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索尔想想说:“一刻钟前,我刚和这人签了一份合同。”
杰罗姆·森特冷淡地说:“这样一来,庄园主大人跟合同一样,都是冒牌货。”
读心者检查一下真正的比利·安德森,“死亡时间超过五十小时,死因是颈骨骨折造成的窒息,没有挣扎的痕迹。”朗次摇摇头,“时间太久,脑物质**,取不出死前的记忆。扭脖子的手法很专业,尸体被挪动过,没线索。”
“找他‘本人’问问,”杰罗姆冷笑说,“还用得着什么线索?”
朱利安插话道:“不要轻举妄动,我们不能确定他只有管家一个同伙。还有这些,”他指指衣橱后面的密室,三面墙上的架子摆满银闪闪的武器,“有几十件。看这些弩箭——全都是银化武器,敌人意图不明,最好还是多加小心。”
“他怎么办?”杰罗姆瞧瞧手脚被缚、晕倒在一旁的管家。
读心者没说话,朱利安表情阴郁,开口道:“你抓住的,你善后。”
杰罗姆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让我来?又不是我选的这混账任务!我不是……”
“你不是。”读心者带着嘲弄的笑意,“你不是刽子手,也不是杀人犯,你所做的只是激怒他们,然后保护你自己。除了伪善者,你谁也不是。”
第一次,杰罗姆·森特在读心者面前哑口无言,他被对方口中的事实驳倒了——真话通常比谎言更具杀伤力。
“森特,”朱利安用不含感情的声音说,“你总不能把最糟的部分都留给别人。想想吧,你的工作不需要一个圣徒。”
“你们统一口径针对我,”杰罗姆思量着,“什么时候开始的?朱利安,我以为至少我还有一个……盟友。我错了。”
“就事论事,你该明白……”
“我明白!”他愤怒的重复着,“就因为我他妈的不像某些人杀起人来心安理得!我不是圣徒,就算哪个**养的配得上这称号,那永远不会是我。我不是好人,不意味着我必须做违心的选择,至少我还有的选。”
“你有的选吗?”读心者奇怪地看着他,屋里的气氛转眼变得极度紧张,“你还有的选吗?”
杰罗姆冷冷地和他对视,嘴上却说:“朱利安,这些年我从没对你提过什么要求,现在,我请求你别动手——就三分钟。”
读心者对他声音里的自信感到震惊,虽然保持坐姿不变,杰罗姆·森特看上去已经计划周密,在哪一剑、会以何种角度割断自己的喉咙。
他不是圣徒。毫无疑问。
朱利安似乎想说点什么,就在这时,一个尖而高、好像拨动绷紧钢针所发出的单音骤然传来,玻璃器皿立刻化成碎片,所有人不由自主地捂住耳朵。
声音倏来倏去,仍保持完整的金属制品,有几件“嗡嗡”地跳动着,从放置的地方跌落下来。连骨骼接缝处都感到一阵酸麻,杰罗姆大张着嘴平衡体内压力,鲜血上涌造成阵阵晕眩。
等余波过去,不远处传来一片恐怖的尖叫。
“你们两个保持克制!”朱利安恢复过来,大声说,“先一致对外,再谈其他!”
读心者咬牙说:“他先出去!”
杰罗姆冷笑一声,率先离开房间。尖叫在马厩和会客室的夹角处传来,等他抵达此地,正好见到苦修士起火的棚屋。
大部分修士在火场之外,庄园守卫也远远围观,火焰中还有几个隐约的身影在疯狂舞动。
“为什么不救火?”杰罗姆问一个两眼发直的守卫。
守卫提着水桶,呆滞地指向火场方向。杰罗姆仔细观察,火场**有三条人影,确切地说,现在只余两条——其中之一在凄厉惨呼中支离破碎。
然后他见到一头野兽。
直立起来可能达到六尺高(近两米),生有闪光利爪的上肢低垂至膝盖,突出的嘴吻犬牙交错,皮毛像冬天里猎人穿的厚皮披风,覆盖整个佝偻的背脊、全部下肢以及正面躯干的一部分。
“那是只狼人,还是我眼花?”
朱利安一言不发,旁边的守卫却大喊起来:“狼人!那野兽是只狼人!”
这下带来又一波恐慌和尖叫的浪潮,杰罗姆不客气地抽自己一耳光,发誓下次即便天崩地裂,也不再多说一个字。脸颊火辣辣的疼,杰罗姆突然发现,很多疑点都串联起来,形成了一个清晰的环。
据说,颠茄可以抑制变狼狂发作,他第一次嗅到颠茄气味是在初遇苦修士的驿站里。颠茄是慢性毒药,有目的食用可能致死的剂量——白天所见的中毒修士就是例子——显然不是为了好玩。除非他们试图集体自杀,否则的话,这些人应该早知道自己感染了变狼狂!
至于恶魔仆从准备的大量银化武器,看来是为防止狼人反噬自身。大量银化武器,是否意味着苦修士中感染者众多呢?同样是据说,变狼狂会在“满月”时发作——杰罗姆苦笑着想到,现在天空悬挂的半截月亮几乎没有正圆形的时候,何况光辉黯淡、毫不起眼,狼人和满月的关系都是几世纪前老掉牙的说法了。是什么在今晚引发这场危机?和刚才的尖锐啸声有关吗?换句话说,有人能控制发作时间……这种假设一旦成立,眼前的危险就不只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
杰罗姆飞快地瞥一眼几十名苦修士:老弱病残。
——有多少潜在的感染者?
十?他对自己说,还是二十?自己能应付多少狼人?五、六只吗?如果同时面对这么多呢?
手心汗湿,心怦怦直跳,眼前已经出现血淋淋的幻觉。只要其中有三分之一染病,这些弱不禁风的男女马上会变成所有人的恶梦。或者说,他们就是活着的武器?只要手法利落,恶魔完全可以在人流密集的位置制造大屠杀!
任何时候、由受害的女人,老人,儿童充当刽子手。
杰罗姆不由得一阵愤懑,战争原来还可以卑劣到这种地步?!
“把苦修士集中起来,可能还有许多感染者。你们立刻出发,寻找‘安德森’的下落。这人必须马上停止呼吸。”
见到出鞘的短剑,读心者尖声嘶叫着。“不由你发号施令!你拔剑干什么?!我命令……”
不等他说完,杰罗姆已经施展完成“高等加速术”,纵身跃入火场。剑刃和利爪顷刻交击十余次,星花四溅中短兵相接,人兽间的距离此刻为零。
“不论如何,”朱利安表情极其复杂,低沉地说,“打起仗来,将军才是主角……是时候去找‘安德森’了。”
朗次扭头再看一眼杰罗姆·森特,熊熊火光中苍白身影纵掠如飞,剑刃急旋掀起激射的血线。
读心者慢慢露出妒恨和阴险交织的微笑。
“好一位英雄!让咱们走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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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时分,空气中没有一丝风。
人像行走在密闭的寝陵中,潮湿阴凉,汗水却颗粒分明地粘着在皮肤表面,仿佛周遭的液体已经停止蒸腾。如果照明足够,人们会在地面发现许多小飞虫的尸体,夜色中传来令人心悸的隐约回响。高频尖啸转化成忽远忽近的“嗡嗡”声,似乎正在积蓄力量,等待冲破最后一道堤防。
汗珠里的盐分让伤口揪心地疼,纱布正缓慢渗透血水,整条右臂失去知觉,背后的创口还来不及被认真缝合。
他用鲜红大氅把自己紧紧包裹起来,受到内心痛苦的反复煎熬,憎恨和绝望几乎已经击倒了他。
既然勇气无法战胜面前的强敌,他对自己说,就让憎恨来完成这一切吧!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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