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庆终于从底下那层,一脸懵逼地举着祖安花爬了上来,宋浅浅和他去把那辆破红车开过来。
吸吮鲜血过后,龙拾雨的状态似乎好了不少——至少在那两人靠近的时候,记得把所有龙化的特征藏了回去。
沈朝幕抱着他上了车,破车子摇摇晃晃地向前。
身后传来了夜行鬼的可怖叫声,地表疯狂震颤,似有大批的掘地龙在涌出。它们平时并不会如此狂躁,有人刻意放出并激怒了它们,就如同之前维尔潘突然从沉睡中醒来。
留在施工区域的“送葬人”和“虎鲸”、“比蒙”他们已经被赶来的猎人小队接走了。这地下只有他们一行人。
方庆踩死油门,宋浅浅从天窗探出身子,在车顶架好狙.击枪。方庆丢出的闪光弹映亮了身后可怖的异兽狂潮,这次特制的药粉终于派上用处,那些夜行鬼的眼中带上了惊惧,动作不由自主慢上了几分。而宋浅浅屏息凝神,将子弹一颗颗送进巨型食尸鬼的眉心。
或许是因为刚结束与维尔潘的激战,或许是确实被龙拾雨的伤势吓到了,沈朝幕有些恍惚。
龙拾雨似乎是很痛的,从来没那么乖巧且安静地待在他的怀中,蜷成了一团。即便是现在,他还搂住了沈朝幕的脖子,把脑袋埋在男人的肩窝,呼吸轻轻浅浅的——
睡着了。
就连睡着时,眉头都是微微皱起的。
还好,那伤口没有继续大出血,情况不算太危急。龙类的自愈能力在起效,龙拾雨也喝了他不少的血,他这种精神力强悍的人看来对龙类是一剂良药。
车子开着,一点点将异兽狂潮甩在了身后。再往前时通道不再漆黑,一盏盏应急灯出现在通道两侧的高处。
沈朝幕微微偏头,往车窗外看去。
前方是看不见尽头的通道,道路凹凸不平。应急灯光是暗淡的暖黄色,一下下,打在了龙拾雨的半边侧脸和修长的脖颈。
亮时那皮肤细腻犹如最上等的丝绸,光源远去时一切又暗了下去,黑暗中只有他的心跳和龙拾雨的呼吸,都是温热的都是鲜活的,都交融在了一起。等到下盏灯接近,光芒回归温暖,他看见自己的手搭在青年的腰上,手指骨节分明,指下的触感分外柔韧。
金色光絮仍和往常一样,如海洋般阻拦异兽的步伐,每次攻击都精准无误。一片乱战中皮毛翻炸开来,乌黑的血液奔涌,喘息粗重,猩红眼眸写满了欲望。
一瞬间,马戏团的话语仿佛还在耳畔:
你想去哪里,死亡亦或者是极乐?
但都不是。
这些都不是他的答案。
车后夜行鬼的叫声尖锐可怖,掘地龙声势浩大,这些声响在沈朝幕的耳边远去。只有在他怀中的青年体温是热切的。
一盏一盏的灯掠过周身。亮起、暗淡,又亮起。轮胎碾过大地,摇摇晃晃的车子后座和亲密的拥抱。
一切都无关紧要了,于是风声也停止了呢喃。
破车摇摆着向前,冲出了逼仄的通道,外头是卡珊德明亮的月光。
……
数小时后,卡珊德下城。
沈朝幕提着五盒章鱼烧,敲了敲龙拾雨的房门:“醒了么?”
里头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沈朝幕推开门,看见青年一只白皙的脚挂在床边,就要碰到地板了,尾巴卷着一个柔软的枕头,手也从被子里伸出,还虚虚抓着床头柜的茶杯。
又是这个奇诡的睡姿,沈朝幕之前就见过一次,于是又开始纳闷龙拾雨是怎么睡成这个样子的。
从几小时回来前开始龙拾雨就开始暴睡,沈朝幕一开始不放心他的伤势,陪了他几小时确定伤势真的稳定下来了。
在那几小时内,但他纠结了一会要不要叫医生。
专门针对异兽的医者只有猎人协会有,他们是万万不能叫过来的。但是叫医生,是该叫正常的外科医生,还是兽医呢?
沈朝幕少有地纠结一个问题纠结了那么久,还好伤口看上去情况良好,他才打消这念头。之后他因为协会的指令不得不出去了大半小时,回来时顺便捎了点吃的。
现在沈朝幕进来了,龙拾雨连眼睛都不愿意睁。
沈朝幕坐在床边,打开一盒章鱼烧的盖子,在龙拾雨的鼻子底下晃动。
才晃了两下,龙拾雨就立马睁开了眼睛坐起身子,死死盯着那盒章鱼烧。
沈朝幕笑了笑,把章鱼烧和叉子塞到他手中。
这清醒的效果显著,龙拾雨半点睡意没有,高高兴兴开始吃了,尾巴尖在床上轻轻甩动。
沈朝幕说:“再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真的好了真的好了。”龙拾雨咬着半块章鱼烧含糊说。等伤口最严重的发作过去,龙语的力量就再度起了作用,强行使那狰狞的伤口愈合了。
公主是没必要知道这个的。
沈朝幕却有些狐疑:“我怎么觉得,你每次受伤都是同样的地方呢?”在地下拳场好像也是腹部,虽说上次他没有亲眼见到伤口,但出血部位似乎是一模一样的。
“巧合吧。”龙拾雨已经咽下了最后一个章鱼烧,又眼巴巴地看着地下那另外四盒。
他刚要伸手去拿,就被沈朝幕拦了回去。
沈朝幕说:“你给我解释清楚,真的是巧合么?”
“是啊。”
“真的?我怎么不大相信呢。”
“……嘤。”
那四盒章鱼烧终究还是到了龙拾雨手中。
沈朝幕揉揉他脑袋:“我待会还要出去一趟。”
“去哪里啊?”
“去下城的北城区。”
由于掘地龙的大肆作乱,卡珊德上城的一部分城区坍塌了。在上城建立时施工队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下城有坚固的屏障保护着,这次没有半点损害。
现在那群掘地龙和夜行鬼都被赶过去的猎人们制服了,异兽的精神力完全消失,再经过48小时的二次排查后,人们就能重返上城。
沈朝幕准备出去,去上城坠落下来的那块废墟那,看看有没有什么遗留下来的线索。如果能把维尔潘的尸体找到并研究,会是对空中异兽族群,尤其是那个庞大的螳螂聚落又一层的突破。
他并不明白为什么只见到了一个维尔潘。如果两个一起出现,那绝对不是他能如此轻易应付的了。
是因为在另外的地方么?
还是说被什么其他东西拖住了?
说不定在上城的废墟里他能找到答案。
龙拾雨说:“我跟你一起过去好不好。”
“你要休息。”沈朝幕说,“继续睡觉吧,我不会去很长时间的。”
“就出去走走嘛。”龙拾雨又叉起一个章鱼烧,“而且我还想出去吃东西。”
沈朝幕想了想:“也行吧,那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楼下找下方庆。”
他下楼。
这家旅馆是协会临时给猎人们落脚的地方,他们一来到下城就入住了。
方庆没受什么伤,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翻看着什么,嘴里嘟囔着:“就这几个家伙总是不喜欢按时交房租,小心老子哪天就把你们药翻……”
“你还没去睡一会么。”沈朝幕站在他身边说。
方庆把账本合上:“睡不着,太激动了。你媳妇给了我一盆很奇怪的花,我已经跟它对骂好久了。”
桌子上的祖安花:“敲你妈!敲你妈!”
方庆回骂:“敲你爷爷奶奶大祖母!”
沈朝幕:“……”
方庆指了指花:“你赶紧给它带回去,这谁顶得住啊。”
沈朝幕咳嗽一声:“我待会就还给他。”
四下无人,方庆又说:“所以我们的证据又断了。对了,那个被接走的星际雇佣兵,好像是叫什么……周心对么?从她那有问出什么吗?”
“只问出了她和那个徐景,还有其他的雇佣兵,是按照‘老板’的指示去唤醒了维尔潘。”沈朝幕在他身边坐下,“这里有一份他们所用材料的清单。”他把清单传给了方庆。
方庆快速扫读了一遍,喃喃道:“蜂翼、深蓝珊瑚、梦醒花……”数秒后他说,“这里头的大部分材料,都被确认过能够激怒异兽螳螂,但应该不至于能够唤醒一头沉睡了百年的异兽。除非是这其他的材料在一起发挥了作用,但我很确定,这不是协会掌握了的知识。”
他伸手在配方表上比划了一下:“这里的配方比例我也完全没见过,从结果来说,效果却非常的好。如果这个清单是所谓的老板给他们的,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个大人物。这类大人物要不就是身后有庞大的财力物力支持,让他们能得出超越协会的知识,要不本身就是活得很久的老怪物,比如异兽,见多识广了。”
“不管是什么,我们总会知道的。”沈朝幕说,“就算这次卡珊德他留下的痕迹都被摧毁了,也会有下一个卡珊德。”
“是的。”方庆说,“会有办法的,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我今天再把这份清单看一遍,顺便发给我的好学生陆山遥,让他好好动一下他的小脑筋。”
在沈朝幕上楼之前,方庆犹豫了片刻。
他想起了在帐篷内看见的那一幕。那一闪而过的融金色,不该是属于人类的眼眸。
是他看错了吗?但如果龙拾雨是异兽,沈朝幕又怎么可能没发现?还是说……
方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讲。
他将疑问压在心底,埋头继续看那份清单去了,顺便又低声骂了几句那些拖欠房租的人。
沈朝幕坐电梯上楼,突然想起了什么。
不对劲啊,这次他突然遇到了个开马车的龙拾雨,怎么陆山怀没给他发小说?
他打开终端。
哦,发了。
是他信号不好,之前没收到。
沈朝幕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终端。交友不慎不过如此。
回到屋内,龙拾雨已经把五盒章鱼烧都吃完了,换好了衣服正在穿鞋子。
见沈朝幕回来,他刚想开口说什么,忽而目光停在了沈朝幕的颈侧。
那两枚咬痕还没消失,毕竟是出了很多血,即便是用强大的精神力及时止住血了,也不会那么快痊愈。
龙拾雨几小时前在沈朝幕怀中时,并不那么清醒。眼下看到这咬痕,突然就回过味来了。
沈朝幕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说:“没事的,伤好了就行。”
龙拾雨:“嘤。”QAQ
他立马难过到尾巴都枯萎了,他竟然把公主弄伤了。
沈朝幕不以为意,反正龙类的习性他又不是不知道。
他刚转身把外套挂起来,准备换件衣服,就看到龙拾雨一个猛龙突进撞了过来,一脑袋撞到他后背上了。
沈朝幕:“???”他以为龙拾雨又怎么了,“伤口痛了?我说了让你留……”
他的话戛然而止,身后龙拾雨双手绕着他的脖颈踮起脚,温热的呼吸迅速贴近——
沈朝幕直觉不对,赶忙把龙拾雨扒拉开来,转身说:“你在干什么?”
龙拾雨一副非常难过的神情:“你因为我受伤了……”恶龙法则在他心中崩塌了,本年度他注定无缘优秀恶龙了。
“都说了没事。”沈朝幕还是觉得不对劲,“所以你刚刚想做什么?”
“帮你舔舔伤口啊。”
沈朝幕:“……”
沈朝幕:“…………?”
他想象了一下那画面,这谁顶得住啊!!
龙拾雨还在真诚说:“很有用的,龙受了伤都会自己舔伤口的。你试试就知道了。”
沈朝幕说:“绝对不行。”他深感龙拾雨的某些观念很有问题,从跳火圈问题到这舔伤口,都实在太不对劲了,“听着,你也绝不能对其他人做这种事情,知道不?”
“……噢。”龙拾雨因为他的拒绝有些难过。
沈朝幕还是觉得不对劲:“你没对其他人做过吧?”
“没有啊。”其他人又不是他的公主。
沈朝幕这才放心。
就是刚才太刺激了,他一下子没缓过来。
昨天他们的衣服都脏了,其他猎人的也是,协会就近采购了些休闲衣衫放在旅馆。龙拾雨穿了一件雾霾蓝色的卫衣和牛仔裤,高高兴兴跟着沈朝幕出门了。
下城比起上城来说要干净得多,虽然沿路也有很多看上去很可疑的人和店铺,总体来说画风要正常许多。
路上龙拾雨又买了很多东西。
炸鸡翅海鲜披萨奶茶手抓饼。
麻婆豆腐黄油煎扇贝肉夹馍。
那豆腐脑在碗中摇摇晃晃,几点葱花落在鱿鱼须上,滋啦滋啦作响。肠粉薄皮下包着诱人的叉烧,牛羊肉串肥瘦相间,最妙的还是那灌汤包,鲜美汁水轻轻一咬便会涌出,唇舌留香。
沈朝幕从来走路都是不看两边商铺的,现在和龙拾雨走在一起,时不时就被身后青年拉住袖子。
一扭头看到龙拾雨的目光死死落在哪里,得,掏钱吧。龙类的嗅觉是真的好,藏在犄角旮旯的小吃店都能被他搜罗出来。
好不容易走过了小半个城区,沈朝幕说:“你那么穷,果然是因为把自己工资吃完了吧。”
“差不多吧。”龙拾雨拿着三串鱼蛋在吃,“我总是很快被辞退了,又要找下一家。”
沈朝幕笑了:“就你那天天睡觉的样子,谁不辞退你啊。没像那个马戏团老板一样被吓死都算好了。”
龙拾雨:“……嘤。”
“好好好我不辞退我不辞退。”
走着走着,他们就要到巨大的豌豆旁边了。
下城的豌豆四周是空旷的广场,正中央就是杰克的雕像,底座写着那句警世名言:“哦见鬼!它越长越大了!”
周围有几个小商贩在卖卡珊德的纪念品,沈朝幕走了一圈,买了个彩色气球。
龙拾雨说:“我其实不大懂那个人。”
“维尔潘吗?”
“嗯。杰克爽约了,明明是他的错。”
沈朝幕说:“维尔潘来自天上的螳螂聚落,那种异兽生来精神力强大,能够在云端行走,彼此间用人类听不到的音节交流。维尔潘是他们中最强大的那个特殊存在。协会对他们的研究非常少,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他们之间性别并没有意义。”
他继续讲:“聚落的繁衍并不靠交.配,而是靠吞噬和分裂。只要吞噬了足够的其他个体,改变自身的同时分裂出新的自己,新的自我成熟后又能再度分裂。这就是为什么维尔潘被称作双生者。这就是他们族群的繁衍方式,十分特别,希望这次我们对他们的研究能够更进一步。”
他们走到了杰克的雕像前。
龙拾雨偏了偏脑袋:“我还是不大懂你是什么意思。所以,是维尔潘喝醉后吃了杰克吗?”
“可以肯定的是他吃过人类,他的样貌有一部分很明显趋近人类。而且舞台剧上他认识杰克的时候,还没有分裂出第二个自己。”沈朝幕说,“但究竟真相怎么样谁也不知道。一百三十年前,和维尔潘的对峙中我们了解到,他发出的音节其他螳螂都听不懂。”
“这才是他独身离开天上聚落的原因,甚至开始学着人类语言和人类交流。”
螳螂与自身的分裂者本质上来说是两个存在,性格不合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甚至还有在一方虚弱时,另一方会将其吞噬的案例。
两个维尔潘不喜欢对方,但还是待在了一起,因为只有彼此才能明白对方的话语。
如果他人都不懂,那就复制一个我。
沈朝幕说:“也有可能,维尔潘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忠实的小观众,现实中的杰克和他想象里的完全是两回事。毕竟,他太孤单了不是么?没有人听得懂他说的话,马戏都只能一个人谢幕。”
他把手中的彩色气球,系在了男孩雕像的右手上。
这样看上去,像是一个小男孩在带了笑容迎风奔跑,手上牵着马戏团多彩的气球。
他说:“但我还是希望这个故事是真的。不论观众最终去了哪里,至少有人真心欣赏过他的马戏。”
沈朝幕仰头看着雕像时,龙拾雨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然后龙拾雨笑了,笑得眉眼弯弯:“你真是很奇怪的一个人啊。”
沈朝幕揉揉他的脑袋:“为什么这么讲。”
“因为你是猎人啊,”龙拾雨回忆了一下,“你看他们都是怎么说的呢,冷血无情?铁面无私?”
“你是最没资格说我这句话的人。”沈朝幕说,“看看你过得日子多滋润啊,还能吃辣椒把我的屋子烧了。”
龙拾雨:“……”他瞬间心虚了。
“而且我很好奇一点。”沈朝幕转头看他,“你能好好解释一下,你究竟是第几代的龙么?”
作者有话要说:每日一嘤(3/1)
今天是一口糖与夺命连环嘤,陆预言家永远不会缺席
后文不出意外的话,天上聚落是会有的,舔伤口也是会有的
#论一头龙怎么向人类表达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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