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号房间的客人确实说过他在等人,现在他已经在等您了,我这带您过去,”绿川纱希出了吧台,带路往和室走去,伪装得像一个热情开朗、年轻有活力的女服务生,故意用甜腻腻的嗓音笑道,“那位客人还点了日式料理,不过我们的厨房还在准备,所以还需要两位再等一等,我会给两位赠送一瓶清酒当作礼物,真是不好意思啊,负责做料理的厨师今天迟到了,很晚才开始做准备。”
中年男人跟在绿川纱希身后,受绿川纱希透出的欢快活力影响,原本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一些,“啊,没关系……”
绿川纱希到了门前,伸手推开门,侧身让到一旁,“您请进。”
中年男人进了和室,视线第一时间锁定坐在桌后的年轻男人,看着对方金发碧眼、过份年轻的面孔,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对方没有起身相迎,可能是因为对方是外国人,又比较年轻,所以不像日本人一样喜欢客套。
对方穿着一身黑衣、脸色看上去有些冷漠,也不一定是什么坏人,可能只是个性比较强。
对方……
他快要编不下去了。
为什么他要因为一封未署名的邮件,就答应对方一个人到这里来赴约?
因为邮件里详细说出了他所欠的债务、挪用的研发资金?因为邮件里说到有合作可以帮他还清债务?这两者都有。
其实他来的路上,也在想过自己就这么过来会不会太傻了,只是他担心对方把自己挪用研发资金的事情说出去,急着想弄清楚对方是什么人,又抱有侥幸心理,希望对方真能帮自己摆脱债务带来的困扰。
现在想想,他没有跟对方有过电话通讯、没有跟对方见过面,甚至对发邮件给他的人全无了解,居然都能来赴约,真的是被对方那些邮件扰乱了心神!
怎么看,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更有可能是来勒索他的……
“料理大概还需要五分钟能准备好,到时候我会再帮两位送来。”绿川纱希垂眉敛目说完,将木门拉上,快步到了店门口,又把那块‘暂停营业’的牌子挂了出去。
和室内,中年男人想着自己好歹弄清楚了是谁发现了自己挪用研发资金的事,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动身走上前,“鄙人鸟谷,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拉克。”
池非迟用着拉克酒嘶哑的声音说话,“鸟谷先生,请坐。”
鸟谷治听到那道如砂纸摩擦的声音,不自觉地快速皱了一下眉头,看了看眼前人年轻的面孔,尽量让自己不要露出异样神色来,坐到了桌对面的位置上,考虑了一下,主动开口道,“我不确定是不是我忘记了,但是不管怎么回想,我都觉得我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面……”
“我们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一点不重要,”池非迟把身旁的手提箱拿到了桌上,打开了手提箱上的锁,又将手提箱的盖子打开,声音嘶哑地回应道,“重要的是,我在邮件中提到的合作,并不是在戏弄你。”
手提箱里是一叠叠万元纸钞,平铺着摆开,给人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鸟谷治愣了一下,看到对坐的年轻男人将箱子推向自己,忍不住低头观察钱币、判断钱币真伪。
池非迟把箱子推到桌子中间,嘶声道,“对于鸟谷先生来说,三千万不过是三年的薪水而已……”
鸟谷治看了看某个金发年轻人过度澹定的脸色,嘴角微微一抽。
他在品川区的私立药科大学任职,四十五岁才到了年薪千万的地步,他三年收入可不算少了。
“你真正在意的,应该是这个……”池非迟又从身旁拿出一个文件袋,将里面的复印纸拿了出来,放到桌上,同样推上前,盯着鸟谷治嘶声道,“三年前,你正式负责帮学校管理那个研究所,薪水上涨到了每年一千万左右,同年,你尝试投资一些新领域,一开始半年,你的投资还算成功,让你小有进账,随后你就加大了资金投入,甚至不惜挪用研究所的研发资金来获利,结果到了一年前,你不仅亏光了自己的钱,就连研究所的资金也亏了不少进去,虽然你立刻停止了用研发资金来投资的行为,将剩下的资金归还入账,但还是有两千万元的缺口,在学校调查前夕,为了不被学校发现你挪用研发资金,你到处借贷,向银行借,向正规信贷公司借,也向一些不那么正规的信贷公司借。”
鸟谷治低头看去,发现被推上前的是自己在某家信贷公司借款的协议复印件,脸色和心一起慢慢沉了下去。
这个年轻男人,该不会又是那家公司派来的催收人吧?这些家伙又想怎么样?
“大藏金融会社,他们的贷款利息很高,你只在他们公司借了五百万,一年陆陆续续还款,现在你需要还款的金额……”池非迟垂眸看着那叠复印件最上方的数字,继续嘶声道,“本周共计八百万,一年时间居然都没有涨到一千万,看来他们看在你是大学教授的份上,对你已经很客气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鸟谷治压抑着心头又惊又惑情绪,也努力压着声音,不想被门外其他人注意到,低声问道,“既然你说的是‘他们’,应该不是那家公司的人,可是你又这么了解我的情况,还有这些复印件,你又是从哪里……”
“冬冬!”
门被敲响,让鸟谷治立刻止住了声音。
“两位客人,打扰了!”门外传出绿川纱希故意装得甜美的声音,“料理已经准备好了,现在为两位送进来吗?”
“等一下,”池非迟把桌上的箱子合上、连同复印件一同收到身旁,才用嘶哑声音回应道,“可以了,麻烦你现在把东西送进来。”
绿川纱希打开了门,一个人用托盘端着日式料理进门,来来回回送了三趟,才把十二道菜送齐,发现桌上的啤酒、清酒都没有动过,假装不明所以地问道,“两位一直没有喝酒,是因为我们供应的酒有问题吗?还是因为我哪里招待不周呢?”
“没有,是我们叙旧太投入了。”池非迟声音嘶哑地回道。
“原来是这样,”绿川纱希笑了笑,后退出了门,“那我就不打扰两位了,两位请慢用,有需要可以大声叫我。”
鸟谷治按耐着心里的疑问、焦躁,等着和室门被关上、绿川纱希脚步声走开,才皱眉重复了自己之前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人?”
“鸟谷先生的探究欲果然很强,不过我认为这依旧不重要,”池非迟将嘶哑声音放得很轻,“鸟谷先生,你正在为负债头疼,这一年大藏金融会社催收催得太急,你还挪用过研究资金来暂时应付他们,到了现在,你在银行、金融会社都有欠债,资金又有缺口没有填上,你的生活已经一团糟了,而信贷公司借给你的钱,是需要收取利息的,你应该很清楚,你拖的时间越久,就会在里面陷得越深,我帮你计算过,现在只需要三千万,就足够把你的债务还清,但等你三年后攒够了三千万,那时候你的债务就不止是三千万了。”
鸟谷治想到自己这一年混乱、高压的生活,明白眼前人说得是真的,忍不住看向池非迟身旁的黑箱子,咽了咽唾沫,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将我的情况了解得这么清楚,又愿意一下子拿出三千万,你想要我做的事,应该没那么简单吧?”
“你负责管理的研究所,最近有一款药物已经取得了临床实验许可,可以对外招募试药者,”池非迟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药盒,翻转了一个面,让鸟谷治能看到里面的白色药片,嘶声道,“只要你愿意把实验药物替换成我提供给你的这种药,并把实验数据反馈给我,你就可以获得三千万的报酬。”
“这不可能!”鸟谷治没能控制住自己的说话声,身子也忍不住前倾,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连忙转头看了看门外,压低声音再次强调,“这不可能,我不可能帮你做这种事!招募试药者来做药物临床实验不是小事,一旦有人出了意外,一定会有人来调查,也一定会被查出试药者服用的药物与注册药物不一样,到时候我就完了!”
池非迟见鸟谷治担心的是‘被查出来我要倒霉’、而不是担心‘有人会被药物害死’,就知道组织这一次又锁对人了,等鸟谷治大喘了两口气,才不紧不慢道,“鸟谷先生,这是一种新研发的安眠药物,药效十分温和稳定,对人体造成的损伤比现有的安眠药物要小,只是在药效下进入睡眠状态后,人可能会一直做噩梦,目前药物已经进行过毒理检测,也进行过动物实验,在不泄露重要制药资料的情况下,我可以给你提供一部分实验资料,也可以给你提供一部分成品药物,让你先用动物进行实验。”
鸟谷治听池非迟说着,心脏没有之前跳得那么快了,半信半疑地问道,“如果药物只是安眠药物且药效稳定温和,你为什么不去进行正式注册呢?只要通过安全检测,可以光明正大地招募试药者,根本不用替换别的药物来达成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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