打黑市拳!
想当年我刚干上三流小报记者,就跑去找这个做新闻呢!
想不到真是花开遍地人发财,人人影子都会歪
汗,我在说些什麽啊,简直是语无伦次。
我看星华好象很熟练的,到那个唱名的站的台子下去跟人说了几句话,然後拎著两条布带子就回来了。
他把一条递给我,一条系在自己手臂上。
我一看,他那条上写的是零捌。再看看我手上那条,壹肆柒。
“麽意思?”
“意思是我在这里资格老拳头硬。”他压低了声音说:“你是新来,把号系上,等下唱到你的号,你就上去打。”
啊?
我嘴巴张得老大。
这个,这个变态男,他是星月天城的老大耶!居然晚上偷偷摸摸跑来打黑市拳!
他是心理变态还是钱不够花?
左看右看,看到不少象我们一样穿得密盖著脸的。
是不是都是有头有脸的天人,晚上跑来寻刺激过夜生活来了?
我暴汗!
无目标的四处乱看,然後目光掠近对面石阶的时候,顿了一下。
那里略高的地方坐著个男人,漂亮得象只凤凰。
不是说衣饰或是长相,他穿的也只是黑色的和我们差不多样子衣服,只看到下半边脸,但是两眼晶亮,嘴唇莹薄,就象是会发光一样。
目光向下斜了斜,我看到他臂上也系著号
零贰。
要是要是按本事排号难道这个漂亮的家夥,功夫还是变态星华之上?
“哎,”我捅捅星华:“那边那个二号,功夫比你好?”
星华白我一眼:“我在这里怎麽可能使全力?真打的话我一刀就拆了场子了。”
哦,也是哦。
台上打的那些人,虽然也是战力非凡气势强横,但是跟星华跟本不能比啊。
原来天人和天人之间,差距这麽大。
那我呢?
正一边看著台上比试一边瞎琢磨,忽然星华拍我一记。
我一回神,才听到在念我的号:“壹肆柒!”
“啊?”我愣愣的站了起来。
上面那人又念:“玖拾陆!”
对面人丛中站起来一个,几个起落纵身跳到了台子上。
我左右看看,又瞅瞅星华。
这个死东西,居然叫我来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回去再和你算帐!
我踊身跳到台子上,还好,台子不算太高,再高点我肯定跳不上来。
那个唱事儿的又念:“壹肆柒,一赔四。玖拾陆,一赔二。看客请下!”
我听得一愣一愣,估摸著是明白一点。买我赢就是买一赔四,买我对面儿的九十六就是买一赔二。
汗
我恨赌博!
尤其是恨我当骰子人家掷的赌博!
以前常看斗鸡斗狗斗羊斗蛐蛐
现在我呢?
我是斗人?
我的对手使一杆长枪,向前站了一步,我立刻觉得没自信!
呜,人家一看就是身经百战的主儿,我我才学了一个月剑法
耳朵里还有细细的星华的声音:“许胜不许败!”
变态!我怎麽可能过得过啊!
九十六号大喝一声,长枪抖动当胸挺了过来,凌厉之极!
我吓得魂飞魄散,扭腰回身,剑刃劈在枪头处,当的一声响,虎口震得微微发热!
再一看,九十六号竟然退了半步!
咦?
我这一剑有这麽用力麽?
星华细细的声音说:“笨蛋!剑是刺的不是劈的!”
蠢货星华!黑猫白猫抓到耗子就好猫!你管是我劈是刺!
金铁破空之声尖啸,九十六号身子下挫长枪横扫了过来!
我的妈,让你扫中我腰非断不可!
身子斜掠,脚尖在枪身上点了一记,长剑径取他双目!他功夫极俊,上身微微倒仰,枪身一扭反弹上来直搠向我小腹!
md!一边打一边在心里骂星华这个混帐王八蛋!
拿我小命儿开涮!
我自己知道自己的情况,明显是剑法比不上身法。跟他硬拼招数我才笨了呢!星华平时追得我东躲西藏的,倒让我腿脚练得好!我展开身形跟他游斗。开始他枪势呼呼好不强横,三四十招之後,就显得有些後力不继。身法步法都有些窒滞。星华还在不停的细声唠叨:“没种!你倒是打啊!光跑可不算赢!”
你才笨蛋!你才没种!我这叫战术叫战术你懂个p!可是我也没空儿跟他大叫回嘴。况且他虽然一直叽叽喳喳,可是旁边的人都是一副没听到的样子。看样子他是用了什麽法子单独让我一个人听到他的声音,类似武侠里的传音入密吧?
心里想著事儿,脚下微微一慢。身後风声大作,我猛地止步回身,长枪雪亮的枪头紧擦过我侧掠的腰身刺了个空,我连人带剑扑进了那家夥怀中,剑尖稳稳点在了他喉头上!
那家夥是个见机快的,身势硬生生煞住了一丝不动,右手一松,长枪当啷一声坠在了地上。
台子上唱名的喊道:“壹肆柒胜!”
我缓缓回臂收剑。那个九十六号风度不错,抱个拳,然後捡起长枪便下台去了。
咦?
这就胜了?挺容易啊!
我倒提著剑蹦下了台,满指望著好好斜睨星华一眼现现傲气!结果还没说出一句话来,台上又唱:“零捌号!”
星华从我身边擦过去,两步纵上了台子,身形说不出的潇洒闲逸。
唱名的继续唱:“三壹!”
那边人丛中跳出一个来,身法也颇灵活,落在台上与星华站面对面。
嘿嘿嘿,看看这个家夥跟人家动手什麽样!
一天到晚臭屁得要命,说不定他实战不怎麽样咧!
唱名的念赔率我根本没听到,就等著小锺一敲他们开打。
那个三壹也是使剑的,噌一声长剑出鞘,动作快得让人咋舌!
他纵起之势不见得很高但是极快,雪光一闪就剑已经袭到了星华的面门!
“铮”一声脆响。
我眨眨眼,又眨眨眼。
那个三壹
怎麽突然跪下了?练地堂腿滚地剑麽?
结果唱名的已经开始吆喝:“零捌号胜!”
乖乖!一招就完啦?
刚才星华的动作迅如惊电,我只看清他的膝曲了一曲,没看清他究竟是伤了那个家夥的哪个部位!
不过按那个家夥捂著的部位看
汗
星华他好毒辣!
要是踢一个狠的,人家不就断子绝孙了?
暴汗
总算知道他一向对我还是诸多容忍了!我情愿他挥著捣衣杵把我捣成件薄皮外套
也比也比这个强啊!
他的剑根本动也没动啊。
身形一晃,他施施然就下了台。
我有些谄媚的冲他猛眨眼:“老大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肩?”
他冷冷白我一眼:“你看你刚才,居然耗了半天才收拾了那个九十六号!”
我不敢回嘴,点头又哈腰。
上面又开始读号:“零柒号!零贰号!”
嗯?
我回过头看台上。
星华细细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仔细看那个贰号的身法,注意他换气的时机!这个家夥速度快爆发力惊人,和以前的你是一个路子。”
我哦了一声,瞪大了眼看。
那个家夥身形极好,削肩细腰长腿
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他好象往我这里扫了一眼。
那麽亮晶晶的眼,和美丽的唇
我
怎麽觉得有些熟悉的感觉?
可是我认识的人里,好象没有这样这样一个满身傲然之气的人呢。
虽然蒙著面穿著一样的衣服,但他就是卓然不群,傲睨全场!
开始的锺一响,台上的两个人瞬间化至静爲极动。
身形快得象两条淡淡的影子似真似幻!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他们这样快,我竟然还可以看清他们的身影和脚步!
看他们瞬息间换了七八招,我的眼珠子都要瞪掉了!
这根不是人可以办到的速度和灵活啊!
甚至听不到他们的剑刃交击的声音,不是没有硬碰硬的时候,而是双方都太快,一招不待使尽,即刻变招换式!剑刃往往在撞击之前,双方都已经换招了!根本不待击到实处!
好厉害的剑技!
星华的声音细细地说:“这种剑法只是小意思,不过路子和以前的你很相近!你现在力量未复,剑技上能够补足才好。记看清楚!”
我连点头都顾不上,一双眼眨也不眨盯著那个贰号!
他好快!
动作灵活到不可思议,全身上下那种绷紧灵动象是瞬间冲发的猎豹般有力优美!
他呼吸时快时慢,并不一定!我一心难以两顾,分神去听他的呼吸吐纳,就没能看得清他接下来使的什麽招儿。耳边欢呼雀跃之声不绝,加油呐喊吼得山响!显然台下观者都爲这出色的比拼而热血沸腾!
“当”地一向,两条紧绞的人影倏然分开,一道人影向後斜斜飞跌了出去,唱名的吆喝道:“零贰胜!”
不是我的错觉,那个零贰号真的在看我。
收剑的时候微微俯著头,眼角却有微光闪动。
我直直望著他。
他长睫眨了一眨,别过了头去。
星华拍我一下:“行了,今晚没别的好看了。看清楚多少?记得什麽没有?”
我歪头想了想:“看清一大半了。”
他点头道:“好,那就回去了。”
我把布条摘下来给他,两个人挤出人丛向外走,星华走在前面,我跟在他身後。人比我们来时多了,看台上坐不下,走道上也站的都是人。
我费力的向外挤,忽然手上一暖,有人握住了我的手,一样东西轻巧的塞进了掌心。
我吓了一跳,却本能的握紧了手。那只手柔韬光滑,一下子抽了回去。
四下里张眼看,却只是一片昏暗。
星华极不耐烦地回转头来:“快点儿!”
“哦,来了。”我顾不上再看,用力向外挤。
一路又穿房跳墙,在空旷的街道上奔驰。
从後园的墙跳进去,他伸个懒腰:“嗯,今晚不错。回去好好儿睡,明天早上起来给我练两趟步法!”
我嗯了一声,他摆摆手朝另一边客舍去了。我紧紧握拳,手心里全是汗。
回到房中,关了门,把手掌摊开。
是个小小的蜡团,里面象是裹著纸团还是绢团似的。我把蜡封捏碎了,展开来看。
上面就一句话:“四更,摘星楼顶。”
我眨眨眼。
好诡异,这算什麽?约会?挑战?还是
刚才那样蒙著脸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认得出我是谁吗?我成人後还没有出过门,外面的人和飞天以前的仇人不可能认识我的。就算认得出,又爲什麽要约我呢?如果没认出,又爲什麽要约我?塞纸团明摆著是不想让星华发现,是想对我不利吗?
我应该去吗?
理智说,扔掉纸团睡觉吧。
可是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虽然刚才一团黑什麽也看不到,我却觉得,这纸团肯定是刚才那个零贰号给我的。
他看我的眼神还有,那似曾相识的眼睛和嘴唇
好熟悉,可是却怎麽也想不起来!
衣服还是穿得好好的,我把刚才那个小面具往脸上一扣,从窗子里又跳了出去。
现在已经快三更了,不跑快点我四更到不了摘星楼顶!
回想著刚才那个家夥的动作步伐和身形,还有他与胁煌暮粑履煞椒ā?br/
心随念动,脚下越来越快,到後来几乎是脚不沾地在街巷飞驰!腿脚都象是云浮风掠,根本没有疲累的感觉,也不是急促的动作,但是速度却是极快的,风声从耳旁呼啸而过,身体好象失去了重量,脚下的地面也不再有引力,轻飘飘的说不出的欢畅快美!
眼前是层层高墙。一面接著一面,一面比一面高,令人惊诧的,诡异地排列著。
汗我倒忘了,这摘星楼就在我家飞天殿的後面。
这些墙真是奇怪。
心中想著,脚下却丝毫不停。快如离弦之箭,吸一口气,脚尖点地身子腾空,轻飘飘越过第一道矮墙。一手在第二道高墙围沿处搭一把,又翻过了第二道墙。腰身斜挫纵过第三道,脚在直壁上一撑,又跃上了第四道墙。
月光下摘星楼已经就矗立眼前。
心里不是不诧异的。
在今天白天要是告诉我我能这麽令人咋舌的轻盈灵活,我肯定是不相信的!
可是不知道爲什麽,也许是福灵心至!
一下子象是好多东西自己从身体里绽放出来,根本不经过大脑,身体自己就都一一做出了调配反应!
上次舟带我来爬这座塔,是我初到此地的第一夜。
事隔一月有余,我却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心里还是有些戒惧的,我向上攀纵,塔很高,是上界最高的建筑。
陡然间,头顶传下一声轻轻的冷笑。我骇然擡头,一条人影不知何在了上一层的塔角上,手里倒挽著寒光闪烁的长剑,背光而立:“来得这麽晚”
我喘一口气,在下一层的瓦面上站住:“已经不算慢了。”
果然是他。
零贰。
他声音冷冷的,却还是有些耳熟:“刚才给你看了半天的演练,还没有领会贯通?”他手腕轻转,长剑平举:“你的悟性大不如前了。”
我心中突然亮了起来,脱口说道:“杨公子?”
那人轻轻笑了一声,不似刚才那般冷硬:“才认出来麽?”他身形一晃,稳稳站在了我身侧,伸手脱下面具:“眼力也变差了。”
我还来不及说话,眼前一花,接著面上一凉,我的面具也被他摘了下去,月光明澄澄的照在脸上。
“杨公子你”
“叫我行云。”他指尖按在我的唇边,微微的凉意香气让我心漏跳了一拍。
“杨行云。”我有点不知所措。前两次见面都很不愉快,怎麽现在这麽和顔悦色?
还有,他不是住在辉月殿麽?怎麽还要把我叫到这麽远的摘星楼来见面?他在那个比武的地方一眼就认出我了麽?
爲什麽叫我来此?
他不是伶人麽?怎麽会有这麽高的功夫?照我刚才看,他在台上分明也没有出全力,游刃有余和那人周旋,估计还是有意让我多看些,多学些呢!
爲什麽这些又要瞒著星华和辉月呢?
月光如水,天空中还有异常明亮的星,闪动不确定的,寒冷的光。
我跟著他,默不作声的攀到塔顶。他别的一字不提,只是把呼吸吐纳的诀窍细细讲了一遍,然後让我试著按他说的法子呼吸,我跟著照作。
肚子里闷著满满的疑问,可是不知道问哪一条。
最最不能释怀的,就是他身上那条伤痕。
真是以前的飞天所伤麽?
然後他指点我用剑时手腕应该怎麽样施力,怎麽样提升灵觉,怎麽样将身体里蕴蕴不发的天人之力运用至全身。小至听,嗅,看,大至走,跑,跳,纵,驰。还有玄之又玄的,感。
类似直觉一样,没办法解释得清。
似乎就是超越了身体感觉之外的,一种遥感预知一样。
汗,我一边听他说明,一边想到圣斗士,第七感
他坐下身来,月光映得他面庞手指有如琉璃美玉,好不动人。
认真的时候,时间似乎飞逝一样的过去。
“天快亮了。”他停下来,望了一眼东面:“你回去吧。”
我也觉得奇怪。白天累了一天,晚上一夜没睡,我竟然一点困倦的感觉都没有。
凌晨的黑暗中,只看到他一双眼晶莹明亮似碎裂的星辰。
“还不走?”他说。
“你的伤”我问了出来:“我爲什麽会伤你?”
他轻声笑了:“过去的事,还提来做什麽。”
他不想说?爲什麽那一天还那样耿耿于怀的样子,现在却释然了?
“还还痛吗?”手不由自主的轻轻按了上去,拉开襟口,虽然四周那样昏暗,却还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玉白的肌肤上
那一道红色的划过的伤痕。
他在风中叹息。
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
到底他还是没有说。
抱著满肚子的不解,我轻盈的纵身飞越,感到身体飘飘然然几乎象是没有重量一样。
杨行云,他真的很神秘。我现在只知道,他对我没有恶意。
他身上的谜团太多,一个套著一个。
我回到客舍的时候,太阳正从东方升起来。
已经没时间再睡,好在我也不觉得累。把剑一握去後园里练武,想著他刚才讲的,慢慢的,出剑,回身,飞纵。
明明星华教我更久,可是效果却不如杨行云教了一会儿来得要好要快。
看来那头斗牛天生不是开班授课的料子。
别看他自己打架时那样风卷残云,一教起人来却完全不得其法。
一路剑法越使越顺手,那剑好象变成了我手臂的延伸,成了我身体的一部分,力道速度方向完全心动意至,心中那种快美
简直就想大声吼出来一样,觉得身体有什麽东西要挣脱出来,爆发出来!
最後一式跃空下劈,我在空中停留的时间很长,感觉自己似乎是一只搏击长空飞越苍穹的鹰,手中的剑极写意的挥了出去
,尘沙草叶受这一剑劲气的激荡,团团滚滚的翻涌起来。
“好!”有人由衷地赞了一句。
我轻飘飘,又极稳当的落在了地上,回过头就看到辉月和星华两个,立在远远的回廊下看著我。
我有点不大好意思,掸掸有些乱了的袍子,看著他们慢慢走近。
“飞天真的进步神速。”辉月目光温柔似水。他穿白色真是无人能及,好一派晓月清风的雅致。星华看起来精神也是真好
,根本不象是熬过夜的样子。
我不大好意思。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象是充满了力量。
从来没有这样精力充沛而且又觉得非常舒畅。
他们说的力量难道就是逐渐盈满身体,越来越强的感觉吗?
辉月没怎麽说话,倒是星华喋喋不休,後来塞了一本册子给我。
我翻了翻,暴汗上面那种扭扭弯弯的字我一个都不认得。
“剑谱啦。”他大大咧咧地说:“你现在力量和身体都算是恢复了不少,基本的剑法也练熟了,可以开始练你以前的剑法
了。”
我满脸黑线:“我看不懂这上面的字。”
他愣了愣:“啊?”
“我一个字都不认得。”
他搔头,表情象是很苦恼:“可是我要去帝都办公了没法儿再教你。”
辉月想了想,说道:“也不怕。飞天回去,让舟总管跟你慢慢对著书讲演一下好了,他本身也是剑术高手,不会有问题。
不过这上面的剑法不是他那一种他是以轻灵诡异见长,你是以力量爲主,不过单是演练招式他应该不成问题。”
我哦了一声。
舟总管吗?
好象很久很久没见他了。
辉月这间客舍住了一个多月,突然要走,真有点舍不得。
也没有什麽好收拾,把那个装著双盈剑的盒子抱了,我跟辉月道别,谢谢他这一个月的照顾,他只是微笑。
完事儿坐了岳西总管备的车马回去。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一路小跑回去搞不好更快。但是基于我从前已经贯彻了二十一年的懒人原则“能坐著不站能躺著不
坐”,我还是坐著辉月家的马车回去的。
车子驶离的时候,我掀开帘子往回看。
这条街和我第一次跑来的时候一样。
我在这里象傻子一样站著,还遇到了杨公子。
那时候很无助,不知道前路在何方。
现在汗,好象还是不知道路在往什麽方向走。
不过
跟那时候比,我失去了一些,也得到了一些。
我不知道是失去的大,还是得来的大。
放下帘子,闷闷地向後靠著,百无聊赖,把那个应该是剑谱的东西翻开来看,一个字都不懂。
打开盒子看那把叫做双盈的剑。
虽然是外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把剑真的很漂亮。
剑身雪亮银光闪烁,剑柄做得十分古雅精致。我慢慢的摸了一下。
飞天以前的剑吗?
突然身子轻轻一跳。
好象有轻微的电流瞬间通过了身体。
好奇怪的感觉。我试著再摸一下,果然,那感觉再一次袭遍全身,比刚才还要强一些。
有些眼花头晕,刹那间好象许许多多的色相掠过眼前。
奇异的感觉,但是不算不算难受。
我索性一把握住了剑柄。
耳边“轰”然声响,眼前万花齐飞般的一闪,我整个人突然被一股大力引得向前仆了下去。
一片漆黑。
我手忙脚乱的爬起身,四周黑寂寂的,没有光,没有声音,一团死寂!
好奇怪
都看不到自己的存在,真的伸手不见五指!
也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呼吸视力听觉嗅觉都是一片空寂,整个人没个著落之处,难受得胸口气血翻腾!
忽然远处有微光闪烁,我心中一喜,不管是什麽,都比这种死沈沈的虚空要好多了。好象身体也感觉到心中的渴望,轻轻的,向前飞移,那光越来越近。
等到了那光的跟前,我突然一呆
那光晕中包著一个人,睁大了眼看著我这个方向,却象是什麽也没有看到。
那张脸好生熟悉,漂亮的眼美丽的唇,是杨公子杨行云!他身上鲜血淋漓,脸色惨白,嘴唇青紫。
我瞪大了眼,看他身上那汩汩流血的伤口。
那道伤口的位置长短深浅
明明是已经成爲了痕迹的一道伤口?却爲什麽会这样重又流出血来?
心中恐慌得要命,急著想上去掩盖那道伤,堵住那流血,可是我却一动也不能动,身子象是被牢牢捆著,一丝一毫也动不了。
忽然听到了声音,一个冷厉的声音说:“杨行云,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我愕然回头,一个男人站在我身後,大红衣甲扣著五彩的面具!那是?
心中狂跳!
那是飞天!那是没有变身前的飞天!我认得那面具,我认得那声音,我认得那身形!
这是过去!已经成爲了过去的过去!爲什麽?爲什麽我会看到这些?
飞天的样子极怪,面具扣得歪斜,头发凌乱,衣袍散皱,下摆被撕破的空隙处,腿间竟然
有血污和白浊!
我张大了口,可是叫不出声音。
明显是被人侵犯过的飞天!被刺伤承受他的怒气的杨公子!
这是怎麽一回事?
这是幻象?还是现实?
这是怎麽一回事!
“你的剑法竟然一剑杀我不死?”杨公子摇摇晃晃撑起身体,竟然一步一步挨近了飞天。
“舍不得杀我麽?”杨公子脸上那个笑容妖豔绽开,在血腥中耀人眼目:“你居然会下不了手?不记得谁让你信亚桌耄坎患堑梦腋詹抛隽诵┦谗幔俊薄?br/
飞天的双盈剑缓缓提了起来,眼里那沈重的凝滞不化的寒意与杀气,看得我气都吸不进。
“飞天!”
辉月?
我呆呆地看著眼前这一切。
辉月从背後拦腰抱著飞天,那从来都闲逸安静的脸上,竟然是一片气急败坏:“不能杀他!杀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你的清白!”
飞天脸上什麽表情,我看不到。
我只看到那一双眼。
就是铁石般坚硬的东西,在那样悲凉愤怒的眼光下,也要碎裂成片片吧。
“清白?”他的声音冷冷的,低低的:“我还有清白?你看看我,我还有清白?辉月这样的我,你还有什麽好眷顾?明明你也并不在意我。”
辉月声音哽咽:“飞天飞天,听我一句,别杀他!”
飞天的声音象是牙缝里挤出来:“他一心求死,我爲什麽不成全他?”
辉月没有说话,只是抱在飞天腰间的手紧紧扣著不松。
杨行云的血越流越多,把身上那衣袍全浸成了腥红。
“哈哈哈哈”他笑得癫狂:“飞天殿下!辉月殿下!你们高高在上的气派哪里去了?碾死我这麽个小人物,竟然还要犹豫再三?”
辉月将飞天的身子向後一拉,静静站前了一步:“行云,你父亲做的事,并不能归罪在你身上。但你对飞天做的事,终要付出代价。”
飞天的腿一直在抖。
虽然握剑的手那样稳,可是手一直在抖。
我傻愣愣的看著。
那时的杨行云还是散发,飞天也是。
这是往事?
这是飞天的往事?我在看飞天的往事?
双盈剑上雪亮晶莹,不象是刚刚刺伤过人。
辉月又说了一句话,我没有听清楚。向前走了一步,可是突然一切的光影声音消失不见,又归于一片黑寂虚空!
我左顾右盼,仓惶失措。
忽然眼前白光闪动,血意四溅!
我张口可是叫不出声来,手脚都象被捆上了,呆呆看著眼前的一幕发生。
一个男人被双盈剑刺死,正中心口,穿胸而过,是必死的。
一脸血污已经看不清长相的尸首,被飞天一脚踢掉。
横飞的血肉令我直想作呕。
平舟血淋淋的倒卧在一边,气息奄奄。
我心头一下子被揪紧,想抢上去扶他,可是却一动也不能动。
象是一场故旧的电影在眼前上演,我只是一个无助的看客。
看著这发生过的历史。
渐渐明白过来,这是双盈剑的记忆吧
记得它尝过的血,记得它令多少人受伤丧生
这也是飞天的记忆。
受伤被伤杀人伤人的记忆。
眼前晃动的景色又改变了。
飞天浑身浴血,站在飞天殿大殿的一角。我知道这里,我在这里看人排演我编的舞。
“飞天殿下”站在最前头的,那横刀而立的人,也是老相识。
克伽。
“还是不要再做困兽之斗的好。陛下明辨是非,现在也只是让去解释清楚,何必负隅顽抗?难道殿下不知道你这样做,只是坐实了罪名麽?”
他嘴上说得轻松,但是也不停的粗喘著,身上多处受伤溢血。
飞天两眼圆睁:“我不是兽妖!我不是!你们爲什麽要污陷我!爲什麽要逼我!奔雷哥哥呢?你怎麽可以指挥东战军?奔雷哥呢?你们把他怎麽了?”
面前逼近的人丛忽然从中分开,一人步伐稳健,缓缓走近。
“哥哥”飞天伸出後去,手腕上极深的一道伤,再深半分恐怕手掌整个都要切了下来,他却好象并不觉得疼:“哥哥他们要伤我。哥哥”
奔雷停下了脚步,却并没有回应飞天那在空中颤抖的手。
“飞天,放下剑,去向天帝解释!”
“哥哥”飞天睁大了眼,象是一个无助的迷路的孩子:“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我不是兽”
“哥哥,我不是兽我是人,不是兽”
“哥哥,抱抱我”
“好疼哥哥,好疼”
胸口象被死死的压著,痛,四分五裂一样的痛。
那些血红都被黑暗吞了去,眼前一晃,又出现了一个极大空旷的殿堂。
还是飞天,一身破败的衣衫,褴褛不堪沾满了发黑的血污。
他身上被长枪刺中,但双盈剑也刺中了那伤他的人。
那男人长嘶吼叫,癫狂充满痛楚的声音。
一个极细的声音急切地喊:“父亲!父亲——”
是杨行云。
他伏在地上,想向这边爬过来。
飞天冷冷的笑出来,将剑一拔,那人身子踉跄了几步,颓然倒下似朽木一般。
杨行云长长的叫了出来:“呀啊——————————”
远远的,有好些人奔过来!
辉月抢过来抱著摇摇欲坠的飞天,奔雷算是处惊不变,极镇定的一个。
飞天轻轻挥开了辉月的手,将身上那杆扎得极深的长枪,一把拔了下来!
血如泉涌,腥红满眼。
他将那枪向地下一掷:“杨杨沃迟杀死天帝,反叛作乱,已经伏法”
他呛咳起来,血沫从嘴角向外涌:“奔雷将军德才兼备,英武明睿先帝临终口谕,奔雷,将军,爲,下一任天帝!”
大殿下一片可怖的静默。
血从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涌出来,滴滴答答滴在地面上。
“陛下”他单膝跪倒:“臣效忠于陛下,此心至死,不渝”
一片漆黑。
睁开眼睛的时候,汉青正在榻旁守候,惊喜地叫出声来,又慌著掩住口:“舟总管,殿下醒来了。”
我有些迷惘看著他,他伸手过来探我的额头。
发烧了吗?明明没有。我只记得我看到了许多的幻象,一直一直的血腥
我是谁?爲什麽明明不是我的身体,不是我的记忆,却让我这样痛?这痛那样真实,要我骗自己说,那切痛与我无关,都
骗不过去。
觉得好乱那些乱纷纷的前尘旧事,一点一滴,由细碎而至连贯,渐渐都清晰了起来。
我是谁?
谁是我?我是谁?
那些事,爲什麽自动自发跑进脑海里,自行拼凑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我头痛的揉著脑袋。
“殿下不舒服?”汉青著慌起来:“舟总管去送天医,我去请他马上回来。”
“不要去”我声音虚弱地把自己吓了一跳:“我怎麽了?现在是什麽时候?”
汉青有些不知所措:“殿下在回来的半途中就晕过去了,这麽半天怎麽唤也不醒,请天医来看却又说没有什麽事,只象是
睡著了舟总管正要说去请辉月殿下来看看您,是不是成年後力量一时调适不来。”
我摇摇头:“不必了。”
只是觉得累。
我的记忆,与刚才的那些幻象,淆乱一团。
我一直觉得自己神智清醒,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这是在发生著什麽事。
可是现在却觉得我什麽也不明白,什麽也摸不清。要说那些只是幻觉,或者只是飞天的往事
却爲什麽
我却随著那些情景心痛,痛到不能自已
那些交错的,杂乱无章理不清想不清的情景,在脑子里不停的闪动。好象,是什麽东西在身体上打开了一个缺口,硬生生
把那些不属于我的东西硬塞进身体里,分明陌生,可又觉得熟悉。一心想要排斥,却无计可施。
那把剑,双盈剑。所有的画面中,都有那把剑。
也都有血。
汉青小心加倍,打叠起精神服侍。我喝了两口水,他又问有没有什麽不舒服?还是请天医再来看看妥当。
我摇了摇头。
又不是身体生了病,郎中上哪里看出病因来?
对了,那把剑。
“我的剑呢?”我陷入幻象的包围之前,握著的双盈剑呢?
汉青嗫嚅低声:“殿下的剑不知去向。我们把车里找遍了,也没有找到。”
是麽?
真是一桩怪事。可是难道这些天我遇到的哪一件不是怪事了?多这一件也不算多。看汉青拧著眉,明净的眼里全是不安,
我倒软下口气:“不要紧,许是我迷迷糊糊扔在路上了。也不是什麽好东西,连鞘子都没有,到哪里带著也不便。”
汉青还是不能释怀的样子。
我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
奇怪。
爲什麽好端端的抽筋?
我举起手来看自己的手指,汉青忽然说:“舟总管来了。”
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请他不用进来,我没什麽事。”
汉青不解地望著我,并没有出去传话,寝殿门口人影闪动,舟总管迈步进来,姿态闲雅,丰神如玉。
我只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来仔细看自己的手掌。
心中有些忐忑,不知道我刚才的话他听见没有。
“殿下觉得身上怎麽样?”他停在床前,声音不高不低,不疾不徐。
我点个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他哦了一声,虽然一句没追问,但是那语气中的探询之意还是让我说实话:“昨天星华殿下带我出去练了会剑。”
不算谎话。是去练了会儿剑。虽然,後来我又去了别的地方。
他道:“原来这样。”顿了一顿又说:“殿下的佩剑遗失,还没有找到。”
我不敢擡头,说道:“丢了就丢了吧,反正我拿著也觉得不顺手。”
不是错觉。
手指是真的又自己跳了一跳。虽然轻微,但是那种不自然的弹动
好奇怪。
舟总管移步坐在床边,执起我的腕来把脉。
我倒吓一跳,不知道他还会医术。
“确实没有什麽。”他点头:“只是殿下要好生休养。许是在辉月殿下那里这些天练剑习武太劳累了。”
汉青在一边点头应是。
把不知道什麽东西熬出来的药汤喝了,好在不算太苦。舟总管没再多停留,便出去了。他转过身去,我就擡起头,看著他
走出去,看著他身形不见。
没出息。
在心底骂自己一句,真的很没出息。
“殿下,”汉青坐在脚踏上,仰头看著我:“殿下现在真好看”
我勉强笑笑:“嗯,比先前好看点倒是真的,不过跟其他人比,只算是一般啊。”
“不是!”他突然固执起来:“殿下在我眼中是独一无二的,谁也比不上!”
我心中不知道爲什麽松了一下,真心的笑起来:“嗯多谢你青眼有加呀也累了半天了吧,你去歇歇。”
他恋恋不舍:“我好多天没见殿下了,我陪您说说话不好吗?”
我觉得头晕耳鸣的症状好象轻了一些,虽然还是不舒服,可看他殷切的眼神,拒绝的话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好,好我们聊一会儿。你坐上来些。”我拍拍身边。他眨眨眼,虽然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坐过来。他的脸年轻略带稚
气,说不出的好看。
“汉青到飞天殿多久了?”
他歪头想了想:“到今年冬天就两百年了。呀,居然这麽久了。”
他圆睁著眼的样子十分可爱,我擡手揉揉他的头发:“汉青成人之後,想做些什麽?”
他一字一字认真的说:“我要跟在殿下身边,做最好最好的侍从。”
这算什麽理想啊我摇摇头:“除此以外呢?没有别的想做的事?”
“嗯,还想”他有点不大好意思:“想学些医道。”
“哦?”我来了兴趣:“爲什麽?”
“因爲父母都是穷困交加重病去的”他语气有些怆然,我有些後悔问这问题,赶紧岔开话头:“那汉青知道不知
道舟总管有什麽抱负?他这个人看著就很不凡,象个做大事的。”
我承认我是在套话,不过,我也没有什麽恶意。
汉青想了想:“舟总管不大说这些,不过我想,他这样的人品剑法,不要说是天城,就是帝都也很难找出一个两个来,要
说他做不出一番功业,谁也不信。”
是啊。
我的看法和你一样。
爱怜的搓一把他的头发:“那汉青想不想去学医?”
虽然不太清楚这里的事,但是我想,以我三殿之一的地位,要让汉青去学医应该是小事一件吧。
汉青有些黯然地低下头去:“我是天奴,没资格去学的”
我问道:“天奴不过是个身份,我难道不能让你去掉这个身份吗?”
他慢慢拉开衣襟,我吓了一跳,不知道他爲什麽解衣裳。眼光往一边闪,却无意中,看到他肩膀上烙的印痕。
一个极狰狞的,青黑的字,烙上去的还是刻上去的?我不知道,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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