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兰强颜欢笑，“客人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真不明白？”他慢慢撕扯着手中的鸡腿，只待肉尽尖锐齿锋森森咬着骨髓，他粗犷眉眼挑起，好似雪夜缀在身后的野狼，背对圆月对人露出个狼一般嗜血的笑来。
幽兰好似受到惊吓的金丝鸟，她仓惶站起，因为动作太快，带倒了身后的软凳。
“辉夜！你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幽兰像被逼到崩溃，哀怨控诉。
“你就算再不喜欢我，也不能找这样的人过来羞辱我，辉夜，我对你太失望了。”
葛藤没意思的丢了手里的鸡骨头，改对着手里晶莹剔透的冰糖肘子下手，他用不惯碗筷，倒提着肘子的动作本来带着些上不得台面的意味，可是到他身上却平添几分傲然贵气。
他对着幽兰嗤笑了声，唇齿卷积叼走那焦糖色的软糯皮肉，“婊子我见过许多，做婊子还想立牌坊的却只认识你一个。”
他横眼看了两个不明所以的男人一眼，“你们中原人真是好笑，竟然把嗜血恶草当娇兰。”
冰糖肘子软糯又香甜，他眯着眼睛慢慢咀嚼，那从嘴里冒出的话却带着冷气，让听着的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血幽灵需得用尸体养育，用鲜血浇灌，这喂养的鲜血年纪越小，香气越悠远难忘……”
葛藤深吸了口香气，然后像个不甚满意的饕餮客，鄙夷评价，“你这兰花虽然香，但明显欠了很多火候，用的应该是跟你年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这里是皇宫，你们用的就只有宫女，让我猜猜你至少杀了几人……”
“你少含血喷人！”
幽兰紧咬双唇，凭白受人侮辱，让他整个人几乎气到发抖，“你给我现在就出去！”
葛藤依旧慢悠悠的啃着肘子，他用手肘碰碰聂青桑的胳膊，“我是跟着你来的，你堂堂国师别告诉我还不如一个婢女有名头，你在昭国也混的太惨了吧。”
“你可少说两句吧。”
聂青桑道，“幽兰养的是暗夜幽兰，可跟你说的那个血幽灵不一样，你这次估计是误会他了，还不赶紧给她道歉。”
葛藤那半截眉毛高高扬起，那不服输的态度，简直就跟他和花魁春风一度，结果对方说他不行，索然无味一样情绪激昂。
葛藤像被戳了逆鳞的斗眼鸡，“你说是暗夜幽兰，我问你，你见过她养的花吗？血幽灵浑身如浸鲜血通体殷红，中有一蕊生有鬼脸模样，自带异香。
它是传闻中的魔鬼之花，通往暗夜之门，浇灌鲜血时只要虔诚诉诸你的愿望，就会被门后的魔鬼听到，助你梦想成真。”
葛藤说，“我上次见它是在很多年前的某个大臣后宅当中，大臣的主母年老色衰，很是不满大臣新迎娶的妻子，所以暗中饲养血幽灵，她被人发现的前一刻，还在诅咒大臣和他的妻子死无葬身之地。而从她屋里搜出来的女尸足有七、八具之多，这还不算一些专门买来的女童。”
“聂青桑，那玩意化成灰我都认得，怎么可能会闻错它的味道。”葛藤看着幽兰一字一句，“血幽灵之所以自带异香，就是为了遮掩那养育他的尸臭味。”
聂青桑觉得葛藤说的这些，比山野话本还要来的稀奇古怪，他张了张嘴，“心想事成什么的，一听就是假的吧。怎么会有人相信……”
“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葛藤道，“重要的是这个吗？重要的是饲养这东西过程，尸体为壤鲜血浇灌，血幽灵本身就是邪物，在漠北这样的东西一经发现必须销毁，怎么在你们中原还养此为乐？”
葛藤恶狠狠的咬了口手中的肘子，真是一群莫名其妙的中原人。
聂青桑咬着筷子，被这骇人听闻的事实镇住。
他转头去看乌云盖顶的百里泷，又看看仿佛受尽委屈的幽兰。
总觉得葛藤捅了一个天大的篓子出来。
“别吃了。”
聂青桑拽了拽浑然忘我的葛藤，“你跟我出去。”
葛藤坐的四平八稳，“我现在若是走，岂不是证明我没底气。”
葛藤挑衅的扬扬下巴，“喂，昭国国君，你这里有人草那什么人命，你都不管的吗。”
“菅……”
聂青桑小声提醒，“是草菅人命……”
葛藤忽然哈哈的笑起来，“聂青桑，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当了国师还“jian”啊“jian”的，说来听听，你跟百里泷那家伙在一块的时候，他是不是才是被压的那一个。”
聂青桑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葛藤说的什么。
他耳根忽的红了，希里哐啷的去堵葛藤口无遮拦的油嘴，想拉这人离开这是非之地。
“不准走！”
幽兰被气到极致，伸手拍在桌上，一双杏眼怒不可遏，她气愤的盯着葛藤，“你平白无故羞辱与我，今日这事若不说个明白，谁都不准离开！”
幽兰本是弱质女流，她说着说着那张气到发青的脸蛋，就突然落起泪来。
“没错，我是个婢女，是个卑微的上不了台面的婢女。我是婢女我就有罪吗，我是婢女就不能喜欢人吗！你们凭什么……凭什么如此羞辱我！”
聂青桑这辈子最受不了女人哭，尤其是熟悉的女人哭，“你先别哭，葛藤口无遮拦惯了，他不是这个意思。”
“他是我带来的人，有什么做的不对的，我替他给你道歉。”
聂青桑一手堵着葛藤的油嘴，一手按着葛藤的脖子磕头似的给幽兰道歉，那态度比上坟还要来的虔诚。
葛藤给了他个白眼，油乎乎的手指对着幽兰比个中指，显然自己并不是聂青桑说的那个意思！
被如此对待的幽兰，像是戳到自己脆弱的自尊心，越发气愤崩溃。
“你不用同情我！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嫌弃我人卑位轻，就连我亲手炖出来的汤都不碰一下。你们这不是厌恶又是什么！”
幽兰掩面而哭，“你们都信他的胡话，我若心存歹念，这么多年来，多少机会，又怎么会挑在今天……”
“……你们不能这么羞辱我！羞辱我辛苦做出来的东西……”
幽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哭的聂青桑都快没了办法。
“幽兰，你先别哭，我们没人相信他说的胡话，这里更没人嫌弃你。”
聂青桑端起桌上的汤碗。
“我知你炖汤辛苦。”
“这汤我现在就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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