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
脸上挂着油泥,脚下飞溅起一路污水泥泞,矮小的身影快速穿梭在喧嚣市肆之间。两旁的小食摊热气腾腾、油香四溢:松脆培根,虾酱栗子糕,新鲜出炉的果味蛋挞……他照例吸饱了周遭传来的香甜气味——当然还有北部省份冰结的冷空气;奔跑产生的热量令他暂时没有冻死之虞,一天多没进食,消瘦的肢体却也没剩多少可以透支的气力。
沿河渠向东,飞速掠过耳畔的寒风带走了小食街的甜腻香气。泥水路换成沙面方砖构成的灰白梯级,一层层盘旋上升。阶梯似乎永无止境,周遭的空气也好像越发稀薄,目光跨过左手边的橡木围栏,“峡湾之城”的险要地势尽收眼底:
曲折水路夹在陡峭山崖和绝壁之间,红褐色石英砂岩、表面覆盖小片苔藓,为寒冷气候下的城市增添些许绿意。城市上空漂浮着锅炉烟囱冒出的、饱含星火的彤云,在碧蓝海水映衬下更显夺目。建筑在峭壁边缘的城市错落有致,岩壁上附着的供暖管道蛇一样蜿蜒,不时漏出阵阵白雾。即便在大雪纷飞的时节,整座城市看来仍旧五光十色、生机勃勃。
登上最后几级台阶,面前出现一片空旷的半圆空地,原本分割上、下两个城区的关卡就构筑在此地。久不遇战事,高墙和闸门十年前便已拆除,只余下供往来客商自由穿行的花园过道。喷水池已经干涸,更找不到植物的影子,盘绕在拱门两侧的常青藤也只是精美石雕的组成部分。
一名守卫闲坐在石头亭子里,身披羊毛粗制的御寒披风,伸手在炭盆上烤火,无聊地左顾右盼。刚爬上来的小子吸引了他的注意——破衣烂衫比碎布条好不到哪去,包裹大部分皮肤免遭冷风侵袭都有些力不从心,腰间的束带把散碎衣物捆扎起来,毡靴像刚从下城区的泥水中捞出来,身后拖着一串淡淡的脚印。
守卫正待起身,只见对方把脑袋上的旧毡帽摘下,露出乱草般的黄发,向他行了个礼。守卫撇撇嘴,心想放一个“快腿”进去也没什么大不了,付给他的微薄薪酬可不包括维持市容整洁的部分。
十年前王储“罗森·里福斯第四”借军队之力几乎把老国王赶下台,政变失败后,军方将领被大量诛杀,军人享受的待遇也大不如前。战死者的遗孤失去了应得的照顾,很多沦为少年罪犯;至于往来奔走、给人传递消息信件的“快腿”,已经算是自食其力,守卫也不愿过份为难他们。
眼看对方不过十二、三岁,枯瘦的胳臂细得像冬天的柴枝,这副模样想惹祸都不容易。充当廉价劳力的童工很多活不到成年那天,守卫暗中摇头叹息,只见远方天际仿佛有大片密云集结,不知即将来临的、是夹着冰雹的雨点,还是狂风和雪片。
充当“快腿”的少年向城市最高处前进,身旁的店铺一律以大幅彩色窗玻璃装饰门面,争夺每天只有五六个小时的宝贵阳光。透过烧制不均的各色玻璃窗,内里的风景总显得光怪陆离。
踩着半月形、圆形和三角形拼合而成的陶土砖路面,人像行走在灰褐相间的壁画中。肚子饿得咕咕叫,少年还是忍不住向左右观望。两侧橱窗陈列着曼尼亚青釉花瓶、栩栩如生的麋鹿头挂饰、黄铜镶框的水粉画……加上无聊的店员、修剪呢绒外套的老裁缝……整个上层区在黯淡日光映照下,散发出从容、冷漠的岩石气息。少年脚踏自身拉长的影子,快步迈向黄昏中孤独耸立的天文塔。
无须多久,他就见到了塔楼的主人。
老人借一束微弱的的阳光检查手中的透镜,透镜将光线凝聚成一个明晃晃的小点。吃惊地瞪大眼睛,老人扭头问道:“铅玻璃!谁交给你这镜片?马上带那人来见我!就说……不,什么也别说,带那人来这,给你两个银币!”
半小时后。
老头子打量着眼前的访客:一男一女,男人脚边跟随一条杂毛狗,女人的脸藏在面纱和兜帽里。
面色苍白的男人直接开口道:“我从‘下面的城市’带来了您兄弟——怀特先生——的礼物。恕我无礼,有人说过您和他简直一模一样吗?”
老人笑笑说:“这辈子我只见过他两次。不管怎么说,”湛蓝双眼轻轻眨了眨,“欢迎来到罗森王国的陪都,‘峡湾之城’歌罗梅。”
窗外,初冬的第一场暴雪如约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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