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诞下龙蛋,佘宴白就身子一软,徐徐沉入水中。这一场持续了将近一天一夜的的生产,几乎耗尽了他的全部心力。
他甚至来不及看一眼水面上漂着的,那刚刚离开他身体的龙蛋,就累得昏睡过去了。
下沉的过程中,佘宴白的身体自然而然地变成了最令他舒适的状态,由巨大的白蛇变成了人身蛇尾的美人。
红衣在水中缓缓盛开,宛若灵花。长发随着荡漾的水波律动,好似黑绸。
就在他那条雪白的蛇尾即将触到池底的刹那,水中身形庞大的金龙忽然消失。
黑衣男人飞快地潜入水中,双臂抱住佘宴白的腰身后,便立即破水而出。
“阿白?”敖夜跪在岸边,让佘宴白靠在他的胸膛上,低声唤道。
他伸手拂开湿答答黏在佘宴白脸上的乌发,凝望着他苍白依旧的脸庞一会后,低头就在他眉心吻了一下。
昏睡中的佘宴白皱了下眉,转了下头,把脸藏进敖夜的怀里,似是不想被他打扰。
见状,敖夜笑了下,然后转头望着犹在水中漂着的龙蛋。
那是他与阿白的幺子,他们的星星。
敖夜小心地横抱起佘宴白,然后用灵力把龙蛋托至身旁。
接着,他便不再犹豫,马不停蹄地回了领地内的巢穴。
将佘宴白安置在巢穴的一角后,敖夜就化作龙身,绕着位于巢穴中心的金蛋围了一圈又一圈。最后他还扬起尾巴搭在了金蛋的顶上,脑袋却紧挨着佘宴白的头,时不时张开嘴,用舌头轻舔一下佘宴白的脸颊。
而佘宴白这一睡,便是三两天,才悠悠转醒。
他的身体还有些乏软,但因着心里一直惦记着星星,便是在睡梦里,也不大安稳。
一睁开眼,佘宴白就瞧见敖夜满怀欣喜的眼眸,以及听见他低沉又温柔的声音。
“阿白。”敖夜唤了一声。
一低头,他又在佘宴白的脸上舔了一下。
佘宴白这下彻底清醒了,一把拽住敖夜的龙角,借力坐了起来。然后他才松开手,用手背蹭掉脸上的水渍,嘟囔道,“不许舔了,都是口水不说,我的脸皮都要被你舔破了……”
“嗯,都听夫人的。”敖夜低笑道。
闻言,佘宴白瞪了他一眼,脸上倒是恢复了一点血色。
敖夜果断改口,“都听阿白的。”
佘宴白懒得与他计较称呼一事,左右这男人死性不改,自从他俩举行过伴侣仪式之后,总要时不时喊上一声,教他都有些习惯了。
“让我看看星星。”佘宴白拍了拍敖夜的身躯,催促道。
敖夜扬起尾巴,却没有让开,而是用尾巴卷住佘宴白的腰,让坐在了自己身上,“看吧。”
佘宴白无法,只好侧坐着,靠近被金龙身躯环绕着的金蛋。
敖夜把尾巴移到他身后,默默地支撑着他腰背。随后昂起头,与他一道望着那金色的龙蛋。
佘宴白没管敖夜,自顾自地垂首凝望着大金蛋。须臾之后,他将手落了上去,温柔地摸了摸。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触碰,一直很安静的金蛋轻轻地颤了颤。
而这极轻微的动静,不管是佘宴白还是敖夜,都发觉了。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笑容,一颗心几乎要软成一滩糖水。
佘宴白弯起嘴角,柔声道,“星星要快点破壳啊,爹爹很想看一看星星是什么模样,还想把星星抱在怀里……唔,如果星星愿意的话,爹爹还想亲一亲星星的小脸蛋,或者星星想亲爹爹也可以……”
他一边抚摸着金蛋,一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敖夜便安静地听着,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佘宴白姣好的侧脸。
有了两个孩子后,佘宴白眉眼间的韵味更盛往日,像熟透了的果子,只有轻轻一碰,薄皮便会绽开,流出一股又一股香甜的汁来。
察觉到某人的目光越来越炙热,佘宴白不禁住了嘴,回头淡淡地瞥了眼敖夜,语带警告道,“看够了吗?”
敖夜垂下眼帘,笑道,“大约是不够的。”
佘宴白冷哼一声,遂低头亲了亲金蛋。
金蛋猛地一颤,好似受了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看得佘宴白想笑,于是便真的笑了。
“哈哈哈……”
在他的笑声中,金蛋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许是羞了,接下来不论佘宴白做什么,他都不再动了。
佘宴白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便不再闹他。
敖夜有尾巴摩挲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道,“阿白,你睡了快三天。”
经他这一说,佘宴白瞬间便想起了送去阿离与扶离那儿的眠眠。
“我这就去接眠眠回来。”佘宴白从敖夜身上下来,对他笑道,“至于你呢,就好好地在这孵蛋。”
也是来到大荒后,他才知道,想要龙蛋早日破壳,需要父母守候在侧,以自身的气息促进蛋内的幼龙尽早发育完全。
而这就意味着,如果佘宴白与敖夜想尽早见到星星,就需有一人时刻不离地守着星星。
“嗯。”
敖夜应道,遂圈紧了金蛋。
…
不远处的山里。
“眠眠,我昨日教的东西,你
可还记得?”扶离忽然问道。
正在与阿离玩耍的小龙崽一愣,嘟了嘟嘴,垂头丧气地转过身,背着一双沾着泥土的手,大声道,“为君之道,何以为明?功不滥赏,罪不滥刑……”
扶离笑着点了点头,夸赞道,“一字不差,看来眠眠很聪明,不错不错。”
“嘿嘿~”眠眠弯了弯眼睛,得意道,“我可聪明了,和爹爹一样聪明!”
阿离蹲在眠眠身后,凝聚出一团清水,仔细地清洗着眠眠脏兮兮的小胖手,闻言,跟着夸道,“对,眠眠和小蛇都很聪明。”
扶离淡淡一笑,温和的目光越过身前一大一小两人,望着逐渐显露出身形的佘宴白。
佘宴白来得不巧,将这一段话完完整整地都听了去。他可不信,扶离会无缘无故地教眠眠这些东西!
一想到,扶离可能又在暗地里谋划着什么,且对象还是他心爱的小龙崽,他就一阵火大。
“扶离!”佘宴白冷着脸,眸子里燃起熊熊怒火,“你又想做什么?你莫不是忘了先前以大道之名所发的誓言!”
眠眠和阿离被吓到,愣愣地转过身,望着佘宴白阴沉的脸色,不禁瑟缩了一下。
扶离淡淡道,“眠眠叫我一声爷爷,我如何舍得去害他?”
佘宴白冷哼一声,“那可说不定,谁能猜到您的心思啊,毕竟您可是高高在上的天道阁下。”
他俯下身,抱起小龙崽,就要转身离开,决心再不让眠眠见扶离。
但却被阿离接下来的一番话,阻止了离去的脚步。
“小蛇,你先听扶离说完再走好不好。”阿离拉住佘宴白的衣角,恳求道。
佘宴白垂眸,盯着阿离的手看了一会儿,又转头望着他真诚的双眼,思索了片刻后点了下头,只是他的脸色依然很难看。
相较于心思难测的扶离,他更信任单纯的阿离,因为这个人是真的在拿他当成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
他可以确信,如果遇到生命危险,阿离甚至愿意牺牲自己,来保全他与他的子嗣。
“阿离,既然你开口了,我就给你这个面子。”佘宴白道。
眠眠窝在他怀里,乖乖地一声不吭,只睁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瞅着扶离,又或者是阿离。
阿离松了口气,扭头眼巴巴地望着扶离,祈求道,“扶离,全告诉小蛇吧。”
“呵,说啊,我听着呢。”佘宴白冷笑道。
直至此刻他才发现,他可以忍受扶离算计他又或者是敖夜,但却丝毫不能接受扶离把注意打到眠眠身上。
如果不是没办法,他现在甚至想弄死扶离,以绝后患!
察觉到佘宴白眼底隐隐的杀意,扶离神色不变,说道,“我说了,你大概也是不信的,不如让阿离说予你听。之后,你若是还有什么问题,我皆可以为你解答。”
闻言,佘宴白便看向阿离,脸上嘲讽的神色略有所收敛。
“阿离,你说吧。”
阿离清了清嗓子,便将当初佘宴白怀着眠眠在凡间重伤后,他与扶离的一番交谈毫无保留地叙述了一遍。
不仅如此,为了让佘宴白彻底放心,他还把后来这些年间,他从扶离那儿或间接或直接得知的讯息,也一并说了。
听得扶离不由得皱起了眉,只觉在阿离心中,他怕是不知道排到了多少位后。
佘宴白排第一毋庸置疑,眠眠与星星两个小龙崽不用说定是排在他前头,甚至连敖夜那家伙,在阿离心中恐怕也比他重要。
“扶离是天道,他或许心里有些筹谋,但我相信他的为人,他一定不会真伤害你与眠眠他们。”阿离认真说道。
扶离听了,皱紧了的眉头渐渐舒展开,甚至唇边还浮现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
想了想,阿离看向了佘宴白怀里的小龙崽,接着说道,“小蛇,扶离曾问过眠眠的意见,他同意了的。眠眠虽然还小,但我他想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眠眠。”佘宴白垂眸望着怀里的小龙崽,“你想当仙帝?”
他思来想去,也未曾料到扶离的打算会是这个。
而且若不是今天阿离所言,他还不知道,敖夜与眠眠曾面临过只能保下一个的危险境地。
小龙崽双手捧着自己的小胖脸,害羞地笑了,“嗯呐~”
扶离爷爷可是说了,当了仙帝后,他就是天底下除扶离外最厉害的人啦,所有人都得听他的话,受他的管束。
作者有话要说:为君之道,何以为明?功不滥赏,罪不滥刑——引用自《二风诗·治风诗五篇·至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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