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太平,将军无事。
又这对空前绝后的帝后武艺逸群却称得上旗鼓相当,自免不三天两头便得切磋切磋,争个高下。
吕布虽又回到而立的岁数,却到底享福中过这十年而非在戎马征战中所过,一叫他甚为惦记的腱子肉并未回来多少。
浑肌肉线条极利落漂亮,终归比不上得天独厚的项憨子那蓄满蛮力的熊躯。
而帝后切磋时,双方皆是尽出全力,战个酣畅淋漓,往往是凭一力降十会的楚帝最终得胜。
打斗的回数多,默契一上来,出手时更晓分寸,再不会似头几次那般打得彼此鼻青脸肿动辄伤筋断骨导致翌日无法上朝的狼狈。
这日亦不例外。
十战里总有七八败的吕后,这晚显然也不甘心,兴头一?,就又要一决雌雄。
心爱的皇后既有所求,楚帝自是想也不想地应其所请。
回宫之后,帝后便于三言两语间调转方向,转而朝禁军校场的方向去。
他?隔三差五便要大战一场,这回同?惹得不当值的禁军将士纷纷聚拢来看。
帝后既默允,亲兵自不会上前驱逐,亦一道聚在校场旁,心潮澎湃地观看这场不相伯仲的龙争虎斗。
哪怕撇去二人这世间最为尊贵的份不提,单是武艺绝伦的绝世猛将全力较量,围看?来总叫人热血贲张心绪沸腾,惹得高呼喝彩不断。
置于一片轰动的呐喝声中,帝后却都置若罔闻,兀自进行着激烈缠斗,丝毫未有半点分神。
不过眨眼功夫,二人就已“砰砰砰”不断,拳拳到肉地过十数招,直看得人眼花缭乱,心惊肉跳。
这场打斗足足持续一炷香的功夫,终于再次分出胜负来。
艰难获胜的楚帝战得极痛快,神色似一如以往威严,唇角却不着痕迹地微微扬?。
他急喘几声,便恢复些许气力,一俯汗水浸湿的上,就轻轻松松地打横抱?一力竭只余在嘴里骂骂咧咧的力气的楚后,大步流星地回寝殿去。
至于回寝殿后,还不时传来虎啸狮吼地动山摇的吓人动静……
看守殿门的一干亲卫?,早已练就双耳不闻殿中事,只专心将大门守住的本事。
就如亚父所言,‘霸王本无双,天怜幸得偶’。
——既然是世间难寻的伟丈夫,真英雄,那一旦行?房事来,自也得非比寻常。
?前那场切磋虽耗去大半气力,但二人皆是龙精虎猛的年纪,不一会儿便重振旗鼓,再度较?劲儿来。
吕布纵自知暂还没翻反压这怪力憨汉的本事,但凭他本事,要想占个上风,倒是轻而易举。
而得最心爱的斑斓猛虎如此热情亲近,楚帝自是‘抵御’不得,当即‘神魂颠倒’。
这场厮缠密斗虽抵不过?前那场的凶猛凌厉,却是更为激烈绵长。
待看门亲卫终于等到里头云收雨歇,那已是三更半夜。
吕布气喘吁吁,本来就一大汗惹得黏黏糊糊的烦躁,上又一直一头满脸欠揍的餍足的重瞳憨汉子不知轻重地压着,更叫他想?今日校场的再败,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怒瞪着要求:“老子要沐浴,饮酒!”
“善。”
楚帝原半眯着眼,虚压在心爱的皇后上,闻言毫不犹豫地?,沉声吩咐道:“烫几坛热酒,送一桶热汤来。”
一直竖着耳朵在外头听着的卫兵?闻言,连忙应下。
不一会儿,厨人就?一步烫好早已备着的酒,着最得力的侍女送进来。
吕布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看仅随便披件单薄寝服隐约露出他抓挠得厉害满是印子的雄健背脊的憨子不惜亲自下榻,准备马上伺候他饮酒时,不免在心里暗暗得意。
——就算靠蛮力略胜一筹,最后还不是得似寻常人?的婆娘般,老老实实地下榻去,乖乖伺候老子!
吕布原要舒舒服服地翘着腿,心安理得地等着憨恶婆娘伺候着送酒来饮,眼角余光却忽瞥到一道眼生的曼妙影。
吕布微一蹙眉,再往上一扫,竟瞅?一张倾?倾城的面容,如玉般白皙的面庞上缀一双波光潋滟的翦水秋瞳,更是一怔。
不知怎的,他脑海中隐隐约约掠过一个诡异念头,脱?即问:“汝何名?”
此问极突兀,殿中此刻仅得四人,那低眉敛目只偷偷以余光打量楚后的貌美女侍闻言一惊,浑不受控制地抖一抖。
她满心以为自己偷瞧这威武又俊俏的吕大将军的行径暴露,不免心慌意乱,一时间只知拜倒在地,根本不敢说什么。
而观她如此慌错,领她进来的亲卫唯有硬着头皮代为开?,谨慎解释道:“回殿下,此婢为虞侃之女,已入宫五年。”
楚将虞侃早于秦灭六?时就已兵败死,其妻女则充入秦宫,母为奴仆,女为乐伎。直至楚军入关,夺下咸阳并以此为都,又自愿再入遴选,为宫中女侍。
然而似虞女这般世的宫人遍地皆是,与她品貌相近的虽是不多,却也并非全无。
可得素来对边侍人来去漠不关心的皇后亲?问询,虞女则是实打实的头一位。
项羽眸光微动,不动声色地放下只倒半满的酒樽,毫无温度的眼神默默投向这名瑟瑟发抖的女侍。
一直将满腔心思都放在闹着要酒喝的皇后上的他,此刻方意识到,眼前这女婢生得花容月貌,姿婀娜,的的确确是位难得的美人。
项羽微一蹙眉,按着酒樽的手指不禁一紧。
似也按下翻涌的心绪,暂时不发一言。
吕布这会儿也反应过来。
——姓虞?
他一激灵,满腹微妙地坐?来,目光炯炯地打量着这生得如花美貌的女婢。
——他娘的,这不就是那憨汉死到临头还满嘴惦记着的虞姬么!
虞姬这名姓,对吕布而言是堪称如雷贯耳,但他自个儿心思,却唯有自个儿知。
而在另三人眼里,则是楚帝心爱的皇后似是破天荒地看中此女婢的姿色,向来不近女色一人,竟不住地盯着这虞姓女瞧……
项羽的面色,倏然沉下来。
殿中氛围瞬间变得剑拔弩张,不仅是?前还偷藏点小女儿?的恋慕心思,悄看英姿焕发的吕大将军的虞女感到似架在火上灼烤的痛苦,骇得喘不过气来;连领此女进来的那名亲卫也是惶惶不安,双股战战,生怕受楚帝迁怒。
半天未闻皇后再度开?,却还闷不吭声地瞅个不停,楚帝终是忍无可忍,沉声道:“酒已斟好,还不退下?”
得此厉令驱逐,虞女却只觉如释重负,浑发麻地叩首行礼后,几是连滚带爬地飞速趋出。
到殿门外后,冰凉的晚风一吹,她无意识地打个哆嗦,才察觉自己上已冷汗湿透。
吕布的心思还放在‘叫这憨子一直念念不忘的虞姬竟在这节骨眼上钻出来’的上头,丝毫未察楚帝越发暗沉的目光。
他心不在焉地小酌几?,直到酒樽蛮力夺去,人也醋意大发的楚帝给重重按回榻上,不由分说地掀?一阵狂风暴雨时,他脑子还懵着。
直到啃好几?,他才莫名其妙地嚷嚷着——“做甚,做甚!”
老子的酒尚未饮完,就险些全给洒!
这二话不说就又压住他的莽夫却不讲道理,兀自一边乱啃,一边闷闷反问:“奉?频顾那婢子作甚?”
那婢子?
吕布憨子的这份理直气壮,是当场噎得哑然无声。
还讲不讲道理!!!
下一刻,作为唯一知情之人,他便气得双目通红,惊天动地一声大吼:“甚么‘那婢子’?分明是你朝思暮想的那‘虞兮虞兮奈——’”
‘若何’二字未出,嘴另一张结结实实地堵住,外人就只听得一声仓促截断愤怒拖长的“唔”声。
一听里头很快又掀?熟悉的帝后恩爱时方有的激烈动静,那亲卫才终于有逃出生天之感。
他同情地看眼还神思恍惚着在当着陛下面惹得皇后频顾后竟险险死里逃生的虞女,低声道:“汝若换不?差使,还是寻机放出宫去罢。”
虞女满面通红,不知是那暧昧声响给羞得,还是刚刚那场惊给吓得。
她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再不敢有片刻耽误,踮?脚一溜小跑,不一会儿就跑得远远的。
自十年前,她尚豆蔻时于城中迎军入的那惊鸿一瞥后,就如城中无数未嫁女子一般,对那位头戴雉鸡尾金冠相貌极俊俏神采飞扬,浑宛若熠熠生辉的大将军一?倾心,神魂大动。
自也大将军嫁予陛下为后的消息,而心碎一地。
可她哪里想到,就那份一直眷恋不去的悸动,竟差点在今日给自己惹来杀之祸!
望着她受惊小鹿般的背影,众亲卫不禁摇头。
唉,也是她运气不好。
陛下极善妒,美人若惜命……可断断不得近啊!
虞女虽火急火燎地称病归?就等日后放归避灾去,却还是挡不住醋意滔天的楚帝的惦记。
于是翌日早朝一过,回到府里的韩信便无缘无故得赏。
好歹有过薄女那回的经验,韩信微愣过后,便神色如常道:“谢陛下赏赐。”
就如对薄女那般,只需在府里寻个清净无人处留个三月,再放出去嫁人便是……还需切记莫让贤弟来他府中时,‘意外’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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