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先前的一千余人,登上丹云岛的只有三百名左右。
大家站在浩大的广场上,望着前方一座山字形的石山,石山上层叠的汉白玉台,散坐着十数名仙风道骨的师尊,应该是各大门派的掌门和大佬。
司芋他们因为茶叶船的加持,是最先登上岛的六个人。
这厢毕虚师公便咳咳嗓子,对白慈师公怨怪道:“老白,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可以公然给予越卷作弊行为呢?”
白慈则很欣然地看着这一幕,摆手回道:“诶~,这怎能怪我,茶叶本为茶叶,不是人人都能让它变成船的,不信你叫个弟子试试?自听完青云观星之后,这四年来,老道我每年此季都出外化缘,想遇上个天赋奇才。那城中人不是赶骂就是轰打,无一人赠与我一口饭食,就唯这姑娘衣衫褴褛,却把仅有的三颗土豆送了我两颗。我吃她土豆却吃出了奇异的仙灵之气,便随手赠她一枚茶叶,全看她造化。她既能使茶叶变成船,便为有仙缘之人,此不算我作弊也。”
话说得毕虚哑口无言,毕虚师公看起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有几分少年的叛逆或顽劣。
他当年得道乃是凑巧,幼童时不慎闯入一个正在渡劫的仙师阵场中,感受到了灵力,那仙师渡劫失败后随着年轮逐渐老去消亡,他却经此一跃成了金丹期,后面又经过数年修炼,逐渐到了元婴后阶。只他没有修仙基础,所以悟性较慢,不过也已经很难得了。
毕虚自己也去化缘过,不是被城中人牙子迷倒诱拐,就是因为长相清秀,被清倌坊骗去卖-身-入馆,这白慈难得碰上一个好丫头。
真乃运气。
三百名道友崇敬而殷切地望着汉白玉台,只见正中一名三十来岁温隽儒雅的仙长,也就是承禹师祖笑道:“各位历经险阻、乘风破浪而来,皆是人中佼佼,本尊与众位仙师掌门已在此等候多时。所谓修炼之道,师法自然,道无经不传,经无师不明。接下来,还要为众位做个灵根测试,如此也是为了帮助你们认清自身,顺应本真自然,使修炼方向更为精确,也方便各位掌门择选适合的弟子,利于精进修为!”
他说着,挪动起玉案上一块乌龟壳形状的磨盘。
随着磨盘的转动,只见各人头上皆出现了按照跨桥先后的数字排序,然后展开一幅卷轴,卷轴上徐徐现出透明的银金色字体,应该是每个人的天干地支生辰八字。
司芋的头上也有,每个人的头上都有。
她像是能看到自己有一片很清澈很透彻的根骨。
只是那感觉正待要更清明,忽然一道陌生又熟悉的云雾进入了自己的领地,把她原本清透的识海空间遮掩住了,以致她一时对周围的分辨都有些朦胧的模糊。
这种识海的遮掩,有点像她与魔修共渡欢愉时,那种被他侵入折腾的晕眩。
可是,这里是修仙界啊,怎可能会有魔祟之意。
她问身边的季嫣箩:“嫣箩,你觉得会不会有点懵?”
季嫣箩一脸神态如常地说:“没有啊,不是和平时没两样吗?”
司芋又问了另外两个人,也都说没有任何感觉。
算了,也许只是她运动过量有点饿了而已。
司芋嘟了嘟腮子,便随它去。
片刻后,每个人的灵根便测完了。
随着灵根的测完,头上的卷轴便自动曲卷起来。司芋头上的卷轴闭合后,那种被懵住识海的感觉顿时又恢复了清灵,估计是巧合吧。
汉白玉台正中的承禹师祖,根据头顶的序号先后,念一个名字,展开一幅卷轴,卷轴上写着每个人的灵根属性、个数和纯净指数。
然后告知他们结果,询问想去修行的门派,再又经过各门派长老的协调和问答,或进入内门学习,或调剂其他门派,或者入外门和淘汰。
司芋他们因为登上仙桥的时间比较晚,也或者单纯为了把他们放在最后,等轮到他们的时候,前面的人都已经讲解好了。
承禹师祖点了季嫣箩的名,季嫣箩站出来。
司芋想起正事,紧忙从空间里取出三朵人见人爱好人缘玫瑰花,悄悄往玉台上抛去。
“轰——”却忽然,北山方向传来一声山石爆破的巨大声响,如同有什么破空而出。
顷刻浓重的黑云和雷电笼罩在上空,哗哗哗地闪电照着那一片直劈而下。电闪雷鸣的轰隆声,好似都要把整个丹云广场也震裂为碎石。
“是老祖!老祖要渡劫了!”逍遥派的轩辕真人最先反应过来,大声喊道。
岱峰老祖已经闭关几十年,北山那边平素几无打扰,今日难得终于有动静,岂料竟然直接到渡劫。
大家纷纷翘首望去,一时间测灵根的事儿暂时告停。
先是声势汹汹的雷电数百道,排山倒海地往下劈,而从北山的洞口,也一直有闪光回迎而上,冲破那上方的层层障碍。过了一会儿,黑云开始消散,逐渐变得温和起来,有一缕奇异的天光,透过云层向山口洒照而下,然后从山洞中腾空而起一道月白的身影。
“老祖渡劫成功了!恭祝岱峰老祖飞升,我等弟子毕生荣耀——”
从仙府的各大山脉、各个角落传来异口同声的高呼,正在忙碌中的所有弟子,无不欣喜潸然地抖开袖摆,面伏于地。
司芋刚刚洒向半空的三朵玫瑰花,也不知道震飞到哪里去了。
这是什么机缘呀,入岛就赶上老祖飞升。
要知道,蓬莱仙府建府千余年来,只有开山老祖在灵气匮乏的时代,凭借坚韧的耐力和悟性,最终得道飞升。
此后一千年来,虽然条件变好,就只有今次岱峰老祖一个。其余的先祖一辈,大多在元婴期或者化神期,便停滞难前,逐渐在岁月中因为各种原因消亡了。目前留下的师公,也只有白慈、毕虚他们四个。
司芋抬头望着半空,只见岱峰老祖笔直地立在云团里。他是个鹤发白眉长须的修挺道长,虽然发已苍白,但面目却仍十分年轻,像四十左右的儒雅文臣,眼睛里也是端明睿智的光芒,精神熠熠,清肃修冷。穿一袭广袖白绸裳,怀抱一支洁白扫尘,让人油然而生的敬意。
司芋看得呆了呆,她发现,自己刚才被震飞的三朵玫瑰花,竟然全插在了老祖身上,两朵挂在左右肩膀,脑门上的发束还别着一朵。
这种感觉就跟上课调皮捣蛋,不小心给人贴纸条,却贴到了教导主任身上。
司芋不免紧张……应该是看不到的吧,系统的宝贝除非她想明示,否则就只有她自己能看到。
只是三朵红花挂在这么个严肃清华的道长身上,显得很突兀。
司芋尴尬地攥了攥肩头的包袱。
老祖扫过一眼众人,特别留意到了司芋,微一蹙眉,继而启口说道:“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求道之路漫漫,望各位务必上下而求索。我此之一去,后事未料,今后仙府弟子各凭造化,一心钻研,谨守正道,方能终成正果。还剩下一些话,容我与两位弟子再为说明。”
说着,他的目光转向承禹师祖旁边玉案前的一个人:“流川。”
流川?……简流川?
司芋听得愣怔,不会吧,第一天上岛就遇到男主大佬?
“弟子在。”那名男子发出冷淡清润的嗓音。
但见是道清逸身躯,墨发束着神鸟玉羽冠,高挺鼻梁,丰神俊逸的脸容,目光幽明。他着一袭笔展的白裳与蓝绸氅袍,仿佛有着清尘卓然的气宇,天然凌驾于诸人之上。
司芋第一次见,就信了他是天界骨脉,如此尊荣凌冽的势场,不是凡人随便就有的。
简流川的皮肤几分苍白,勾勒着极为俊美的五官,因此显得唇色清薄而红。竟然略有病态的脆弱感。
只是,拥有这样一个仙气正义的师傅,又如此超然尊雅的气宇,仿佛和魔半点不沾边。他最后是怎么会灵根变异,而走向毁天灭地的堕魔境呢?
司芋瞧着瞧着,莫名觉得轮廓有些熟悉,那个残尸满地的弦月之夜,攥着自己腰肢肆意占有的红袍魔修,好似也这般的模糊轮廓。
只是简流川的玉案上,蹲着是一只白色的凹嘴猫头鹰,那猫头鹰像极为示好般地眯起眼缝,弯起3字型的嘴看向她。两耳朵中间有一撮竹笋一样的独角。
司芋松口气,那么应该就不是一个人了。虽然都是独角,但她记得红袍魔修身边带的,是一条龇牙耍狠大块撕肉的恶兽。
不知是否因为自己打量他太过持久,男子抬起脸来浅淡地看了看她这边。司芋想起拿简流川当挡箭牌,说是他女人,还有给他扣的ed帽子,连忙悄悄地错开脸——
谁知道他是个如此清雅卓然的角色啊,小心远离,务必保命。
听见岱峰老祖接下来的对话变成了密音,司芋忙悄悄地打开了千叶琉璃牵牛花的窃听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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