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话(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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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好端端的妹妹嫁给你,你竟敢让她大了肚子!”

沉默。

沉默。

姜晏然瞅着妹夫脸上奇怪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句怎样的话来。他不自在地咳了咳,道:“罢了罢了,你当是我胡言乱语吧。只是妹夫你也知道,现在河阳几近生产,实在不宜颠簸,你不能带她去竞陵。”

“这一点,竞陵自是知道的。”萧骏驰答,“竞陵愿意陪伴王妃留在齐国。”

“竞陵王,齐国允你玄甲军入关,只是为了让你将河阳救出来;可如今河阳既已平安,这玄甲军便没有再留在齐国的道理。”姜晏然语气之间,故意吐露出一分担忧之色来,浑似个处处替人着想的好长兄。

“竞陵既娶了王妃,便不会什么都不做。不如让玄甲军助齐一臂之力,一同讨伐刘琮,如何?”萧骏驰笑道。

“这刘琮不过区区蝼蚁,要想剿灭易如反掌,父皇只是暂时无暇理会罢了,自然也无须玄甲军出手帮忙。”姜晏然露出个礼节性的笑来,道,“我自是知道妹夫你不是别有所图,可落在旁人眼里,难保不会非议你竞陵王想要插手齐国政事。”

萧骏驰的面色微微一凝。

姜晏然呵呵一笑,垂了手,道,“还是说,妹夫你愿意屏辞玄甲军,孤身一人,留在齐国陪伴河阳?”

姜晏然心里底气十足。

这对于萧骏驰来说,真可谓是个两难之题。齐国是绝不允许玄甲军留下的。萧骏驰只有两个退路,一是与姜灵洲告别,带着玄甲军回齐国去。待姜灵洲产下了孩子,再老老实实等着他们将姜灵洲送回去;二是命玄甲军回魏,他自己孤身留在齐国。

不过,如此一来,没了玄甲军的保护,又身在敌齐,萧骏驰可是十足危险。

姜晏然几乎可以肯定,萧骏驰是绝不会留下的。

“如此,”萧骏驰慢慢点了下头,道,“太子殿下说的着实有理,竞陵深以为然。明日,竞陵便让玄甲军后撤至关外。这段时日,竞陵就要在威宁叨扰了。”

听闻此言,姜晏然有些吃惊。

萧骏驰竟然要留下来?

没了玄甲军在身侧,他这岂不是变作了案上鱼肉,任人刀俎?

姜晏然蹙了眉,忍不住道:“妹夫,你可要想好了。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齐可是担不住的。”

“能出什么事儿?”萧骏驰笑道,“谁不知道河阳公主和亲魏国,使得齐魏停战修好、亲如一家?如今我们可不是什么敌人,而是盟友。”

姜晏然皮笑肉不笑的,也点了点头:“竞陵王说的极是在理。我与河阳许久未见,这就进去同她说说话,是我叨扰竞陵王了才是。”

说罢,他推了门,又朝屋内走去。未几步,姜晏然便坐到了姜灵洲枕边。他重打量一边妹妹的容貌,低声道:“河阳,你受苦了。”

姜灵洲摇了摇头,道:“王爷待河阳甚好,皇兄大可放心。”

“我能不知道你?”姜晏然的语气里有了一丝急躁,“你的信里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只提花鸟风|月,不说那宫闱惊变,你当我不懂你在遮遮掩掩着什么?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何必瞒着为兄?”

姜灵洲听了,鼻子一酸。一忽儿,她道:“虽风波多了些,可王爷确实是待河阳极好。这一点是确确实实的,皇兄不用忧虑。”

为了不让姜晏然不再问起她的事儿,姜灵洲连忙转了话头,道:“祖奶奶身子可安泰?几位妹妹亲事定下了么?她们也快到了订婚之时,二妹妹尤是如此,也不知父皇替她们找了怎样的驸马……”

“太后身子还硬朗着,前两日还说是定要看到河阳再回华亭的模样。至于那几个小丫头么……”姜晏然有些不耐道,“就那副模样吧。父皇是什么样的性子你还不知么?左右挑的都不过是那几家的人。姜清渠的婚事已差不多谈妥了,选的是许家的长子,她自个儿也欢喜得很。”

提起这件事,姜晏然就有些气。

许家乃世代公卿之家,祖父袭了国公名头,一族里也都是些俊杰之辈。那许公子尚了姜清渠,日后自是平步青云,前途无量。姜灵洲这样好的妹妹,被远嫁了异国去和亲;讨人厌的姜清渠却能够嫁给许公子,真是令人火大。

好在姜灵洲却不大在意,还笑道:“那可真是好极了,那许家也是诗礼传家,听闻许大公子也是个儒雅君子,想必日后待二妹妹也是好的。……对了,河阳出嫁前,大嫂已有了身孕,后来皇兄也不曾在信里和我说是个女孩儿还是男孩儿,现在可说了吧?”

姜晏然握着她的手倏忽一松,表情微黯。许久后,他道:“原本我是不想与河阳说的,免得惹你忧心。可既然你当面问我,我也不得不说了……玉儿的孩子,没能保住。”

许久后,他重重叹了一声,道:“那时她已近生产之日,却偏偏……孩子没保住且不说,险些让玉儿也去了一条命。那时恰好是竞陵王被剥权之时,我想你本就烦恼缠身,便不想让这事扰了你……”

姜灵洲眼神一动,面露怅惘之色。

“女子生产本就艰难,以是,为兄望你万万要保重身体。”姜晏然低声道,“你不便长途颠簸,这段时日,你便留在威宁好好养着。竞陵王也说了,会留下来陪着你。旁的事,你就不用忧虑了。”

姜灵洲知道这是兄长在关心自己,便点了点头。

她虽点了头,可脑海里还有些凌乱思绪。眼看着姜晏然便要起身,她连连拽住他袖口,道:“皇兄,我虽不会再管这些事,可问我还是要问的。刘琮的事儿,父皇打算如何解决?”

“……唉。”姜晏然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是这样的性子。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该问的时候,却一点儿都不含糊。你便放心吧,父皇定不会放任刘琮胡作非为,已派了卫大将军领兵前来;更何况,二皇叔还驻守在武杨,凭借区区一个刘琮,是绝翻不起风浪来的。”

听姜晏然这么说,姜灵洲便放心了。两兄妹又说了一阵子话,姜晏然说自己奉齐帝之名前来监军,还要去见见那卫大将军,这才与姜灵洲道了别,又说明日还会再来看看她。

姜晏然出了这园子,便要了马车,连夜向着威宁城外去了。卫大将军奉命讨伐叛军刘琮,此次就将大军扎营在威宁城外。

姜晏然坐在马车里,想到那卫大将军,就有些头疼。

这卫将军本名卫烈,是个少言寡语的闷性子。因而,连齐帝都常常摸不透这手握重兵的卫将军在想些什么,只知道他和姜晏然的二叔,嘉宁王姜恒素有不和,常在带兵打仗之事上闹出些事儿来。

从前齐魏尚未停战时,这卫烈就常常提起议和之事,说齐国连年征战、军士疲惫,齐帝要学那武帝穷兵黩武,实在不好;但是嘉宁王却是个爆裂性子,一定要将魏兵打退,还常在墙头嚷着要拿萧骏驰的头做下酒菜。以是,这两人若是碰到一处,便会有些摩擦。

齐帝虽不说,但心底却是有些怀疑的,觉着当初嘉宁王之所以会被魏兵掳走,让萧骏驰敢胆大妄为地提出“以河阳公主换嘉宁王”,便是这卫烈从中捣鬼。

卫大将军像是也猜到了齐帝在猜忌他,自此后,愈发闷闷少言了。

不过,猜忌归猜忌,齐帝却依然重用他。齐国上下崇文轻武,华亭城内只有那清贵公卿才受到追捧,武将常常被冠以“粗人”之名,因而除了卫烈这个将军尚能在魏国军队前挣扎三四分外,华亭竟无其他武将能与萧骏驰匹敌。

这次齐帝派卫烈来讨伐刘琮,又不放心卫烈,便索性要了姜晏然一同来监军。

马车在城外停下了,姜晏然下了车。远远地,便有几个身材粗矮、身披铠甲的人迎了上来,打头一个便是卫大将军。

“末将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远道而来,一路辛苦。”

这卫烈已经年过不惑,粗糙面庞上挂满风霜痕迹,嘴边留着一圈糙糙胡茬,肩膀滚圆有力,虽然矮,下盘却很稳,看上去便是一副久经战事的模样。

“卫将军不必客气。”姜晏然虚扶起了卫烈,道,“此次讨伐刘琮,还望卫大将军竭尽所能。”

威宁。

姜灵洲之前睡了一觉,现在反而有些精神了。虽然还未天亮,她却精神得很。萧骏驰走进来的时候,她正眼巴巴地望着桌上未收拾走的碗碟,一副还想吃一顿的模样。

“王妃这模样,看起来是嘴馋得很。‘硕鼠硕鼠,无食我粟’,说的可是王妃你?”萧骏驰笑了笑,便招来丫鬟,叮嘱她再去小厨房要些饭菜来。

“哪有人这样说娘子的?”姜灵洲不大乐意了。

“王妃先前赐给为夫一个‘豚’字,为夫倒是没有好好谢恩呢。”萧骏驰说。

他不说还好,一说这事儿,姜灵洲就想起自己写的那个大大的“豚”字来了。当时只顾着取乐,谁知道萧骏驰就这样记在心里了。

她横了他一眼,道:“怎么?王爷是想秋后算账么?”

“不敢,不敢。”萧骏驰道。

说话间,丫鬟又端了热好的饭菜上来,姜灵洲仿佛先前那一顿白吃了似的,又拿起筷子好一阵朵颐。待吃饱了,她才愁眉苦脸道:“妾身不该赠王爷一个‘豚’字,妾才是啊……”

看她竟然争起这种幼稚的事情来,萧骏驰失笑。

不一会儿,天要亮了,她的困意终于上来了,似是有要睡去的意思。只是她虽靠在了枕上,却始终不松开萧骏驰的手。无奈之下,萧骏驰只好坐在她的床边,待她睡熟了,才将麻掉的手臂抽了出来。

他按捏着手,走出了房。

此处乃是威宁镇衙的产业,唤作合园。因威宁地处要冲,常有朝廷大员来此驻守巡查,这合园便是为贵客所备下的。萧骏驰将姜灵洲带回营帐后,姜晏然便骤然到访,说服他将姜灵洲放在合园休养。

萧骏驰借了笔墨,写了一封短信,要同来的傅徽回头转交给宋枕霞。傅徽接了信,却木讷了一会儿,有些犹豫。

“又怎么?”萧骏驰问。

“王爷,徽想问一问,采薇她……”傅徽垂着眸,若有所思。

“自是会见到的。”萧骏驰道,“现下你就别记挂着她了,先把眼下这儿的事了结罢。”

傅徽应了声,领命去了。

萧骏驰负手,摇摇头叹了一声,继而便向着偏厢去了。待他进了门,就见到应君玉盘腿坐在里头,一副闷闷不乐模样。

“嗳!我说竞陵王,你什么时候放我回去?”一见萧骏驰来,应君玉便站起来,嚷道,“我安安泰泰一介小民,你抓我做甚麽?”

“应先生,无须自谦。你又岂是一介小民?”萧骏驰命人看了茶,在他面前坐下,道,“你若是愿老实些,本王自然也不会捆着你。”

应君玉不耐烦地挥挥手,道:“竞陵王,你想问什么,直问便是!”

“应先生,本王想问,七年前,你可曾替毫州王制过一枚鱼符?”萧骏驰压低了嗓音,道,“回答之前,应先生可要想好了。那召城不出一月便会被攻破,要刘琮来救你是绝不可能的。你是要平平安安走出这威宁城,还是要做个阶下囚,都在应先生一念之间。”

这赤|裸裸的威胁,叫应君玉面色一变。尤是听到那句“七年前”,他的面色更是不好。但是,他却懒洋洋地翘腿靠到椅背上,逞强说:“竞陵王,你这样空口白头地污蔑人是个什么道理?凡事可都要讲究证据呐!”

萧骏驰听了,不怒反笑,道:“无妨,七年本王都等得及,便是再十年八年,本王也等得及。本王不是个有耐性的人,没甚麽精力陪应先生打机锋。你想说便说,不想说便在这儿待一辈子就是。”

说罢,萧骏驰起了身,扫袖而去。

“嗳!嗳!”应君玉横眉竖目,恼怒地朝着他的背影喊了句,“你这人怎么这样子?”

他有些恼,可却无可奈何。他虽自负手艺非凡,但在竞陵王这样手握大权的人面前,却无能为力。所谓“民不与官斗”,说的可不就是这事儿?

这威宁的小破院子里,既没有工具图纸,也没有好酒骰子,想要赌一回、喝一口都不行,莫非他应君玉真要在这穷极无聊之地过一辈子不成?

真是烦煞人也!

威宁虽已是战事告急,齐国的首都华亭却是依旧一片歌舞升平。临近年关,宫中正在急匆匆准备着新年之事,四处皆是一派洋洋喜气。

华亭早先下了一场薄雪,很快就融了。华亭的雪总是积不起来,但天气却冷潮冷潮的。宫里的妃嫔、公主们,早早试了冬衣,各个都是俏艳非凡。

二公主姜清渠新近得了一袭白狐裘的斗篷,这斗篷毛皮水滑,如盈雪光,让她爱不释手。因而,姜清渠没事便会穿着斗篷去四处显摆一番。每每见到下边两个妹妹微羡的眼神,姜清渠心底都会有着轻微的得意。

不过,她倒是没直白地把那得色展露在脸上,而是努力压在心头,好做出一份端庄大方的模样来。

自姜灵洲远嫁后,姜清渠本以为自己会扬眉吐气,成了父皇的掌上之爱。可齐帝却还是不大理会她;眼看着姜清渠也要年满十五了,齐帝却从来不曾提过给她上封号的事情。

渐渐的,姜清渠便有些急了。她想到从前姜灵洲那足令华亭公卿倾倒的仪姿,不知怎的,便开始模仿起长姐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来。

姜灵洲从前是不会因为得了一件披风、一匹布料便洋洋得意地四处炫耀的,也不会对着姊妹露出傲然之色。因而,姜清渠也要忍。

不过,姜清渠心知自己好事已近,倒也不太计较封赏的事情了。

齐国女子十三四岁便要出嫁,她今年恰好是十四,待过了年,到了四月生辰,便是十五岁了,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姜清渠的母妃章贵人早就探过齐帝口风,说是已经挑好了中意的驸马人选,乃是华族许家的大公子,唤作许广元。这许大公子年少有为、才华横溢,相貌也生的堂堂,本就是华亭诸多贵女的意中人。他能尚了姜清渠,自是再合适不过。

这一日,姜清渠又披着那身白狐斗篷去三妹姜惠风面前转了一圈,便向着自己母妃章贵人的宫中去了。

齐帝的后宫之中,除了皇后叶氏外,便只有章贵人与丽妃还算得宠。丽妃是因着容色非凡,又出自名门,这才得了不薄恩宠;而这章贵人,却是从齐帝还在渭阳做刺史时便跟着他了,因而齐帝才颇为怜爱她。

只是章贵人跟着齐帝的时间虽久,但她本就是个三流之家出来的妾室,所以这么多年了,分位一点儿都不见升,从始至终都是个贵人,被皇后死死拿捏在手心里。这事儿,也是章贵人心底的一根刺。

姜清渠入了章贵人的宫室,解了那身白狐皮的斗篷,便在章贵人身旁坐下,有些扭捏地问道:“母妃,今日……可去问过父皇那事儿了?”

章贵人虽然已三十多了,因为保养得当,却显得很是年轻,面容光鲜妩媚。她正提着冬日新裁的一件厚袄子,闻言,便扯着这件袄子在姜清渠身上比了比,道:“日日问,天天问,你父皇会烦心,总是要等两三日再去才好。”

虽然姜清渠没明说,章贵人也知悉得一清二楚,她想问的是什么。

不就是和许大公子的亲事?

“你一个女儿家,日日催问这些,也不知羞?”章贵人搁下了手里的新衣,拨弄着腕上的玉镯子,面上笑意盈盈的,“叫你父皇知道了,又要怪罪你。”

姜清渠也知道,未出阁的女子是不当问起自己婚事的,只是她实在按捺不住,这才特意让母妃多多去齐帝耳旁探听消息。

“对了,今日叫清儿来,还有个好消息要说与你。”章贵人心情极好,眼角眉梢盛着悦意。她凑近了女儿耳畔,悄声说道,“清儿应当要再有个弟弟了。”

姜清渠闻言,心底一喜:“这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章贵人点了下姜清渠的额头,笑道,“太医说,母妃这胎应是个男孩儿。”

章贵人能怀上身孕,自然是件大大的好事。齐帝膝下有四个公主,却只得了姜晏然这一个男嗣。章贵人若真能产下男嗣,日后定会一飞腾达。至少,她绝不会再只是个普普通通的贵人了,这让她挂心了一辈子的事儿也可算是解开了。

母女俩又说了会儿话,便听得宫女来报,说齐帝来了。章贵人面露喜色,飞快地压了压髻上珠花,领着姜清渠前去见礼。

齐帝入了殿,见着章贵人温柔小意的模样,面上表情却未大改,依旧是不冷不热的。章贵人偷偷瞥他一眼,便有些慌了神,担心今日这衣裳颜色挑得不好,碍了齐帝的眼。

“秀言,让清渠下去吧,朕有话要同你说。”齐帝道。

姜清渠应声告了退,心底不禁雀跃起来。

莫非是父皇终于打算定下那桩婚事了?

她怀着满满腔小女儿羞情,别扭着脸儿坐在侧殿里。一想到宫宴时偷偷瞥到的许大公子,心底便忍不住泛起一腔羞涩之意来。

也不知道那许大公子,喜不喜爱她这样的女子?

可她乃是大齐公主,又有谁敢嫌弃她呢?

姜清渠正这样想着,冷不防便听到章贵人那头传来茶盏破裂之声,不一会儿,便看到齐帝拂袖离开了。姜清渠忙不迭赶到母妃面前,却看到章贵人失魂落魄地坐在椅上,脚下是破碎的茶盏。

“母妃,出了什么事儿?”姜清渠问道。

“……陛下怎可如此待我?”章贵人喃喃自语一声,道,“真是……真是,叫人不甘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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