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芸你怎么在这?”
孙继宗还是没法置信,他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孙初芸。他想这一定是巧合,孙初芸一定是无聊闲逛,才会出现在这里,两人之间一定没有其它的联系。一定,一定——
“我刚才与李轩他一起来的。”孙初芸眼含不满的看着孙继宗:“爹你别冤枉他,李轩他是个大才子,也是个好人。”
于是整个院落内,又是‘哗’的一声嗡鸣,几乎所有国子监学子,都是兴奋不已的看着这一幕。
龙睿与王静,也面面相觑了一眼,都知李轩定是被设局陷害无疑了。
不过这位大人,在这方面的本事可真厉害——
罗烟则差点磨碎了一口银牙,她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李轩几乎都没离开她的视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勾搭上这女孩的?
“他算是什么好人?”孙继宗就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刀,只觉揪疼揪疼。他眼前发黑的看着李轩,心想这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走得山多了,终遇到了虎。
可笑自己不久前还得意洋洋,自以为源自于‘魅仙道’的魅术,定能让李轩身败名裂。
可结果却是他孙某人被偷了家,养了十几年的花朵儿被人算计了。
思及此处,孙继宗只觉是怒火攻心,胸膛积累的郁火戾气快要爆炸。
旁边头戴八梁进贤冠的老者则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扬言要给李轩作证的女孩,竟是孙继宗的女儿?
此时如果不是他深知孙继宗的为人,他甚至会怀疑这家伙,是在联手这个所谓的理学护法,在给自己设套。
可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眉头大皱:“会昌伯大人!”
“我明白!”孙继宗怒瞪着李轩,杀机森冷:“初芸你还不给我过来!”
孙初芸一缩脖子,躲回到李轩的身后:“我才不过去,爹你别冤枉李大哥。”
孙继宗只觉眼前又是一黑,他不由暗暗生寒,心想这李轩的魅术,竟然如此可怕。
他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然后用牙齿缝里面吐出来的声音道:“李轩你这畜生!小女单纯无知,被你蒙骗。可你与老夫侍妾通奸一事,事实俱在——”
“国舅爷这就未免有些胡搅蛮缠了。”
李轩不等他说完,就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本人从六道司赶至这里的时候,沿途不知有多少人望见,都是本人的人证。此外——”
他看向了人群深处,此时有一位穿着绣衣卫服饰的人影,从众人当中排众而出。
此人探手一招,就遥空从李轩身上招出了一枚金色的符箓,然后朝着此间众人一抱拳:“诸位,本人绣衣卫千户魏白龙,乃左都督的部属。三日之前,李大人从我家都督手里求得了一枚‘金光摄形符’,一直都贴带在身。”
孙继宗不由面色微变,看李轩的眼神逐渐凝重。
李轩微微一笑,神色淡然的拱了拱手:“国舅用心叵测,本人如果不做一点准备,还真不敢赴宴。”
‘金光摄形符’这种符箓,功能就类似于现代的警用随身摄像头与车载摄像头,可以记录一段时间的影像,可说是防碰瓷的神器。
这是极好的东西,可惜价格昂贵,一枚高达万两,所以未能普及。可以李轩现在的船量,一两枚还是用得起的。
李轩绝不是蠢人,他哪里能一入京城就前往国舅府赴宴?还夜宿于国舅府中?
即便不惧几个女孩误会翻船,也需避免引发景泰帝的疑忌。事前通告一声那位绣衣卫都督,既能给自己上层保险,也能让自家丈人安心,岂不两全其美?
孙继宗只觉脑仁一阵阵的胀痛,满腔的杀意与戾气都无处宣泄。
“如此看来,确实不是靖安伯。”孙继宗一声冷笑,然后双眼怒张,眼瞳中血丝密布:“将这个张岳,还有那贱人给我拿下,揪送应天府!”
只需坐实了通奸之罪,他依旧可以活剥李轩这个朋友的一身皮!还有那个胆敢背叛的贱人,也休想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此时宫小舞的脸上,已没有了丝毫血色:“国舅爷是要对奴婢斩尽杀绝吗?可奴婢千真万确,是奉国舅爷之令将这位张公子约至国子监的。”
张岳则是面色涨红,怒目一瞪:“艹你仙人板板,几天前明明是你将我劫持到伯府,现在却说我勾搭你侍妾?”
他性情再怎么大大咧咧,也知与国舅的小妾私通一事,绝非是自己能兜得住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罪名证实。
李轩却为之莞尔,他将那《正气歌》折扇‘哗’的一声张开,然后也不嫌这是大冬天,意态自如的放在胸前轻轻摇摆:“国舅大人,这人可不是你想抓就抓的。
在这之前,国舅爷还是与我一起至御前,就设局诬陷一事分说清楚吧。我李轩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勋贵,当代理学护法,岂能容你孙国舅这般的折辱?”
孙继宗愣了愣神,然后就蓦然回头,看向了魏白龙手中的那枚符箓。
不过此刻,更让他心惊的,还是后方那些国子监生的神色。孙继宗一目望去,只见那些学生,那竟无不都是眸含冷意,彼此相互议论着。
“我就说呢,护法大人他人品无瑕,怎会与人通奸?”
“果然是被陷害了,一个外戚,居然如此嚣横?如此大胆!”
“可恼,李遮天之死,天下间的儒生都该承护法之情。他好大的胆子——”
“那妖后的兄弟,岂会是个好的?”
“还故意在国子监内设局,其心可诛!”
孙继宗还望见了身在人群中的国子监祭酒,以及国子监的众多博士,讲官,无不都是面现不愉之色。
他面色发白的转过头,然后神色沙哑的问李轩:“李轩你想要怎样?”
他知道眼前这些酸腐儒生,正是他那外孙,太子殿下稳固储位的最大资本。
紫禁城御座上的那位,也绝不会放过任何整治会昌伯府的机会。
“首先需国舅爷一份文书。”李轩似笑非笑的拿着折扇朝宫小舞指了指:“必须由国舅爷当场书就,证明这位小舞姑娘与你们会昌伯府,没有任何关系。
再然后,就该国舅爷想想,该如何让我满意,不将此事交由官府论断。”
孙继宗的脸色,当即一阵阴晴不定。而就在他犹豫不定时,那头戴八梁进贤冠的老者,却忽然开口道:“会昌伯,你们家的这些破事,可否稍后再提?”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李轩:“堂堂理学,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理学护法身份何等尊贵?文山印这等样的镇教之器,对我名教而言何等重要?竟落入一介不通的孺子小儿之手。”
李轩不由凝着眼看向这位:“这位大人言辞不善,就不知是当朝哪位国公?敢妄言我理学传承?”
“放肆!”这是那老者身后的一位家仆,他怒瞪着李轩:“我家老爷,乃当朝衍圣公!”
李轩其实已猜到了几分,他面无表情的抱拳一礼:“原来是圣人之后,失敬!可即便是衍圣公,也未免管得太多。理学护法的传承,何时需要衍圣公的许可了?”
所谓衍圣公,乃是圣人嫡长子孙的世袭封号,从前赵开始,一直沿袭至今。
当代衍圣公,名叫孔修德,
不过李轩口里说着失敬,却一点敬意都没有。
他前世的时候,在一个叫做某点的网站,好歹看过几本意淫网文。知道曲阜孔家‘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的名号。
最让李轩无法接受的是,民国年间末代“衍圣公”孔德成写的首诗,“江川珠泗源流合,况是同州岂异人”,鼓吹“中日同文同种”。然后孔德成的堂叔孔令煜,还发电文恭贺汪精卫“还都三周年”。
而在这个世界,据李轩所知,这山东的曲阜孔家一样是劣迹斑斑,甚至更有甚之。
这样一个世族,哪怕是圣人之后,也不值得李轩尊重。
那衍圣公孔修德的脸色,明显浮上了一层青气:“理学乃我儒家一脉,老夫身为圣人之后,如何就管不得?”
他踏前一步,一股恢弘浩气自身周冲卷而起,在‘轰’的一声中,使屋顶与周围的墙壁家具,都化为齑粉。
此时周围百丈方圆之地的所有人等,都同时感受到这凭空而生的强横念压。
“日前就有老爷发信于我,说到这一代的理学护法,竟是一个年纪不足二十,不学无术的黄口小儿,并为此深深忧虑,担忧我儒家气运因此衰落。”
孔修德说话的同时手捋胡须,气质儒雅出尘,浩气凛然:“老夫今日入京,就是欲观一观你这位靖安伯的成色。如今看来,确是目无尊长,狂妄不羁。
老夫不知虞子与那些理学先贤,为何会选你这样的竖子做理学护法,也不愿置评。然则以你如今的能为,如今的性情,却是万万担不起理学护法的重任!”
此时孔修德的眸子中,竟滋生出赤红光泽,注目着李轩:“你若还有半点尊师重道之心,就速速把那文山印交出来,由老夫代为保管。他日待你的人品学识,都能担得起理学护法一职,再从老夫这里将文山印取回不迟。”
他原本是欲借李轩与孙继宗侍妾通奸一事,直接名正言顺的将那文山印取到手。
可惜这位国舅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孙继宗的谋划在孔修德看来,成则更好,败了也无所谓。
读书人都有唇刀舌剑,以‘衍圣公’的身份名位,他一样能把黑说成白,白说成黑。以言辞取得‘大义’,甚至逼迫李轩就范,将文山印强‘借’到手,结果也是一样。
李轩承受着孔修德的浩气重压,心内暗暗凛然。他不明白眼前这位,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要与他为敌,可此人的恶意,还有对文山印的觊觎,都让他心内警惕万分。
可李轩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他‘哗’的一声,将那正气歌折扇再次打开,放在胸前摇动:“本人还是那句,衍圣公未免管得太多。理学护法的传承,何时轮到需要衍圣公许可了?
虞子与理学先贤将文山印交托于我,是寄望我能维护理学道统。丢失文山印,则是失其道,有负于虞子所托。”
他冷冷的看着孔修德:“衍圣公要拿这文山印容易,取得虞子的许可之后,再向本人讨要不迟。”
孔修德半点都不觉意外,他一声寒笑:“果然是不知法纪,目无尊长之人!看来这是要逼老夫动手了?”
此时立在不远处的那位北京国子监祭酒,却有些看不下去:“衍圣公大人,情理而言,理学护法的传承,确实与衍圣公无涉。”
“住口!”
孔修德回头怒瞪着这位祭酒:“吾乃圣人嫡脉,儒门领袖,如何就管不得?祭酒大人你助这人,是何居心?是要自绝于我儒家门墙?”
此时他浩气再次轰然勃发,气势更胜之前十倍。一股赤红色的气柱,横亘于天地之间,遥空压迫着李轩。
而在场的众多国子监生,都是一阵轰然哗响。
“浩气长存?赤血丹心?”
‘浩气长存’是指孔修德的修为,已经到了第四门,十一重楼的境界,浩气可以长存不灭。
‘赤血丹心’则是指孔修德的浩气精纯,足以与武道的‘魄’境相当。
“不愧是这一代的衍圣公。”
“好强的气势,不过这却有些以大欺小了。”
“可我觉的,衍圣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我也觉得这代的护法,过于年轻了,且不通儒学。”
那国子监祭酒被孔修德训斥之后,却是面色青紫。可在略作寻思之后,他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一言不发。
李轩却不为所动。依旧从容不迫的摇着折扇,他的文山印,则在袖中现出了一层荧光。
“衍圣公这是欲以力欺人,可这种程度的浩气,却难使李某心服。”
在当世诸多法门当中,李轩最不惧的就是儒门浩气。以这位衍圣公的修为,李轩哪怕不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勉力与之对抗。
毕竟只以精纯而言,当世除于少保之外的寥寥几人之外,儒门中无人能出其之右。
可此时那孔修德,又冷冷一笑。然后下一瞬,无数的浩气从周围众多国子监生的身上冲起,竟被孔修德强行抽取了过去,凝聚成了一股磅礴气柱,浩意辉煌。
这一刻李轩身临的压力,瞬间激增无数倍,周围的地面也在顷刻间下沉数尺,一身骨骼,都在‘咔嚓嚓’的作响。
“昔日你败李遮天,乃是借南京国子监众多监生之力。而今老夫便也让你领教一次,李遮天当初的滋味。”
孔修德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他冷眼看着李轩:“竖子,还不给我跪下!”
此时的李轩只觉五内俱焚,体内气血翻江倒海。臂甲饕餮已经在全力运转,抽吸那临身的浩气,经匣内的《正气歌》正本也开始闪现金色的字迹,可这仅仅只能为他化解抵御其中十分之二三。
那临身的磅礴压力,使得他体内大量的毛细血管破裂,一身骨骼也有寸寸碎裂之势。
李轩绝不愿向孔修德下跪,他本能就欲一咬舌尖,催动自己的命元抗衡。
可就在此时,李轩却又心神微动,蓦然想起了一首诗,一股存于他心念中的刀意。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一刻,在国子监碑林中,依旧在停留于此参研‘竹意碑’的数十儒生,都神色无比惊奇的,望着眼前石碑之内冲起的滔天刀芒。
这一刻,国子监西院的众儒生,则错愕的望着那天空中飘落的片片竹叶,还有李轩身后凝聚出的那颗紫竹。
以国子监祭酒为首的几位大儒,这刻都是瞳孔收缩。
“这是,紫气东来?”
“刀意法相!”
“紫气盈然,气刀合一?这位护法大人,当真了得。”
此时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震撼失神的,看着李轩在那衍圣公的浩气轰碾之下,从容自若的负手屹立。
他手按着碧血雷雀刀,看着已经走到十步之内的孔修德,眸光依旧毫不相让,更有一股刀意将孔修德遥锁。
“我已经体会到了,那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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