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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兄弟阋墙(本卷完)(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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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兄弟阋墙(本卷完)

古老的城镇葬身大火之中。

南方的诺曼人,在安享了数百年的和平之后,只能站在阴绵的小雨之中,用灰色的毡布罩住头顶和上半身,看着家园化为灰烬。

洛泰尔的士兵们分为了三列,将泥泞的地面踩踏得污水飞溅。

所有的士兵都从大火燃烧的城镇边路过,很少有人会扭头去看一看这座城镇。

进入帝国境内以来,这种拒绝投降后被焚毁的城镇不计其数。

士兵们的长矛、大戟、长镰被抗在肩膀上面,他们的盔头有半盔或者碟形盔,铠甲闪烁着寒光,弓弩被用羊皮套子小心翼翼地遮盖住。还有一些罗斯兵没有头盔,只能将盾牌扣在头顶。罗斯士兵使用的都是便宜的松木盾牌,这种盾牌不如橡木盾牌厚实,但胜在木质松软,可以卡住敌人的兵刃。

沉默的大军,低垂的战旗,渺远的鼓声。

小雨从天空落下,滴滴答答地落在这些士兵们的头盔上。

细密的鸣响声,让平原之中酝酿着一股恐怖的躁动。

诺曼人的脸上泪水横流,他们的粮食布匹已经被全部征用,很快就到秋天了,再之后就是冬天。

到时候怎么办呢,没有人知道。

一群洛泰尔的骑兵的奔驰而过,熊健的骏马,马蹄在软绵的泥地里面也声响如雷。

其中有一个骑兵落后了。

他的马扭伤了腿,走了两步就歪倒在地。

这个骑兵命令士兵驱来了一群诺曼平民,让平民帮他将马拉起来。

平民们连滚带爬地在鞭子下过来牵马。

有一个诺曼老人告诉骑兵,这匹马伤了腿,要用夹板固定住,还要休息一段时间,不然就永远废掉了。

作为回答,骑兵抽出鞭子,将老人打了一脸的血。

这之后,平民们再也不敢说什么了,只是按照骑兵的命令,将那匹马拉起来。

那匹马站起来又跌到,走两步又跪下侧躺,哀鸣不止。

无数的诺曼平民都抬头看着天空。

诺曼帝国如今就像是这匹马一样,它站起来走上两步就会跌到,浑身是泥、剧痛难捱,但却得不到休息。

所有人都想来帮忙,但是所有人只是加速它的死亡。

洛泰尔听说,在前往诺瓦城的路上,皇帝布置了两道防线。

第一道防线是各地的领主组成的,他们据守在依山修建的古老城堡中。

那些城堡在和平的年份里面,只有十几个士兵驻守,大部分士兵平时的生活也不是训练,而是做一些农活,有些士兵已经变得和农夫无异。

现在仓促之间,每一座城堡都进驻来数百名士兵。

领主们修筑在平原上的新式城堡已经被放弃了。

那些城堡只能称得上是别墅群。修筑起来的时候,花在玻璃上的钱币花在木板上的多,花在挂毯上的钱比花在石砖中的多。领主们和新贵族们在那里愉快的生活,有些已经生活了几代人,他们从来不会料到,帝国最安全的腹地有一天也会遭遇战火,那些行宫有多美丽就有多脆弱,完全无法守卫。

洛泰尔的士兵们很喜欢占领那些行宫,其中有些行宫就是属于皇室的。

领主、贵族和帝国军队虽然撤走了,但是周围依附的居民、那些漂亮的女子,甚至是为皇室服务的宫廷女子和夫人,全部滞留在那里。

帝国安逸而富饶的生活,让平民女子比起罗斯乃至更多的布尔萨,要漂亮、高雅百倍,士兵们当然不会放过这样的馈赠。

任何女子一旦被士兵们掳走,很少有能够活到第二个月的。士兵一般带走一个诺曼女人,只会给她家人一天的时候准备赎金,如果缴纳不出,那么这家人还是忘了有这样一个女亲戚比较好。

阴雨连绵的天气,阴雨连绵的帝国。

大道两侧,商用马车倾倒在地,四个轮子朝着天空,死马已经被野狗吃光了内腹。

平原上遍地扎着稻草人,许多稻草人已经被燃烧殆尽。诺曼的农人在夏收之后,最后一次用这种习俗乞求来年的丰收。这些诺曼农人恐怕料不到,未来许多年的时间里,他们都不再有这等的和平时光可以乞求丰收了。

诺曼帝国已经四分五裂。

北部诸侯和卡马尔王国签订了合约。

虽然卡马尔国王似乎野心很大,但他要求的领地,也只有波美尼北部的一条狭窄的沿海平原。卡马尔每年对帝国出口鱼、矿石、木材、松脂,进口粮食、葡萄酒、水果、布料,都被迫缴纳高昂的舶税,若是在帝国本土拥有了土地,卡马尔王国未来和帝国的贸易就有了极大的便利。此外,外国占据帝国领土,往往只是一个开始。这是对帝国的一种试探,若是帝国无力回应,那么这些国家就会继续伸入。有一天,当这个国家在帝国的影响已经足够大的时候,成为帝国皇帝恐怕也不是不能考虑的。

北部诸侯们的联盟对帝国的戒备大于卡马尔人。

他们欣然地邀请卡马尔士兵进驻波美尼。

波美尼公爵被北方的各个教区首领开除了教籍,施以绝罚。

诸侯们推选了卡马尔国王成为他们的领袖,纳斯尔选帝侯的儿子则迎娶了卡马尔的一位公主。

对这场婚礼最不满的,就是埃兰国王。

埃兰国王担心他堂兄有一天会将王国传给女儿,这样一来,埃兰将会失去对卡马尔王国的统治资格,纳斯尔人则会趁机而入,成立联合统治的国家。

在中部,大量的贵族、官员死去后,帝国的统治,实际上被一群佣兵头领和流民头子窃据了。

现在帝国没有考虑过对那些军人首领动手。

各地暴乱的农民军让那里乱成了一锅粥。许多农民军的首领,是教会培养出来的神父。这些神父比起军人首领更加麻烦。军人们总有个价钱可以谈判,那些神父多半却是脑袋缺点东西,他们是真的相信战争是一场对帝国的净化、他们是真的相信所有的人都要回到先知时代去、他们是真的相信到了让世间见刀兵的时候了。

这些神父鼓动的农夫,即便不善战斗,但却总是士气高昂、信仰坚定,除了彻底铲除,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消灭了。

让军人和疯子去打吧。

未来上帝会恢复中部的秩序的。

至于南部,帝国统治的最中心,已经有四分之一的土地沦为了战场。

帝国的精锐力量聚集在此地,应对着帝国如今最大的敌人:洛泰尔的大军。

战争如同秃鹫盘旋于天空。

战争才刚刚开始,帝国却已经破碎不堪了。

忠诚帝国的地区,只剩下南部地区了,此外,还有北方几个选帝侯主教表达了对帝国的支持。

那些选帝侯现在被包围的各自的邦国之中,有一些甚至越过了边界,逃到了埃兰王国接受庇护。

诺曼人,正在刀兵相向。

从诺曼南部南下直到教皇国,往东直到罗斯海岸,往西直到埃兰、托莱诸国的自由市,混乱的时局让人们称之为‘混乱进军’。

许多临近的自由市,因为从属于不同的共和国,便派出了佣兵和市民卫队,开始焚烧对方的贸易站、卸货码头或者侨民区。

在托莱地区,乌苏拉人资助了当地山民首领对沿海城镇的洗劫。这种洗劫得到了托莱人的默认。

莱赫人控制的作坊、种植园、细料仓库都被洗劫一空,近在咫尺的托莱贵人的产业却毫发无伤。

在埃兰地区,莱赫人想办法驱逐了许多地方的乌苏拉商人。

莱赫共和国许诺埃兰贵族,只要驱逐了乌苏拉人,就能酌情减免他们的债务。

埃兰人当然乐意如此,他们不光是驱逐乌苏拉人,还会将乌苏拉人绑架起来,再勒索一笔赎金。

在教皇国内,莱赫和乌苏拉共和国的教产代理人对诉公堂。

他们邀请了最昂贵的律师,指责对方经营教产不当。

乌苏拉人指责莱赫人拿教产去投资工坊和地产,但所得的收益根本没有上缴给教皇国的财政官。

莱赫人则指责乌苏拉人,将教产抵押给了城内的大商人,所得的钱却用来经营东方贸易,这比莱赫人处置教产的行为更加危险。

同时,双方都在斥责对方拿着教产放高利贷,有违教廷的训导。

教廷被共和国们争得乌烟瘴气,许多的内陆的小共和国则看到了机会。

来自费伦茨共和国的执政官就觐见了教皇的财务官,他希望在未来几年的时间里面,帮助教廷代理一部分教产:在过去,这是莱赫共和国和乌苏拉共和国两家独占的生意。

教皇的财政官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但却没有真的答应费伦茨共和国。

教皇国担心,如果真的允许更多的共和国代理教产的话,恐怕会让莱赫人和乌苏拉人选择和解,并且共同对付教皇国。

费伦茨的执政官很失望,但却依旧表示,他明年还会回来。

虽然没有答应费伦茨共和国的要求,可是教皇本人却答应了费伦茨执政官的一个要求,允许费伦茨购入一个由教皇国控制的港口城市,达尔港。

有了达尔港后,费伦茨就不再是一个被陆地包裹的可怜共和国,而是一个直面大海的共和国—――对于任何共和国来说,这都是飞跃的第一步。

若在以往,教皇国绝不会轻易答应这样的要求,可是现在,当莱赫人和乌苏拉人大打出手,没有多少人在意教皇国的债务时,费伦茨人提供了两万阿涅格杂色金币,这是大有助益的。

这些金币,是贫穷的费伦茨人积累了十多年的财富,他们决心让共和国走向海洋,宁愿为此缴纳高昂的购地费。

在‘混乱进军’中,共和国对抗共和国,自由市对抗自由市,就连同盟城镇,也因为新仇旧怨开始大打出手。

整片海域的贸易已经被完全打乱,经过十多年的动荡才稳定下来的航线,那些精巧的航线设计、那些用来储存各类货物的仓库、那些善于识别风向,水文,雨情的领航员、那些最强健聪明的男人和女人,现在全部被卷入了一场场战争之中。

有些城市高呼乌苏拉万岁,有些城市高呼莱赫乃帝国荣耀。

在一些中立的城镇中,倾向不同共和国的家族也会彼此憎恶,在街头乱斗。

诺曼南部的诸邦,已经有一百多年没有卷入过帝国的事务中去了,但到了今天,他们却因为遥远东方崛起的一支民族,不得不走上了阴森的战场,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仗能够打完。

南部半岛和托莱沿海地区的造纸中心遭到了很大的摧残,最先发现问题不对的,则是一位正在埃兰南部逗留的贵族—――波杰克。

波杰克给了自己的仆从十六个埃兰苏,让他买回两令纸。

七个苏一令纸,这是半年之前的价格。

过了小半天,仆人一脸尴尬地走回来了,“大人,您给的钱不够。”

波杰克挑了挑眉毛,“我已经多给了你两个,这样也不够么?”

仆人点了点头,“是的。上次您从这里前往帕西城市时海路通畅,每隔几天,乌苏拉人和莱赫人都会运纸靠岸。现在,这些船都消失了。城内的书商和纸商已经开始歇业了,他们的生意没办法继续下去。”

“怎么搞得。乌苏拉和莱赫人在打仗,我知道。但是成纸是小帆船来运的。战舰打仗,管这些小帆船什么事情。”

“小帆船也在打仗啊。”仆人说,“乌苏拉和莱赫或许看不上这些小帆船,但是有人愿意出钱买这些小帆船。”

“谁会买?”

“那些自由市、自由港、小共和国、免税领,他们听从乌苏拉和莱赫的号召,几乎把所有的船都送到了海上私斗。”仆人想了一小会说,“街上的人告诉我,所有的沿海城市都在封锁别人,自家又被别人封锁。贸易完蛋了,商人们都疯了。”

波杰克想了一会,开始给国王写信。

他判断,莱赫人和乌苏拉人的战争,实际上是东方唐人和乌苏拉人的延续。

这场战争在诺曼南部什么时候停止,不归诺曼人说了算,而是看乌苏拉人和唐人谁先输。

现在连莱赫人都亲自挽着袖子参加战争,波杰克推测道,“乌苏拉人在东方肯定是遭遇了什么失败。这失败足够大,让它们不能轻易抽身,这失败又不够彻底,又使乌苏拉人有继续作战的力量。我怀疑乌苏拉人在陆地上遭遇了失败,撤回了海上,而唐人缺乏海军,追到大海便无能为力,故而双方陷入了僵局。如果真的是这样,情况就有趣了。双方都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呆着,徒劳地消耗着自己的力量,战争已经变成了对各自的考验。陛下,我会再次前往东方,帮您看个究竟的。”

埃兰国内,也出现了小小的动荡。

因为遭遇皮克岛人长期的入侵,埃兰国王的权威在过去一百多年的时间里面遭遇了极大了衰退。

现在,经过三代埃兰王的努力,埃兰王国的士兵人数已经超过了皮克岛和托莱诸邦的总和,这让埃兰国王再次拥有了和诺曼帝国一较高低的力量。

只不过这一次埃兰王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对外征服之前,得解决自家领主的问题。

因为封臣的力量过大、过于自由,当皮克岛人入侵的时候,埃兰国王的封臣们却屡屡和外国人勾结。

如今,埃兰国王准备收紧封臣们脖子上的缰绳。

几十年前,埃兰国王通过了《特兰西敕令》,连续罢免了许多位忠于教廷的大主教后,埃兰王室得到了国内教会的效忠。

瓦解了贵族和教士们的联盟后,埃兰王室开始学着诺曼帝国,推行含金量稍低但有王室保证的金币,同时,埃兰国王强迫贵族们通过了法律,承认这种货币在国内至高无上的地位,不承认的封臣,将会被视为叛逆。

经过十几年的争夺,埃兰金币在王令的推行下,开始深入各个封臣的领地、城镇。

在国王领上的城市,率先实行了官员改制:市长们从贵族推荐转变为王室任命,接着转变为王室委任贤人,如今,则是王室从埃兰三级议会中选拔忠王者。

为了排挤贵族和教士,埃兰国王往三级议会里面塞入了大量的市民精英。

埃兰每一次改革,都让实权领主们受到一次削弱。

边境的埃兰领主,大多会和诺曼帝国的诸侯甚至诺曼皇室结盟,以此来对抗日益专制的埃兰国王。

如今,诺曼大乱,这些边境贵族们则接到了埃兰王室的最后通牒:“接受改制,否则视为叛乱。”

东部边境的贵族们联合了起来。

他们对诺曼国内和托莱地区的盟友们发去了求救信,可是托莱诸邦刚刚建国,国内争斗暗流汹涌,没有一个贵族敢派出士兵支持埃兰国内的盟友,诺曼帝国的诸侯们更是没有心思西顾。

东部的贵族们不得不按照传统,向皮克岛发出了求援的信。

不过皮克岛最近爆发了一场恐怖的叛乱。

贵族们罢免了一位试图在岛上恢复教廷势力的女王,将她幽死在一座塔楼之中,她之后数十位继承人因为信仰问题,一日之间全部失去继承权。

一位本岛信仰的国王被选出来。

这位国王在继位的时候,发誓维护皮克岛教会的信仰自由,不受教廷干扰,重申了他会遵从皮克岛先王签署的一份《宪章》:王在贵族中、王在法律中、王在议会中。

皮克岛人忙于限制国王的权力,暂时失去了对埃兰贵族的兴趣。

这是神赐给了埃兰王室的祝福:那些桀骜不驯、四处结盟的大贵族终于迎来了末日。两万九千名埃兰步兵、四千名忠心耿耿的埃兰骑士簇拥着埃兰国王,开始将埃兰王政推向全国。

埃兰国王离开帕西城前自豪地宣称,“此时此刻,我不过埃兰诸多君主之一!等我返回此地,所有的贵族都将俯首帖耳,以定居在帕西城的行宫为荣!”

罗斯地区。

洛泰尔投下的阴影,已经逐渐消散。

等待罗斯居民的不是晴朗的天空,反倒是漫天盘旋的乌鸦。

大波雅尔们大打出手,开始争夺那些被洛泰尔放弃的城镇;

波雅尔们纷纷越过边境,准备趁乱扩大领地;

佣兵、冒险者、自由骑手、乱兵、皈依部落也开始骚动起来,秩序既然已经崩溃,那么此地便是勇士们的乐园。

就在的罗斯北部打成一片的时候,乌苏拉人也在竭尽全力地搅乱时局。

他们给了许多波雅尔大量的资助,只求雇佣到一批批的佣兵。

罗斯人命贱如水,但即便是水,也会有干涸的一天。

乌苏拉人发现,罗斯波雅尔提供的佣兵质量越来越差了。

最开始还都是打过仗的老兵,自带全副铠甲,能够听从命令;不久后,已经变成了村社弓箭手和猎人;现在,则有许多茫然的罗斯农民被一股脑交过来凑数。

那些罗斯农民告诉乌苏拉人,他们是从家乡被绑架来的。许多波雅尔非常不知廉耻,甚至会将女人头发剃短,将胸脯用两块木板压住,喂她们喝一种让舌头麻木的药水,以便她们两天无法说话,最后给送到军中凑数。

乌苏拉人将这些罗斯人简单地训练之后,就将他们一批批地塞进船,让他们前往尼塔海岸劫掠。

有许多罗斯士兵只是被丢上岸,发给两天的食物,被告诉:“看见黑头发,棕黑眼仁的家伙,就冲过去杀掉他们就好了!”

这些罗斯人被丢上海岸之后,乌苏拉人就不再会回头接他们。

不久后,这些罗斯人的脑袋,就会被(疼)插在海边的长矛上。

一个逃回了罗斯地区的雇佣兵发了疯。

他说尼塔的海岸上,插着十万颗罗斯人的脑袋,每颗脑袋都在哭,哭出两条血泪,嘴里还会说话,“快跑吧!快跑吧!这里不是奶与蜜之地呀!”

罗斯东北。

唐地在混乱之后,陷入了古怪的平静之中。

许多人期待的南征莫名其妙的中止了。

春申城内一片欢庆。

曾经逃之不及的诺曼人,现在又气势汹汹地返回了居所,那些逃走的诺曼人则懊悔不已,悔恨不该低价抛售各家的产业。

许多诺曼领主甚至沿着春申河朝着北边发起了试探性的反击。

他们在遭遇了‘唐军’之后,发现对手并不是那支战意旺盛的军队,反倒是熟悉的大族私兵。

诺曼人对付大族私兵很有经验,只需要使用弓箭手射死头领,剩余的农兵就会一哄而散。

诺曼人夺回了一些城镇,在发现城内的诺曼人已经被屠杀一空后,他们开始对城内的唐民施以报复,有好几处城市发生了屠杀。

诺曼人从捉住的北方唐人那里听说,云城发生了叛乱:唐人的女王设法谋杀了她的情人,同时也瓦解了他的军队,现在再没有一支唐军会威胁春申城的安全了!

上帝保佑!

这个消息让春申城内的诺曼人士气高涨,连带着一些乌苏拉商人也重拾了信心,他们又愿意给春申公爵借钱了,几支纪律败坏的佣兵,也开始重新听命于公爵。

公爵正在筹备北上。

他和清河人有盟约关系,他判断,只要北上就能得到清河唐人的欢迎――那些丧家失地的唐人大族会哭着为他领路的。

公爵唯一的担忧,就是南下的侄子给他发回的信件。

南边的唐人义军似乎很难缠,并且和布尔萨人结了盟。

这真是让人头疼,异教徒们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公爵同时也痛感侄子的无能,一支义军罢了,怎么会被堵在科尔卡北部的海岸不敢南下的。

布尔萨人?就是那些半安息人吧?这些蠢货有什么难对付的!

他们的主子安息人入侵布尔萨半岛,不也是被帝国的臣民瓦解,现在被迫签订了合约么!

一群布尔萨人和一群唐人,那就是一个笑话加上另外一个笑话。

公爵焦虑不安地等待着胜利的消息,那个蠢货应该尽快打通南下的通道。

随着唐地局势的反复,焦虑却渐渐地消弭了。

如果唐土大乱,公爵就会趁机北上,唐人内部争斗的时候,是最容易入侵的。

公爵现在有了一种上帝宠儿的自负,当他濒临覆灭的时候,北部的唐人混乱一片,南部的乌苏拉人竭力帮助—――若不是上帝垂怜,谁敢乞求这样的恩典呢?

“唐人啊,自相残杀吧!”公爵在休息之前,虔诚地祈祷着。

南郡。

章白羽进入了临湖城。

他送回了古河人南投之人。

在城内,章白羽召集了官员们,准备讨论一下古河之变。

唐人和古河人的盟约源远流长,又是一衣带水的好邻居,在古河人遭遇了这样打的劫难,都护府的官员们都很难过。

在难过之余,唐人官员都忍住哀伤,积极地提出建议,如何接管古河郡?如何管理未来的古河归义人?是分开迁徙还是就地安置?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河儿汗的儿子如何处理。

不少人都说杀了省事,但却遭到了反对,赐姓章氏则引起了极多的反感,尤其是归义人,他们说如果给古河崽子赐姓章,他们也要一起改姓,不然不公平。

最后,钟离家则提议,可以姓章,但是挂在章将军的名下,岂不是一举两得?一来不会混淆都护府的长幼之序,二来也让古河人有向唐之恩。

章白羽最终决定赐古河人白姓,纳入白氏一支。

河儿汗的儿子知道后,立刻以白忠河的名字,给都护写信表示感激。

蒯梓询问了这个名字是谁取的。

白忠河说是他的一个唐文师傅给取的。

蒯梓去询问了一下,发现那个师傅是个清河的读书人,便将其调到了三墙城,入城守府为备官去了。

都护府的居民明白了,都护已经下定了决心:诛灭古河内乱之贼,为河儿汗复仇。

白忠河以唐人的礼仪正坐在院内。

院门在他的面前缓缓关闭。

院外,唐兵严密把守着。

白忠河明白,那些唐兵不是防备外来之敌的,而是防备他的。

想起来小时候父亲将他抱在马背上的场景,白忠河忍不住哭泣起来。

一位后母走到了忠河的身边,为他擦干了泪水。

“勇士不该哭泣。小心,唐人看见你哭,会杀了你。”

白忠河点了点头,咬紧了下唇,爬起身来,走进了内院之中。

都护府。

章白羽抱着云生,坐在一片花圃之中。

阳光明亮,不燥不热,只是有些催人入眠。

云生很聪明。

章白羽抱着他时,总会发现许多新体悟。

比如,若是有个人从院子左侧走到右侧,云生不会觉得又什么奇怪,但如果这个人穿戴着铠甲再走一次,云生就会好奇地张嘴,想要扭头去看,只是脖颈无力,扭动半天也无济于事。

云生虽然不会说话,但是章白羽却发现,这小家伙可以传递出许许多多不同的意思,韩云能够理解得更多。

人乃天地之灵,这句话在为人父母后才知道的越来越多。

章白羽有些时候忍不住想,天下父母爱护子女,恐怕就是从这养育点滴开始的:对孩子来说,这是父母的养育之恩,但对父母来说,孩子的到来也是天赐之喜。

“这家伙,喔!喔!”章白羽将云生举起来,微微晃动,“未来是个好郎官!”

云生的眼神在疲劳中透露着倦怠,还时常有一种远超年龄的凝视感,好像有所迷惑一般。

韩云唾了一口,“只是郎官么!冠冕玄袍,统御九郡,才是好男儿!”

章白羽皱着眉,啧了一声,准备和韩云辨几句。

这时,章白羽却看见韩云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章白羽顺着看过去,发现了失魂落魄的白昭。

“昭娘,怎么了?”章白羽把云生交给韩云抱着,对白昭招手让她过来,“说啊。”

白昭扭着手,“哥哥```我梦见大哥了。”

章白羽笑了,“你吃我的、用我的、住我的,可没听说你梦到我。”

白昭脸色煞白,唾了一口。

“哥,”白昭说,“我梦见逸哥儿和姑丈、姑母在一起,和我阿母在一起,和好多死人在一起。”说到这里,白昭失声痛哭起来,“以前,这样的梦里,我看不见逸哥儿的!你还让我梦见你!呸!我最不想梦见的就是你!”

韩云细细地吸了一口气。

章白羽的表情严肃起来,“昭儿,是谁让你给我说这个梦的。”

白昭明显被梦吓到了,这个时候还有有些惊恐,她说,“我午睡梦到了,哪有人来告诉我。”

“梦里还梦到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有个红衣女人,提着灯,在雾里领着我走。”

章白羽还在考虑如何宽慰昭娘。

韩云却已经想着了后面的问题。

不论是真是假,若是大郎殒命了,恐怕再没有什么会阻碍白羽北伐了吧。

风铃微微地鸣响着。

云生突然在襁褓中啼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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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国的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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