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乾哒哒哒跑到阳台左边,伸长脖子望了一会儿,又哒哒哒跑道右边,跟猴儿似的看了一下,摸着下巴走回原地。
“如何?”封老爷子笑问。
“和我想的一样。”白昭乾伸手指了指东边,那边有一座凉亭,石柱上有盘龙,四周有灌木,修剪成了云朵的形状,“云从龙。”
“风从虎。”白昭乾伸手一指西方,那边是老爷子的棋牌室,而墙壁上正挂了一幅猛虎下山图。
龙腾云霄,虎虎生威,东方和西方又正对应着四神兽的青龙和白虎,二者交相对应,气势磅礴,确实是形小而势大,精妙绝伦。
虽然白昭乾说的十分好,但封弑知道肯定不止那么简单,微一挑眉:“然后呢?”
“然后么……龙拱背,虎啸吟,龙争虎斗,两败俱伤。”白昭乾手指点了点封弑,“最近生意做得越来越大了吧?恭喜呀。”
封弑看着胸前如葱白润玉般的指节,轻轻嗯了一声。
“封疆集团势头正盛,老爷子也教子有方,后继有人。”白昭乾笑吟吟地看了一眼封弑便收回了目光,没注意到封弑悄然变深的目光,“那风水阵也是同理,随着龙虎二者势头越来越强盛,必然会相争相斗,一山尚且不容二虎,更何况霸占地盘的还是一条龙。”
封老爷子和儿子对视一眼,二者皆是恍然,的确是这么个道理啊!
“那昭昭你说,我该拆掉哪一个?”封老爷子这下表情也变得凝重起来,发自真心地请教道。
白昭乾摆摆手,“不用拆。”
“哦?阿乾有办法?”
白昭乾下意识地看了眼老爷子,后者也看着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封弑对自己独特的称呼。
不过自己关心这个干嘛?白昭乾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清理了一下,深呼吸一口,道:“其实很简单,在很多大型建筑里都有类似的处理方法。”
例如羊城的某处大型商务圈,那里原本的旧广场被另外两家商城面对面夹击,因此无从挣扎,日渐衰落。
而后来有个高人在新建的广场上采用了双鲤戏水的阵法,就是为了化解这两处对手直冲而来的煞气,将原本的一潭死水盘活,同时太极鱼藏风聚气,直接形成了一个聚宝盆。
的确,后来新广场发展的势头极快,规模也极大,甚至超越了原本的两个对手。
“那个东西说起来太复杂,远没有一个阵法那就能解决么简单。”白昭乾摆摆手示意那个不重要,“不过老爷子这儿就是普通的两个小阵而已,家养龙和家养虎,不是什么难搞的东西。”
封老爷子被家养这个说法给逗乐了。
封弑点点头:“那该如何解决?”
“简单,挖个池塘就好了。”白昭乾一指那两个风水阵的正中央,“风水中的冲突煞气讲究遮、挡、化、斗、避,池塘地势低且宽,将正中的冲煞一分为二,活水有灵能将煞气化弱,池上立一座假山能将二者隔开,避免碰面。”
封弑问:“这样就能完全化解?”
“那没有。”白昭乾一摆手。
“那该如何?”封弑问。
“不用全部化解。”白昭乾一笑,“风水之中,气场相斗才会有流通。”
封弑表示不太明白。
“举个例子吧!”白昭乾歪着头想了想,“动物园里的老虎,见过吧?”
封弑点头。
“动物园里的老虎虽然吃好住好,但几十年如一日地待在笼子里,早就没了王者风范。”白昭乾道。
“风水中的龙和虎也一样,要是□□逸了,迟早被养成大肥猫和懒长虫,让这两个偶尔斗一下,活动活动筋骨也是好事儿。”
封老爷子在一旁听得抚掌大笑,封弑也低头忍俊,无奈地摇摇头。
也就白昭乾能想出这种比喻了。
“好,就听你的,挖个池塘。”封老爷子立刻着手安排人去做了,十分有行动力。
“哦对了。”白昭乾突然想起来一个事儿,他指了指远处,“老爷子,那个地方是要开条路吗?”
封老爷子看了眼白昭乾指的地方。
“对,因为老宅只有一个正门,家里出去买东西时要绕远路,所以打算开个小门,方便进出。”老爷子道。
“喔。”白昭乾表示知道了,他看了看方位,转身走下楼梯。
封弑和封老爷子对视一眼,父子俩一起跟着他下了楼。
白昭乾踩着石板路走到围墙边,沿着墙根走了一圈,最后停在一个地方,“老爷子,把小门开在那里吧。”
老爷子抱着胳膊,思索。
“有什么说法么?”封弑问。
“你们看这两边,往远处看。”白昭乾示意他们道。
白昭乾如此卖关子,封弑居然还真的认真地看了起来,反倒是一旁的封老爷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两声。
仔细对比了一下,封弑不确定地道:“环境好?”
“对啦!”白昭乾一拍手,看着封弑,“你还挺有悟性喔,小伙子不错。”
封弑无力:“你夸小孩儿呢?”
“哪有,你别那么敏感么,嘿嘿。”白昭乾说完自己都在偷笑,显然对逗封弑这件事儿十分享受。
玩闹够了,他清了清嗓子,道:“其实就是环境的问题,老爷子原本选的方向,如果打开一道门,那正对着的就是风水里大忌的壁刀煞。”
封弑抬头望去,老宅所在的这片区域,建筑都古旧偏矮平,而不远处却是繁华的都市区,就在老爷子要开的小门正对着的地方,林立着许多高楼大厦。
“大楼高耸扁平,远远看去正如一把直直竖起即将劈来的刀刃,即为壁刀煞。”白昭乾拉着封弑找角度,认认真真地和他分析道,“而且你看,那楼用的材料还是反光的,这也是风水上的大忌,反光煞。”
封弑根本没看什么楼,敛目注视着身侧活力十足的清隽少年。
浓睫纤长,肌肤细腻雪白,小嘴叭叭叭地跟往外倒豆子似的说个不停,偏偏又一点儿也不让人觉得吵闹。
“那另一边呢?”封弑轻声道。
白昭乾眨眨眼,伸手摸了摸被气流吹得发痒的耳朵,指着自己选的方向,道:“风水上讲究‘开门见山,开门见绿’,这边一开门便是小区的绿化,生机盎然;远处的山脉山体中正不偏不倚,山上水流不割不断,都是生机活力的体现,是住宅安门方向的佳选。”
封弑点点头:“言之有理。”
“你别看我,看山!”白昭乾终于被他盯得有些毛了。
还有,这家伙靠太近了吧!
封弑有些无语地蹙了蹙眉,示意白昭乾低头。
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白昭乾就见自己的手正扯着封弑的衣袖呢,这才想起刚刚是他主动拉着封弑找角度,找位置看远处的山脉走向的。
白昭乾:……打扰了。
封弑整理了一下袖子,看向自己的父亲,“父亲觉得阿乾的建议如何?”
“我没异议,就按昭昭说的,把小门的位置改了吧。”封老爷子笑呵呵的,让管家记下了白昭乾选的位置,等施工方来了通知下去。
老爷子留白昭乾下来吃了顿饭,盛情难却,白昭乾便只好答应了,饭后在老宅里散步消食的时候顺便给了老爷子一点和摆件挂画有关的建议。
高高兴兴的封老爷子乐颠颠地去指挥人把挂画摆件盆栽挪来挪去了,封弑陪着白昭乾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老爷子很喜欢你。”封弑突然道。
“是吗?”
“嗯。”
“我也觉得,嘻嘻。”
封弑失笑摇头,白昭乾看了瞧着唇角的男人一眼,认真道:“我发现你比之前开朗了。”
“有么?”封弑一挑眉。
“嗯嗯!”白昭乾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虽然话还是不多,但表情比以前生动多了,我以前都不敢想象你会笑的喔!”
封弑双手放在裤袋里,两条修长的腿慢悠悠地踱着,神情也是难得的放松。
他看着头顶的星空,语调轻轻:“以前身体不好。”
“那也是喔,身体不好的话确实会整个人很丧。”白昭乾深以为然,说完,他扬起笑脸拍了拍封弑的肩头,“不过没关系,我不是在这儿么,你以后都不会被脏东西缠了!”
“你要护我一辈子?”封弑脚步停驻,转身看着白昭乾。
“啊?帮人帮到底么……”白昭乾一歪头,突然伸手点住了封弑的唇,神情严肃地道,“下一句你就别说了!我是道教的,不提那个字。”
封弑微微低头,压了压唇角。
同时,白昭乾的回答也让封弑心里也萌生出了在两人相遇后不止一次的无力感。
两人在院子里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一处小篱笆前。
这竹篱笆立在院子的角落,藤蔓穿梭其中,推开竹篱能看到一条小径,尽头是一把秋千。
“老爷子年轻的时候做的。”感受到白昭乾询问的目光,封弑轻声开口解释道。
“哇!”白昭乾星星眼,“能玩儿吗?”
封弑点头:“自然。”
白昭乾坐上秋千,双手抓住秋千绳。
秋千椅是木板做的,钉了两层,十分结实,绳子也是几股粗绳编织绞成的,肯定花了大功夫。
“真好。”白昭乾羡慕地说着,手指抚过秋千绳。
他语调很轻很轻,几近于呢喃细语,但封弑仍旧听见了。
封弑微微垂下眼睫,假装没有听懂白昭乾话语里的淡淡愁绪,仿佛只是普通地叙说自己的故事一般,道:“其实我也没怎么玩儿过。”
“啊,为什么?”白昭乾立刻抬起头,“那好可惜啊……”
“那时候觉得没意思。”封弑伸手捏了一下白昭乾的后脖颈,“坐好。”
白昭乾愣神的时候,封弑温热的双手已经覆上后背,轻轻向前一推。
双腿荡离地面,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白昭乾下意识地抓紧了手里的绳子。
封弑用的力气不大,秋千慢悠悠地前后晃荡。
白昭乾就听耳旁封弑轻声问:“不怕?”
“才不怕!”白昭乾一昂脖子,“推高点!”
封弑语调里带了点笑意:“好。”
晚风拂面,衣袂猎猎,白昭乾坐在秋千上,心中最后一丝回忆所带来的愁绪都被摇落了个干净。
封弑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逐渐染上雀跃笑意的侧脸,那双灵动的眼睛因为笑意弯着,瞳仁黑如琉璃,不染尘埃;眼底映着夜幕下的星空和灯火,璀璨芳华。
封弑的眼神不自觉地变得柔和。
白昭乾玩得正开心,突然落入一个温热宽阔的怀抱,他扭头看向身后的封弑。
男人正低头望着他,眼底是看不懂的情绪。
白昭乾眼睛一眨一眨,也不动,乖巧得让人心悸。
良久的对视过后,封弑胸膛里的一腔情肠再也控制不住,心底的话语脱口而出。
“阿乾,我……”
月下拥着心上人,哪怕是封弑的心性都有些克制不住,满腔情肠就欲喷涌而出。
只不过心潮方起,便被旁人给打断了。
“白小先生。”
远处传来一阵呼喊,白昭乾扭过头,就见管家走了过来,也察觉到两人此时姿势不对,赶紧挣扎了一下。
封弑撤了手,心中暗叹。
“哎!”白昭乾从秋千上站起来,朝竹篱外招了招手:“这儿呢。”
老管家刚刚喊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竹篱小院里的情况,想安静都来不及了。
他看着站在一旁侧目不语的封弑,有些懊恼,心说自己真是老糊涂了。
“怎么了,管家伯伯。”白昭乾道。
老管家走上前,“白小先生,这是你的东西吗,刚刚落在小封的卧室了。”
老管家手掌布满了岁月的痕迹,而他掌心里,一枚通体幽黑的戒指静静躺着,戒指造型古朴,雕刻着繁复的花纹。
正是白昭乾随身带着的那枚骨戒。
“啊!是我的,谢谢您!”白昭乾伸手接了过来,将骨戒重新戴回脖子上,塞进了领口。
封弑认出了那枚戒指,之前钱拖拖那一次,他是亲眼看到那个高大的黑色鬼影在保护白昭乾之后,钻进了这枚戒指里。
阿乾的动作如此小心,向来应该是很重要吧。
不过封弑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藏好戒指的白昭乾抬起头,朝自己笑出一口可爱的白牙。
封弑:?
“小封,嘿嘿嘿。”白昭乾模仿着老管家的语调,“原来你还有这么可爱的称呼。”
封弑揉了揉眉心,伸手一掐白昭乾后脖颈。
白昭乾下意识嘤了一声,委委屈屈看封弑,干嘛老掐自己软肉啊。
“叫我什么?”封弑玩味地看着他。
白昭乾扁扁嘴:“……爸爸。”
封弑眼神瞬间暗了下来,搭在白昭乾后脖颈上的修长手指有些躁动地在那细腻的皮肉上蹭了蹭。手指虚拢,拇指滑过那小巧的喉结,几乎把那纤细的脖颈都握进了手心。
“你说什么?”
白昭乾被封弑的大手抵着下巴,被迫抬起头,迷茫地看向面前的人。
这人声音怎么突然哑了?
吹风着凉了?
封弑少见的急躁,等不到回答便又问了一遍。
“你刚刚喊我什么?”
他语调里藏着锐意,像是亮出獠牙的猛兽,随时准备扑向猎物,吃干抹净。
“金主爸爸啊。”白昭乾小声地重复道,“我赚你那么多钱,还是长期供货,有,有什么问题吗……”
怎么反应这么大。
封弑喉结滚动了两下,半晌后收回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
白昭乾关心地问道:“你怎么了……嘤!”
封弑冷冷地收回手。
“你为什么老掐我肉肉啊!”白昭乾苦着脸,气势汹汹地质问。
不过男人没回答他,而是撇开头望向远处。
封弑薄唇间徐徐吐出一口气。
为什么?
他要是再不这样发泄一下,就要被面前的人逼疯了!
白昭乾揉着脖子,根本想不明白封弑发什么疯,索性转身走了。
可还没迈出几步就被抓住了肩膀。
“干嘛!”白昭乾转头,狠狠瞪。
封弑伸手一指他领口,问出了一直以来他最想问的问题。
“那个东西……是什么?”
这问题在别的情况下问都显得太过突兀和刻意,刚好这次白昭乾落下了,他随口一问,最多被看作有些好奇。
白昭乾将骨戒掏了出来:“这个?”
封弑点头。
白昭乾想也没想,下意识地说了一句。
“喔,婚戒啊!”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
看谁还说我更的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