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清栖犹犹豫豫站在房间门口,脑子里是一团乱麻。
耳边不再是聒噪的门铃声,周遭一片安静,时间仿佛静止了般,回忆却像是开了闸的洪水,随后是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贺清栖……”
“栖栖……”
不同称呼不同情绪却是同一个人发出的两个声音不断在脑海里交织。
二十九岁的卓知微目光清凉:“我滚蛋了。”二十二岁的卓知微眉间带笑:“不可以这么叫你么?”
很多很多心动,加上更多更多愧疚,不断交织融合,发酵成如今她对卓知微的感觉。
在她的心里,她是不该对卓知微产生这种感觉的,上辈子的那些事情在她的心底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站在道德制高点,高傲地睥睨着她,仿佛她真的做错了什么,那些铺天盖地的谩骂唾弃压的她喘不过气,让她下意识想要逃离。
她没错。
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她和卓知微只是朋友,没有一丝一毫超过界限的行为或感情。
她是被陷害的。
这样的声音不断在脑海里循环,她一遍一遍催眠自己,让她潜意识里就认为,她和卓知微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可能。
她把心动当成是愧疚,把心上人说成是朋友。
可是如今,却是有了这种可能,是经历了未来的一切的她先动的念头。
仿佛给曾经的陷害提供了伪证。
而且,她,贺清栖,是害了卓知微一生的罪魁祸首。
是她识人不清,才让卓知微遭受了无妄之灾。
她曾经也用过言语,真真切切地伤害过她,即使是无心之失,贺清栖还是在心里怪了自己许久。
这样糟糕的她,怎么可以喜欢那么好的卓知微?
这样的情感不知道在心底盘踞了多久,她压抑了多久,又自欺欺人的多久。
只是一发现,便已汹涌成这样。
其实细细想来,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有了痕迹,她对卓知微无意识的心软,想要离婚时脑海闪过的画面……
贺清栖不可置信地清晰整理着自己的情绪变化,心底仿佛掀起了滔天巨浪。从心头闪过的,有羞耻,有愧疚,有惊慌……还有那一丝丝微小但不可忽略的,欣喜。
毕竟,她这次喜欢的人,是矜傲的决然的,清冷的干净的,她全然可以相信的,卓知微。
她想追她。
她想和她在一起。
她想和她做尽人世间的亲密事。
可偏偏,她结过婚,此时的她更是清楚地不能再清楚,现在是十年以前,她的户口本上婚姻状况的那一栏里,还清清楚楚地写着。
已婚。
眉头轻微的蹙紧,贺清栖一直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人,就像方萱遥说的,她蛮横又霸道,骄纵还自私,假如换个人说不定她真的能在离婚后不管不顾地跟人家表白。
她没做错什么,离婚又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可是,那是卓知微啊。
对她全然信任,甚至可以说把她当做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卓知微。
她真的可以就这样祸害人家么?对卓知微真的公平么?
明明……她值得更好的。
可是让她就此放手,她又担心错过了会悔恨终生。
等有机会,把一切告诉她吧,如果她不能接受,那就算了。
贺清栖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眼底是一片晦涩不明。
她一想到算了的那种可能性,心便揪得生疼。
在经历了长达十分钟的心理建设,贺清栖终于决心,等她回去和方萱遥离完婚,再和卓知微谈感情。
至于这两天,就先缓一缓。
长呼了一口气,贺清栖看向门把手的位置,忽然又怂了。
刚才心里建设时想的倒是大胆坦然,可是真正到了要面对屋里的人时,却踌躇犹豫。
半是友情到爱情转变的羞赧,半是犹疑害怕,又想起早上的那意外,更是心虚不已。
小狮子在门口磨蹭了半天,握上门把手,又松开,握上,又松……如此反复。
卓知微早就听见了外面的脚步声,可却迟迟等不到那人进门,实在等不下去了:“是栖栖么?”
“啊?”贺清栖心里咯噔一声:“是,是我。”
像是做错了事一样,犹犹豫豫,打开了门。
卓知微已经坐起了身,眼底是故作的一片懵懂,像是刚醒一样。
贺清栖心下意识软成一团,一时忘了方才的别扭。
她柔下嗓音:“醒了?”还有些忐忑。
卓知微看她,轻抿嘴唇,乖乖巧巧“嗯”了一声。
贺清栖暗暗长吸了一口气,心跳又开始加速起来。
觉得真是让人受不了,这个人为什么这么多变?清冷的,温软的,成熟的,可爱的……
难怪有那么多人喜欢她。
就在刚才,被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看上一眼,她差点就要跪地大呼,姐姐我可以!
在线变质女友粉。
不,不算变质。
早就变质了。
贺清栖摸了摸鼻子。
“外面怎么了?”
“嗯……”贺清栖压制住过快的心跳,坐在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侧身看她:“就是导演组给我们找了点麻烦,这两天可能过得不会像想象中那么舒服。”
真好看呀。贺清栖想,好像完全长到了她的审美点上,无一不好看,无一不心动。
随即又觉察出言语中漏洞,自嘲笑了一下:“当然,本来就不是很舒服。”
卓知微被心上人这么看着,也是不好意思起来,眸光闪了闪。
紧接着,便发现她连睡衣都没换,掀开被子的一角,抿了抿唇,颊边飘上一片红霞,轻声邀请:“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睡么?想睡。
可又觉得像是冒犯了对方。
不睡?也不行。
她还需要再在这待两个晚上,她若是突然说要去睡沙发,才可疑呢。
贺清栖意动地闪着瞳眸,定神看了眼那被掀开的位置,又看了眼卓知微,十分犹豫。
卓知微看出了她的犹豫,不禁柔声问:“就当陪我睡会儿,好么?”
软软地注视着她。
没几秒,贺清栖妥协了。
蹭了两下,便老老实实躺在床上,和卓知微距离有些远,也不敢乱动,扯着小被子淹没上脖子,再到下巴,最后只露出一双写满心虚的琥珀色眼眸,转了转。
贺清栖忽然就想起了刚才她起床时发生的事情,起初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在发现了自己的心思之后,总是觉得心虚。
她不动声色地试探着:“微微。”
“嗯?”
“你什么时候醒的?”
卓知微眨眨眼,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转瞬即逝。
随即,正经回答:“大概是,你走了之后吧。”
“突然听到关门声,就醒了。”
贺清栖顿觉松了口气,不再吊着一颗心。
可是又想到是自己吵醒了她,摸了摸鼻尖,不由抱歉:“对不起啊微微,我声音太大了。”
“哪有。”卓知微侧过身子,温眸注视着平躺的贺清栖,眼眸不经意闪过恋慕。
她伸手,把玩起贺小狮子的蓝黑色头发,轻声说:“其实也该醒了,接近,我的生物钟。”
声音柔得不像话,好似稍稍大点声,便能将这只未成年小狮子吓跑一样。
贺小狮子倒是没被吓跑,但是感觉自己要被迷晕了,心跳快得不像话,身子直接僵在了那里,动也不敢动。
卓知微眉目温柔,手指绕一下,再绕一下,轻声问她:“怎么,不说话了?”
贺清栖暗自深吸了口气,觉得喉咙发干发紧,想要表现得淡若自然,像是平时一样,不要让卓知微窥探到她心底的喜悦和紧张。
她忽而想起什么,清了清嗓子,让自己看起来怪正经:“微微,我发现你似乎很喜欢玩别人的头发。”
就连摸她的头时也是如此,不知是有意无意,那纤细手指,总是喜欢插/入头发,再抽出来,然后细细摩挲一下。
从前还不觉有什么,可是冷不丁一想起……总觉得有些,暧昧。
卓知微“嗯”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忽而觉得自己有些变态,移开视线。
“你不喜欢我这样?”
嗓音清冷,可是在贺清栖听来,却莫名带着一种欲,贺清栖的心小小声多跳一下,耳根悄然红了一片。
却更犹豫。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卓知微少年时期的遭遇,也不会有人比她更明白卓知微内心的禁忌与底线。
虽然很想亲近这个人……可是纸包不住火,如果将来卓知微也喜欢了她,也愿意和她在一起,到时候再发现自己追她时,自己还已婚,她会有多难过?
想到这里,心被密密麻麻的酸涩滚过。
她狠下心肠,回答:“倒也没有。”
“就是有些怪异。”
说罢,她略微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卓知微继续勾头发,轻声问:“怪异?”
“知微。”贺小狮突然恢复起了曾经的称呼:“你知道我是喜欢女生的吧。”
卓知微心里咯噔一声,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略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打下一层斑驳阴影。
眸色微暗。
“嗯,当然。”耳边是那人继续的解释:“我不是说你喜欢我,就是……我们近期还是不要过分亲密。”
“会被误解。”
被误解?
被谁误解?
磕cp磕的快昏厥的人又不占少数,怎么之前不见她在乎这个。
卓知微瞳眸委屈地闪了闪。
半晌,才勉强带着笑意回答:“因为方萱遥么?”
不像吃醋,反而像是朋友间的打趣。
贺清栖如今一听到这三个字就心虚,更何况还是从卓知微口中听到,心尖更是猛的一颤。
至于听起来,像是卓知微真把她当朋友,虽有些失落,但没什么所谓。
喜欢一个不喜欢她的人,她早就习惯了。
“才不是呢。”她否认道。
语气腻歪,像是撒娇。
想了想,又带着一片少女心思暗示:“我又不喜欢她。”
卓知微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吊的高高的心终于老老实实回到胸腔,堪堪平复住自己的心情。
平静问:“那为什么?”
“就是……”小狮子捏着小被子,眼珠骨碌碌乱转:“方萱遥最近可能对我不利,我怕我们关系太好,她伤害你。”
看着有些心虚?
卓知微不动声色打量着她。
骗我。
微微有些生气地嘟起嘴唇。
可忽然想起刚才小狮子的心跳过速,落荒而逃,和在门口的踌躇不定……
而且,都已经过了五天了,怎么才想起来保持距离?
再仔细品味贺清栖前后说的几句话,一开始是觉得她喜欢的是女生,不能占她便宜要保持距离,后来是因为怕被误解,紧接着又变成担心方萱遥。
前言不搭后语。
卓知微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瞳孔缩了缩,微不可查地晕开一片喜意。
该不是……贺清栖对自己也有感觉?
再联想那个“近期”。
卓知微觉得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虽然有点自恋。
贺小狮子平时大胆一往无前,可是没做决定之前,总是很怂。
那她就给她做决定的时间。
如果做出了不是她想要的决定,她再主动出击。
话虽然这么说,但有些事情不是就那么算了的。
她不动声色,一本正经地点头:“你说的对。”
贺清栖松了口气。
可床上的美人显然还没说完:
“那再彻底一些,你到地上打地铺吧。”
贺清栖:“???”
她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仿佛卓知微是那负心人。
卓知微对她的控诉无动于衷,并且很想笑。
半晌,贺清栖仿佛做了什么重大牺牲,眼角耷拉委屈巴巴,觉得自己真是有苦说不出,且自作自受。
心一狠,抖了抖唇:
“好!我打地铺!”
突然觉得离婚真是刻不容缓,回去方萱遥再不同意,她就告诉爷爷父亲。
卓知微憋着笑,抽搐了下唇角,眸底却是一片温柔。
……
又睡了两小时的回笼觉,陶径寒尽心尽力挨个房间叫人。
边岁桐跟着她,眉眼弯弯:“径寒真是一点没变。”
陶径寒奇怪看她一眼:“我们分开还不到一年,当然没变。”
边岁桐抿唇,片刻,老实回答:“其实只是不知道该和径寒说什么,但又十分想和径寒说话。”
陶径寒定定看了她一会儿,停下脚步,随即眼里潋滟起笑意:“好啦,以前怎么样,现在就怎么样,我还是那个陶径寒,没有变过。”
你还是可以和我撒娇,也可以和我生气。
只是……陶径寒的目光渐渐带着惆怅,恐怕你也不会愿意那么做了,在我挑明一切,你又有男朋友的情况下。
罢了罢了,早该想到的。
陶径寒面色恢复如常,敲开了最后一扇门。
“姐,姐姐。”
开门的依旧是那个小结巴,叼着个牙刷,站在门口,傻愣愣地看她。
陶径寒眼眸闪过无奈,现在金致漾算是她队里的官方cp,这几天她也有意无意地照顾着她,可无论怎么相处,明明面对别人金致漾还是有底气自信的小妹妹,一到她面前,瞬间变成会冒蒸汽的煮熟大闸蟹。
浑身都是红彤彤滚烫烫,让她也不知如何是好。
边岁桐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下意识挽住了陶径寒的手臂:“径寒,不介绍一下么?”
“哦对!”陶径寒拍头,温和说道:“小金,这是我曾经的朋友,边岁桐,你应该知道吧。”
“这是我现在的队友,金致漾,是韩国人。”陶径寒对着边岁桐笑了笑:“你可以让书一她们多和小金交流交流,大家都是韩国人,也有共同话题。”
边岁桐一如往常露出个营业性极强的笑容,大方得体,又满是暖意:“见到你很高兴。”
可却在转身的瞬间,摄像头拍不到她时,拉下唇角。
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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