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夜壶(1 / 1)

陆乘元知道夏枫宠爱何子秋,但何子秋毕竟是个奴隶,又和苏纯说不清道不明,他从没把对方当做未来的准女婿看,别说贤王君,纳他为小郎都已是莫大的恩赐。

但他也不喜欢苏懿,好马还不吃回头草呢,刚解除婚约没几个月,怎的又嫁到贤王府来。

若换做以前,陆乘元早就委屈得要说理一二,如今事事由夏枫自定,他少插手为妙,再者这可是懿旨,他哪有拒绝的份。

他接下懿旨,一回头,瞧见何子秋惨白的小脸,高挺的鼻梁上渗出密密的冷汗。

“子秋,你来。”

何子秋木讷地起身,脑子里盘算着要怎么守卫自己的疆土,迎接攻城略地的苏懿。

陆乘元直把他带到自己的房内,左右检查了一遍门窗,方命他于屋中圆桌边坐下。

何子秋满脑子都是对策,却听他语重心长道:“子秋,人要学会知足,枫儿宠爱你,已是莫大的温柔了,再进一步,我可让她纳你为二郎。可贤王君,还须得有配得上的人来当。”

何子秋一愣。

配得上?

什么才算配得上?

“换位思考,若你是我,也不想自己的女儿娶一个……类似你这般的男人当正君吧?”陆乘元指了指何子秋的脸,继道,“女人三夫四郎实属正常,位高权重、有才有颜又有钱的女人更是如此。枫儿若非性格不好,定讨公子们的欢喜,别说是苏家的公子了,哪怕别国皇子来和亲,枫儿都足以与之相配。”

他喝了口茶,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你要想开些,做一个贤内助应尽的本分就好,世上男人,不都这么过来的。我也如此,当年先贤王,还不是娶了多位小郎。”

话虽如此,但何子秋哪里是会妥协的人。他线条干净凌厉的眉毛微微挑起来,又不想破坏他与陆乘元的良好关系,只能不置可否。

什么配不配得上,都是屁话。

只要夏枫喜欢他,他就配得上。

但陆乘元有一点说得很对,要做夏枫的“贤内助”,他得出点力,不能让苏懿太嚣张。

皇太君赐婚的消息让天京炸开了锅。

有公子闺阁内疯狂盈利:“本公子就说吧!那木槿秀定是夏枫买给苏懿的!”

“放下放下,这些钱你还不能拿走,苏懿只要没戴木槿秀,这事儿就不能算锤了。”

“本公子赢定了,放眼天京,谁还能比得过苏公子?”

苏懿搬家比蚂蚁还快,皇太君懿旨颁下的第二天,苏懿便带着冬雪以“男主人”的姿态,乘着华轿高调入住贤王府。

碍着身份,陆乘元调何子秋入住栀子园,让苏懿搬入小桃园。

苏懿进了小桃园,首要便是讨好未来的老丈人。

他深知陆乘元的喜好,端着一罐上等“秋来清”,穿了一身青玉白,可谓一丝不苟,从头到脚没有一根衣线不对称,就连眉毛都修整得左右如一,一根都没多。

秋来清产地临海,也是宫内皇太君喜好的茶叶,他厚脸皮讨来些,寻思定和陆乘元的口味。

他嫣然迈入房间,笑容瞬间凝滞。

何子秋早他两盏茶的功夫,便在服侍陆乘元了。

桌上一壶新茶飘来淡淡的香气,苏懿轻轻一嗅,手指狠狠拢起,气得牙痒痒。

“苏公子坐罢。”陆乘元上下扫了苏懿一眼,顺眼得直点头,对苏懿的看法大大改观。

他往苏懿那儿推了一杯热茶:“子秋前不久与枫儿去了趟临海,带回来不少上等的‘秋来清’,你且品尝一二。”

苏懿脸色难看得就像当众放了个屁。

他尬笑一声坐下,眼神飘过何子秋,气得卧蚕一抖。

好在他教养颇高,如此场合也不会失了分寸。端起一杯茶,他细细吹罢,轻抿一口,转而放出赞赏的笑:“果真是好茶。”

他余光瞟见何子秋嘴角勾出一个肉眼可见的嘲讽。

陆乘元赞赏他识货,又问:“苏公子这是带了什么来?”

冬雪尴尬得脚趾头能抠出一座常宁宫。

他咬咬下嘴唇,硬着头皮道:“公子念及主君在天京住了这么多年也不曾归家,便特意从皇太君那讨来一罐极~品~进~贡~‘秋来清’,想赠与主君,谁知,这么不巧,与王女的孝心撞了。”

这句话说得极讨巧,强调了自个儿茶叶乃上上品,不是什么垃圾货色可比拟的,又表扬了夏枫的孝心,表扬了夏枫就表扬了陆乘元,可谓一石三鸟。

何子秋轻轻垂下眼眸,沉默不语,苏懿方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赢了一把。

陆乘元满意得接过,开罐闻了闻,大力赞赏此茶清郁。

“子秋,快泡一壶来尝尝。”

苏懿听罢,欲大展身手:“主君,苏懿不才,于苏府学过一些茶艺,不如就让苏懿露个拙。”

谁知陆乘元赶忙摆手:“苏公子有所不知,子秋的手极巧,也不知从哪悟出一套独特的泡茶技艺,我呀,自从喝了他泡的茶,别人泡的,喝不来呀。”

还有这等事?

苏懿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一个洗刷过苏府全府夜壶的奴隶泡的茶,您也敢喝?

当然这话苏懿没说出来,他清咳一声坐下,倒要看看何子秋怎么泡茶。

何子秋深谙一个道理:要抓住一个人,你就要抓住她的胃。

他抓住了夏枫甜点的命门,自然也抓住了陆乘元品茶的要害,死死把二人的味蕾攥在手里,让其开花结果。

陆乘元喝茶不算讲究,但他口味特别,喜清新顺滑的口感加一丝丝甜意。

所以何子秋每日清晨,早早起床收集露水,挑选上号的水果,如葡萄、樱桃、荔枝等,轻轻泡那么一两颗在露水里,再煮开露水泡茶。

可谓花草果实,香气俱全。

苏懿端着一脸标准微笑看何子秋操作,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讶于他熟稔又标准的动作。

几乎毫无破绽,与他比之也无不及。

他这番才想起,何子秋曾是临海何富商的独子,自然也受过一些高等的教育。

“来品品。”待何子秋一趟流程走完,陆乘元迫不及待端起茶杯品尝一二,赞不绝口。

怀着狐疑的态度,苏懿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因何子秋的过水手法十分了得,秋上清的香气没有一丝丝流失,果香与花香锦上添花,自喉咙蔓延至鼻尖,让人留恋不已。

捏着杯子的手指发紧,苏懿趁陆乘元不注意,狠狠瞪了何子秋一眼。

何子秋朝他展出温柔的笑:“苏公子是不是,还想再来一杯?”

“不了,”苏懿转头对陆乘元道,“主君,苏懿想邀您明日往禾山寺,那儿的主持与我关系颇好,常以上等素食招待,归途中,我们还可顺路往华学府借阅一二书籍。”

拜佛都是借口,重点是华学府。

华学府乃皇家府学,内有海量稀有藏书,只对有特权的官家子弟开放。

夏枫从小便不在京中,自没有入华学府借阅的权力,这也一直是陆乘元心头一大憾事。毕竟他出自书香门第,爱书如痴。

苏懿这一招恰巧打在他心口上:“如此甚好!”

何子秋在天京无依无靠,只有一个夏枫,手伸不了多长,自然未曾关注过什么华学府,此番难免败下阵来。

他也不骄不躁,淡淡恭贺主君,拍几句主君爱读书、见多识广的马屁。

直到陆乘元午膳用罢,二人方一前一后离开。

苏懿与冬雪走在前面,周身散发着一股子阴阳怪气。

他不想搭理何子秋,好似说一句话能降他好几层格调。

王府的三个小园门口仅隔一个长廊,三人前后来到廊中,苏懿停下脚步,淡淡道:“子秋,我房里的夜壶用得不爽利,你知道我最喜欢什么样的,麻烦你帮我换一个。”

管我何事?

何子秋轻笑一声:“苏公子,这里是贤王府,可不是苏府。”

“放肆!”冬雪蹬鼻子上脸,脚不沾地得走过去,指着何子秋的鼻子就骂,“我家公子可是贤王府未来的王君,还使唤不动你一个洗夜壶的下人?”

身份上,何子秋确实没得辩驳。

他只当有个病人在呜呜乱叫。

“你!”冬雪一把拽过他,“我家公子方入贤王府一日不到,就要看你一个下人的脸色?”

与此同时,刚换完药的秦枚好不容易从大夫的魔爪里逃脱,悻悻出门散步。

暗门的利爪扯出的伤,愈合缓慢,秦枚肩膀的抓痕如今也才堪堪结疤。

无聊了多日,她刚踏出梨花园的门,就看到三个男人在拱门外聚众争吵,便像只田里的猹上蹿下跳,顶着一脸无知走来,恨不得手里再捧一袋瓜子:来事儿啦来事儿啦!

“发生什么事了啊?”

苏懿灵光一闪,心道这小孩子他还搞不定吗,便笑容满面迎上去:“请皇女安。”

秦枚一愣,寻思你谁啊,客气道:“公子无须多礼。”

何子秋不卑不亢得甩开冬雪:“苏公子要我帮他换夜壶,我不想,苏公子的小厮便动手动脚。”

三个男人一台戏,秦枚疯狂吃瓜,心里兴奋得手舞足蹈:啊?这个苏公子疯了,你惹谁不好,惹人家贤王心尖尖的宝贝疙瘩?

她声音抑制不住愉悦地颤抖:“哦?竟有此事?”

冬雪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奴在苏府的时候,就是个洗夜壶的,如今就让你给我家公子换个夜壶怎么了,我家公子不日即为贤王君,还差遣不动你了?我家公子刚来就受了这番委屈,以后还得了?”

秦枚自认深得夏枫精髓,直接加入这场唇枪舌战。

她一脚横跨到何子秋面前,伸手一推冬雪的脑门,插着腰颇为傲气得大声吼道:“我告诉你,贤王放了话,只要她不在,整个贤王府都要听子秋哥哥的!区区一个夜壶济得什么,只要子秋哥哥想,全贤王府的夜壶都!是!他!的!他想用谁的就用谁的!!”

众人:……

何子秋皮笑肉不笑:倒也不必。

翠涛嫌丢脸,疯狂扶额:不至于不至于。

夏枫一晚上都在外头游荡,夏瑾棠的内力确实狠毒,让她不得不寻个连野兽都不易发觉的地方潜心吐纳。

她随便找了个山洞,把自己塞进去,在里面打了整整二十四个时辰的坐。

她这一坐,不动如山,宛若一尊石像。

“没爹没娘我当野人,闯荡江湖我心里闷。好酒好菜它不属于我呀,我小偷小摸照样活,哎,快活活~”

夏枫刚坐下没多久,山洞外便传来一声声不着调的小歌。

窸窸窣窣,忽有一穿着朴素简洁的小男孩拨开灌木钻入,他抱着一兜水果进洞,见洞里有人,冷不丁吃了一惊。

他独自在外营生很久了,这个山洞是他唯一的家。

可现在竟然被别人霸占了。

他气不过,捡起一颗石子砸过去,石子落到夏枫膝盖上,“嗙”一声又弹回来。

男孩的下巴“刷”得坠下来: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金钟罩铁布衫?

他凑上来,在夏枫身边左瞧瞧右看看,戳了戳她的皮肤。

温热的,还是软的。

莫非,是菩萨降世!

哗啦啦,他把怀里的水果一应倒在地上,围着夏枫排了一圈,光着脚丫子撒腿就跑。

不一会儿,他又折回来,手里捻着三根从隔壁城隍庙顺出来的檀香。他把一并偷来的香炉放在夏枫身前,举着三根香,虔诚得拜了三拜。

许了愿,男孩把香插进香炉,双手托起一颗果子举过头顶,闷头看着地,就等菩萨显灵,笑纳他的供奉。

……

四周寂静,唯有稀稀拉拉的虫鸣,和风吹草动的沙沙声。

好一会儿,也没等到回应。

难道!是菩萨觉得他不虔诚?!

男孩“唉”一声叹,又撒腿跑开。

如此来回数次,终不停焉。

直到第三日傍晚,夏枫方控制住内力,她想挥手运功,调试内息。

嗯?怎么动不了了?

她一睁眼,好家伙,自己被水果堆成了个“塔”,只有一张脸露在外面,头顶还有一块不知道哪里来的臭咸肉,还沾着土,又湿又臭。

再垂眸一看,娘的,像是有人在提前祭奠她的死亡,面前摆了一圈香炉,檀香味浓得冲鼻。

这尼玛搞不好要发生火灾的啊!

夏枫眉毛一抽,赶紧从“水果堆”里挺身而出。

她只动了一下,水果便哗啦啦瘫倒下来,滚了一地。

“啊!”一小男孩自山洞外闻声而来,瞧了她一眼便激动地跳将起来,当即下跪,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他激动地把手合十竖在胸前,小肩直颤,语速惊人:“菩萨显灵!我想要豪宅!想要富可敌国!我还想要吃不胖的身材!想要一个完美的妻主!想要无上的权力!我还想要全天下最最好看的脸!我要长生不老!”

夏枫额头上瞬间爆出一根青筋:

你丫的白日做梦呢。

你干脆直接螺旋升天与太阳肩并肩算了,真是做了人类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

“神经病。”她捡起一颗熟透了的果子吧唧咬一口充饥,一个大跨步便要走。

小男孩转身死命拽住她的裙角,大喊:“菩萨你别走!你收了圣琰这么多供奉,你要实现圣琰的愿望啊菩萨!”

圣琰?

好熟悉的名字。

夏枫神色一木,倏然蹲下身,一把捏起男孩脏兮兮的小脸。

就他?

这本书的男主,曲圣琰?

多年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脑子里跟住了个温子仁招了夏椿魂似的男人,就这?

书上说曲圣琰童年时期在外“闯荡”,就这么个闯荡法?

就凭这不着调的模样,以后怎么辅佐夏椿啊,简直是不用废就旧很柴。

“菩萨,您把我捏疼了,”他嘀嘀咕咕,不依不饶,噘着嘴含混不清得说,“别生气,那就一个愿望,就一个,您能教我您那招金钟罩铁布衫么?”

吧唧,夏枫又咬了一口水果,心里愁坏了。

如今世界线变动,指不定夏椿能不能遇到曲圣琰呢,若没有曲圣琰辅佐,坐稳皇位又难了些。

如今遇到了,就不能放走。

但若带回去,就脑力斗争这方面,夏枫懒得教,岂不照样荒废了他。

等等,她不能教,子秋能教啊。

思罢,她“噗”一声吐出果核,一把摁住小男孩的头:“跪下,叫师娘!”

曲圣琰一惊:“菩萨您还有夫君啊。”

作者有话要说:夏椿很嫌弃:我娶他我就表演吃大粪。

夏枫早已看透一切:话不要说得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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