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清姨暂时回去了一会儿,病房内就只剩下温浅和霍小六。
这孩子或许是被之前的绑架给吓着了,小手触到温浅颈间的青紫,有些害怕地说:“姐姐,疼不疼啊?”
一看就觉得好疼……
温浅小心翼翼握住他的手,微微笑道:“放心吧,不疼。”
“怎么会呢,我一看就觉得好疼……那个坏人拿刀子,还拿枪!”
小六边说心里越来越难受,忽而眼睛前一片黑暗,有柔软的手掌捂在他的眼前,耳畔也有她轻柔偏带微哑的嗓音——
“小孩子脑子里不能整天装这些东西,别怕,忘了就好。你看啊,我不是也没事吗?真的不疼。”
温浅怕在他心里留下不好的阴影,只能忍着咽喉处的灼痛说话,另一只手一下下轻抚他的后背。
小六反握着她的手指,似懂非懂的点头。
温浅放下覆在他眼睛上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温浅鬼使神差地问了句:“小六,爸爸对你好吗?”
闻言,霍小六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仿佛很纠结这个问题要如何回答。
“怎么,很难回答吗?”她微微皱着眉问。
“他很凶。”小六努努鼻子控诉。
温浅不再说话,心里有些微的叹息和无能为力。
那种深深的愧疚感和自责愈渐愈浓,可能觉得自己亏欠最多的,是这个孩子吧。
当初在霍聿深家里时,温浅见识过他对一个五岁的孩子冷言相叱,偏生霍小六性子倔,而霍聿深就喜欢整治这样性子的人。
没多久,周衍正来了,自然是来把霍小六带走。
然而霍小六见到周衍正,非但不愿意动,还往温浅身边挪了挪。
用着稚气的语气商量,“周叔叔,我还不想走。”
“不行。”
周衍正本就因为歹徒劫持那件事情被霍先生狠责了一通,就是他没把这小祖宗看好,幸亏的是没出事,在心里他不知道感谢了温浅多少次。
如果绑架的是霍家这位小少爷,出个好歹,事情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我不想回去嘛,周叔叔你就让我在这里睡个午觉好不好?”小六继续好声求情。
周衍正看了眼温浅,只是温浅的眸子里平静的不起一丝涟漪,这一看就不见得是会替他帮忙劝说的样子。
见此,周衍正拿出手机,“我打给先生。”
小六这下紧张了,“周叔叔,你别啊……”
周衍正这电话还没拨出去,病房内又来了个人。
荣竟何看了眼里面这僵持的场面,轻飘飘说道:“我说衍正,你带他回去他肯定又闹腾,这祖宗愿意在哪待着就在哪待着吧,这安都医院里应该是不会有歹徒的。”
小六连忙附和着点头。
“你一个心理科医生,总是往这边跑做什么?”周衍正就纳闷了,怎么会有这么不务正业的人。
“我是安都少东家。”
周衍正有一瞬的无语,也对,这荣公子怎么能是普通医生?
他还想说什么,荣竟何适时地打断了他,“衍正,你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吧,我给你看好了,他走不了。”
霍小六冲荣竟何比了个大拇指,双手张开要他抱,荣竟何也就顺势把这小子抱起来,笑笑问:“温浅姐姐比你爹有意思多了是不是?”
小六只知道点头,小脑袋蹭了蹭荣竟何的脖子。
温浅和周衍正看了这一幕,都有些无语。
这不知道的人看了,没准还以为这一对才是正儿八经的父子。
霍聿深真的不像,至少温浅看来,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温浅微攥紧手掌,心里思绪万千。当初既然是霍家一定要这个孩子,那就要好好对他,让他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得到应该有的爱,而不是像霍聿深这样不负责任的父亲。
最终,周衍正松了口。
霍小六喜欢温浅,这点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而在场的人只有荣竟何感叹,血缘关系还真的有这么莫名之处。
本在午后的时间容易犯困,小六不多久就打起了瞌睡,他的身子小,蜷在温浅身边就睡着了。
浅声均匀的呼吸渐渐响起,温浅却撑着下巴一直在看着霍小六的五官,她慢慢抬起手,又不敢触碰到他的脸颊,眼眶渐渐微微湿润。
她慢慢伸手把他小小的身子搂进怀里,缓缓闭上眼睛,相拥而眠。
睁开眼,窗外已经渐渐起了夜色。
温浅听到安静的空间里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她循着声音转过头望去。
霍聿深坐在沙发上,只穿了件白色的衬衣,铁灰色的西装随意地搭在一边,袖口稍稍挽起,露出精壮结实的小臂,指尖翻动着一本财经杂志。
那双深刻的眼里带着朦胧夜色的薄凉,温浅一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就漫上丝丝寒意。
她收回视线,在周围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霍小六的身影。
“衍正把他送回去了。”男人沉沉的声线响起,算是给她解了疑惑。
温浅揉了揉眼睛坐起身,她有些艰涩的启唇问:“那霍先生为什么还在这?”
霍聿深合上手里的杂志,颀长的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沙发上,深邃狭长的凤眸带出些凌厉,却又不轻不重落在她身上。
“我儿子不懂事,这次的事情多谢,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虽然是道谢,可温浅在他的语气里听不到任何一点道谢的意味来,依旧保持着他权贵的高高在上。
温浅沉吟了片刻,而后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要求,确实有一个。”
“你说。”霍聿深不动声色睨着她。
似乎是想要听听她能提出什么上天的要求,只要他能接受,既然是说出去的话,便会兑现。
哪知,温浅只是启唇缓缓说道:“霍先生,你这个父亲做的有点失职,如果有可能的话,给小六找个爱他的妈妈。”
霍聿深眼中有讶异之色闪过。
而遂然渐渐转为寒凉,连着嗓音里的温度也降下了些,“我的家事不用外人操心。”
温浅听了这话心里倒是说不上是什么感觉,除了有些无可奈何,似乎也没别的。
本来有些事情就不在她力所能及的范畴里,如果她二十三岁这一年没遇到过霍聿深,没在那危急的关头向他伸手求救,那这很多事情就会永远的尘封在记忆里,在暗无天日的阴暗角落。
温浅是后悔的,可这世上就是不认‘后悔’二字。
霍聿深也不想和她在这多耗时间,他想起荣竟何说的那件事,眸光不自觉的变得嘲弄。
“你要什么想好再说。”他拿起衣服,离开之前又重新将目光放在温浅身上,看着她精致较好的侧脸,轻讽道:“找下家的速度倒是很快。”
温浅一愣,她不明白他这突然之间不阴不阳来这样一句话算什么意思。
只是心里有股隐隐怒气生出,她扯开唇看着他微微笑道:“霍先生不都要结婚了么?”
意思是彼此彼此。
霍聿深只留给她一个冷峻的背影,清冷的走廊上他的脚步声不轻不重回响着,他仔细思量,又觉得刚才那句话说的太掉价。
她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
……
一周后的一天,青城有件高调却又内敛的事情发生,霍家的婚礼,即将在老宅举行。
温浅记得是这一天,她抬头看了眼天色,清亮的阳光有些刺眼,她伸手挡了挡。
霍家老宅,是她命运发生转折的地方,那荒唐的一夜就是最错的开始。
温浅想,宋蕴知嫁给他,才算是把这错位的轨迹移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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