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羁来了!
虽然他还带着面具,但熊俊已经见过这张脸,认出来他的身份当然不难。不止是熊俊惊讶,就连李云逸看到邬羁都眉头一扬。
“怎么来的?”
邬羁冲熊俊一扬眉算是打招呼了,听到李云逸的询问,下巴朝营帐外一抬。
“喏,明玉郡主。她是楚贤王的小外甥女,从小就备受她这位舅舅宠爱,丈夫清丰侯死了连婆家都不回,直接住进贤王府了。”
明玉郡主?
李云逸循着邬羁所指朝外望去,果然看到在虎牙军营地外一辆马车等待,是他来时的另外一个方向,所以刚才并没有看到。车帘时而掀开,露出一张……怎么说呢?
不可描述的艳脸!
看到这张脸,就连李云逸这个向来对女人外表不甚在意的人都忍不住一撇嘴。出身达官贵人林立的豪门,明玉郡主这种女人肯定是不缺钱财保养自己的,前世为鬼医,李云逸观骨可辨人面,自然也能看得出来,这位明玉郡主在年轻的时候定然也是一方红颜祸水级别的人物,只是现在——
楚贤王的外甥女……楚贤王是芈熊的亲叔叔,今年至少也得七十又五了吧,那么这明玉郡主……
李云逸打了一个激灵,甩甩头,好不容易把那张完全被胭脂水粉盖住的脸抛却脑后,颇为感慨地望向邬羁。
“你小子,口味真是越来越重了。”
“重?”
邬羁显然知道李云逸在说什么,不以为然的一撇头:“这又怎么了,好用不就行了。”
好用……
我怀疑你在开车,并且还有证据!
李云逸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在一旁憋笑偷乐的熊俊,作势一巴掌朝邬羁拍去:“滚开!”
邬羁一撇嘴,侧身闪过李云逸这一巴掌,这才施施然从躺椅上爬了起来,就像屁股抬不起来似的,一边挪嘴里还在碎碎念着。
“啧啧。”
“小熊,瞧见没,这就是你家无情的主子,就是这么对景国大功臣的,以后你小子可千万别学他,要知道,你能活着回来,这条命可还有我的一半呢。”
熊俊能活着从大周回来,邬羁的确功不可没,只是当熊俊闻言下意识点头之时,突然身体一僵,就差问号印在脑门上了。
我什么时候成小熊了?
这边,李云逸又嫌弃地瞪了邬羁一眼,道:
“行了,天天就知道贫嘴。说说看,你怎么就是大功臣了?”
李云逸嘴上虽然不留情,但眼底还是很期待的。他知道,邬羁说的轻描淡写,但他这次出城的过程定然没有那么简单容易。并且在这个节骨眼上邬羁亲自来了,并没有选择密信传书,定然是有极其重要的事,生怕拦截才冒此风险!
“呵呵。”
邬羁轻轻一笑,脸上浮起得意,只是还没等他做好姿态,突然。
“易风军师,丁喻肖狐求见。”
营帐外传来福公公的声音,李云逸眼瞳一亮,伸手止住还在炫耀的邬羁:“都进来吧。”
“是。”
福公公应声,这才掀开营帐布幔走了进来,在他身后是江小蝉、丁喻和肖狐,当几人走进来看见坐在李云逸身侧的邬羁,同时一惊。
“邬羁公子!”
丁喻肖狐连忙施礼,福公公江小蝉就没有那么多礼数了,但邬羁当然不会在意,一摆手就算是和众人打过招呼了。
“殿下!”
当丁喻肖狐回过神来向李云逸行礼,李云逸也是轻轻一扬手:“找地坐吧,邬羁从城里带来了消息,先听他怎么说。”
李云逸发话了,福公公等人自然不会懈怠,即便他和江小蝉都满心狐疑,特别想问问李云逸,之前是如何知道会有偷袭爆发的,但在这种情况下显然不合适,他们只好忍住了。
邬羁从城里带来了消息?
人人好奇。
但众人里最为激动的莫过于肖狐了,双瞳发亮,心头激动。虽然他也是从虎牙关开始就跟随李云逸的,但之前一直是龙陨的副手,直到上次叶向佛派李云逸率领虎啸军直入东齐,龙陨镇守景国,他才临时上位,成为了神箭营的代位统领,无论是东齐一战还是大周一战,他都在尽力表现自己,生怕错过良机。
而现在——
“找地坐吧……”
李云逸看似家常话的一句话,却让他真切感受到了来自前者的认可。
“殿下连邬羁公子带来的秘密情报都愿意同我分享?”
肖狐内心激动莫名,极力把控也无法完全掩饰。而他的这些反应,自然也落在了李云逸丁喻熊俊其他人的眼中,李云逸并没有多说什么,丁喻熊俊则投来了善意的目光和微笑,让肖狐激荡的内心终于平复了不少,深吸一口气,镇定下来。
邬羁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说,他注意到了,根本不在乎。他在乎的,是刚才准备要一鼓作气的装逼被李云逸打断了,立刻失去了装逼的兴致,有些垂头丧气道:“好好好,我说。”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来到楚京之后,我就想方设法接触到了明玉郡主,只可惜,没能入住贤王府……”
邬羁一脸幽怨,真的差点让李云逸又是一巴掌扇出去。
你多大的脸啊,勾搭了人家外甥女不说,还想入住贤王府?真以为自己是小白脸呢!
“然后呢?”
李云逸提醒,终于把邬羁拉回来了。
“这明玉郡主也不是什么好鸟,据我所知,她虽然是楚贤王的外甥女,但是背地里,却和楚贤王的三儿子芈寅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我的那份消息,就是从芈寅那里听到的。”
明玉郡主和楚贤王的三儿子……她可是楚贤王的外甥女啊!
这是……
邬羁此言一出,营帐里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极其诡异起来,尤其是江小蝉,低垂着头,原本雪白如玉的脸简直比晚霞还要艳丽。
李云逸有点坐不住了。
“说正事!”
“说着呢,你急什么。”邬羁顶了一句嘴,但脸色却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认真道:
“我听明玉郡主说,这些天来,贤王府每夜灯火通明,客人络绎不绝,甚至连她都很多天没见芈寅了,我这才找到了机会。被我连续怂恿了好几天,她去找芈寅兴师问罪,偶尔听到芈寅和一些人的谈话,她回来说与我听,有内荐二字!”
内荐?
什么意思?
只是这两个字,就让邬羁这么严肃?
众人惊讶,一头雾水,对这个陌生的词表示惊疑,就在这时他们看到李云逸眉头一扬,眉宇间闪过一丝涟漪。
“就这?”
熊俊等人闻言没有任何反应,邬羁并不觉得有什么,因为他原本也没有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可是李云逸……
邬羁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眼里甚至带有了一些急躁。
“这是内荐啊,我的殿下!”
“难道你忘了咱们南楚的规程条例了么?!”
条例?
这又和南楚规程有什么关系?
熊俊等人闻言下意识开始思索,可很快他们发现……想个屁啊!南楚规程条例我根本不懂啊!
好在,邬羁很快做出了解释,急迫道:“据我所知,内荐二字只出现在一种条例中,那就是举荐新君!”
“先皇有令,若王君殡天,身下皇子尚未成年,则可由王朝三品以上军侯臣子举荐新君,提交内阁,由内阁辅佐,直到储君成年继位……”
这边,邬羁还在背诵着南楚先皇定下的条例,这边福公公等人的脸色已经变了。
举荐新君?!
楚贤王从数天前就开始筹划了?!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早就知道五皇子会死?!早知道,芈虎弑君暴露天下,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早就失去了登临天子之位的资格。三皇子早就被他杀了,剩下的三位皇子,五皇子在叶向佛这边,七皇子和九皇子一个才刚刚三岁,一个尚在襁褓之中,按道理说,之前的局势是不符合这条例律的,除非……
正如今天,剩下唯一有资格登临天子之位的五皇子身死!
“嘶!”
转过这个弯,人人不由倒抽一口冷气,感到彻骨的冰寒。他们本以为五皇子的死是芈虎下的手,但是现在邬羁提出的证据让他们瞬间失去了之前的坚定。
“他们肯定是在谋划新君继位!”
“芈安,也是他们杀的!”
邬羁一锤定音,言辞凿凿,一脸的肯定,分外认真。可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令在场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当李云逸听完他的这些话,依然神色平静,眸瞳深邃,毫无波澜,似乎在说。
就这?
直到。
邬羁更是一愣,诧异道:“你早就知道?”
李云逸笑了,摇头道:“你说的这些,我的确不知道。不过,这也的确是楚贤王的性格,未雨绸缪,先行算计。并且,有一件事你说错了。”
说错了?
什么事?
邬羁闻言一怔,皱起眉头,正苦思之时,听到李云逸平静的声音再次传来:“五皇子,不是他们杀的,自然也不是芈虎。”
不是芈虎?
也不是楚贤王?
那是谁?
众人闻言一愣,听到李云逸如此平静和笃定的叙述正诧异之时,突然,邬羁脸色猛地大变。
不!
不应该说那是谁,而是应该说……还有谁!
当时在场的,除了楚贤王芈虎叶向佛之外,并无其他人,既然李云逸直接否决了两个,那么剩下的一个就是……
“叶向佛?!”
邬羁大惊失色,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破音了,可见其心头震荡。幸好,当李云逸说邬羁有事要说的时候,福公公江小婵两人已经联手用罡气封锁了整个营帐,否则只是邬羁的这一声惊呼,就足以给他们引来大麻烦!
熊俊等人更是目瞪口呆,瞠目结舌,彻底懵了。
怎么会是叶向佛?!
他杀五皇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最想杀芈安的,难道不是芈虎么?
再不济也是楚贤王啊,其实邬羁所说楚贤王的那些筹谋都能解释,毕竟,五皇子是站在叶向佛这边的,这一点从他发现芈虎弑君的秘密,第一时间没有禀告楚贤王而是投奔叶向佛就能看得出来,而一旦五皇子得势,叶向佛三军朝政无冕之王的地位将会彻底坐实,没人能够撼动!所以,楚贤王完全有理由在这个原因上杀掉五皇子,重新立下一个尽在掌握的储君,南楚皇室依然还在芈家掌控之下。
但是叶向佛……他杀了五皇子,岂不是把自家最粗的大腿给砍了?!
连邬羁听到李云逸的话都瞠目结舌,更别说其他人了。足足许久,邬羁盯着李云逸平静的脸,心头一震:“你早就知道了?!”
“你发现了证据?!”
证据!
福公公江小婵两人闻言心头一震,蓦地想起五皇子身死之前李云逸的示警和制止,不由大惊。只是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李云逸又一次摇头,道:“不,我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李云逸眼底闪过一抹精芒,五皇子乘坐马车碎裂时的残垣和枯骨再次浮现。纵然邬羁还是不懂,但李云逸这句话当然不是隐瞒,事实正是如此。当叶向佛带着楚贤王一干去见五皇子的时候,他只是因为叶向佛如此顺从的回应而心生不祥预感而已,直到,五皇子身体炸裂的残肢被抛出,他才终于确定,叶向佛究竟做了一个何等心狠手辣的决定。前世身为鬼医,李云逸见过的尸体实在是太多了,别人从那些染血的残肢里看不出来什么,他又岂能看不出,那些残肢的主人,至少已经死去半个月了?!
并且,五皇子之死不是外力,而是毒杀!这一点从骸骨上幽深的黑印就能看出!
“确实是叶向佛杀的。”
李云逸望向邬羁,再次平静的肯定,视线从面前吃惊的众人身上掠过,眼底闪过一抹严肃。
“皇权如渊,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不过你带来的情报确实还有点用,起码让我知道,这件事已经进行到哪个层面了。”
层面?!
皇权如渊。
对李云逸来说,这四个字只是纵观全局的一道感慨而已,但是当它传入邬羁等人耳中,却与一道春雷炸响无疑。反应最快的邬羁更是瞬间色变,整个人都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就像屁股底下有刀剑刺骨。
“你的意思是说,叶向佛要争皇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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