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乐沅又想想,顾寒州都已经高三了,他没必要再耽误对方。如果他和顾寒州试试,其实有些自私了。
他们才十八岁,谁能保证顾寒州以后不会遇见更好的人呢?谁也保证不了。
而且他也并不值得顾寒州为他驻足停留。
顾寒州很好,日后也会遇见很好的人,他自身如今都还一团乱麻,还是不要再牵扯别人了。
他忽略了内心深处的那一抹别的情绪,其实还是阴差阳错,对顾寒州没有除了朋友之外的感情。
从那天之后,顾寒州每天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他回复的越来越少,在顾寒州住院的时候,也没有经常过去看了。
曲乐沅偶尔过去一次,顾寒州总会很开心,“沅沅”“沅沅”的叫他,跟他说许多话。
他在床边静静听着,在顾寒州问他“以后我们一起去看看”“下次我带沅沅去”这种承诺的问题,都没有答应。
他反应迟钝,到现在才明白过来。顾寒州和陆谌那种偏执别扭的不太一样,和宁越那种扭曲的占有欲也不一样,有些感动又有些遗憾。
每一份心意都值得被珍重,哪怕不接受,也是值得感激的。
曲乐沅一直陪着顾寒州出院,他本来想在那天直接跟顾寒州说明的,但是顾寒州似乎预料到了,他过去的时候,病房里已经没有人了。
病房里空荡荡的,床上被褥折叠的十分整齐,淡蓝色的窗帘飘起,阳光顺着照进来,桌上还有前一天他买的果盘。
曲乐沅注意到桌子上面有个小纸条,顾寒州应该刚走不久。
上面是潇洒的字体。
:沅沅,明天见。
明天就是他们元旦晚会的表演。
曲乐沅愣了一下,顾寒州的意思是到时候会去看他的节目吗?
他捏着纸条看了一会,这样也好,明天再说也并不迟。
曲乐沅去了学校,他到的时候班里同学已经来的差不多了,陆谌依旧坐在角落里,他回到座位上,把前一天的作业拿了出来。
拿作业的时候他摸到了什么东西,他连带着一起拿了出来,是一封白色的信纸,上面贴的有小太阳的图案。
他刚把信封拿出来,旁边的三道视线同时落在了信封上。
一道是旁边的陆谌,陆谌这几天还是要送他,都被他拒绝了,好几次他在楼下看到陆谌,就当没看见。
另两道是江澜和前面正好回头的孟璇。
孟璇笑道,“沅沅这是收到情书了?”
曲乐沅有些不好意思,“应该不是吧……我也不知道。”
他猜出来应该是顾寒州塞的,旁边的三道视线都看了过来,江澜道,“给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情书,我帮你分辨分辨。”
曲乐沅懒得搭理他,先把作业递给了孟璇,然后拆开了信纸。
信纸装的是一张白色的纸条,里面只有两个字,字体很熟悉,是顾寒州的。
:等我
曲乐沅拆开的时候,江澜凑头过来看,嘲讽道,“谁啊,送情书这么没品,就写两个字,是情书还是天书呢?”
“关你屁事,”曲乐沅有些无语,把信纸塞回去了,他发现旁边的陆谌还在看着他,没当回事,陆谌估计也不会问,顶多是生闷气。
没想到陆谌开了口,“拿过来。”
曲乐沅不想给,他对陆谌道,“谌哥,我晚点自己会还回去的。”
“还给谁?”陆谌冷淡道。
曲乐沅没说话,想着陆谌怎么又管这么多,正好上课铃声响起,他直接扭过去听课了。
一直到放学排练后,他都没有跟陆谌说话,出校门的时候陆谌又跟在他屁股后面,俨然一副缠人的模样。
顾寒州已经出院了,曲乐沅不用去医院,他要回去,对陆谌道,“谌哥,我想自己回去,不用你送我。”
陆谌穿着一身蓝白的整洁校服,明明被他拿走了一身,但是好像永远都换不完。
他偷偷的在陆谌袖子上点过黑点,当时是在上课,陆谌没说什么,下课之后出去一趟再回来,袖子上就没有黑点了。
陆谌还是那句话,“我送你。”
曲乐沅不搭理他了,他们两个走到了校门口,曲乐沅要去公交站台,后面的陆谌握住了他的手腕。
他扭过头,陆谌唇角绷直,气息尽量收敛了,努力使自己的语气温和,“坐车回去,方便,快一些。”
语气里难得有些干巴巴的,像是在哄他。
曲乐沅前几天对陆谌的微妙排斥感已经消下去了,但是没忘了自己要分手,他现在想离陆谌远点,回道,“我不想坐车,想坐公交。”
他就是在为难陆谌,陆谌有洁癖,坐公交对他来说是是一种折磨。
陆谌还握着他的手腕,在原地站了一会,没说什么,一点点的松开了他。
这点委屈都受不了。曲乐沅背着书包扭头就走,然后走了两步,发现身后的人还在跟着。
路边映着一高一矮的身影,陆谌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看样子是要跟他一起坐公交回去。
到了公交站台,曲乐沅其实想说一句,他和陆谌应该不是一个方向,说起来他还不知道陆谌家里在哪,就没有再问,随便陆谌了。
公交车缓缓在他们面前停下,曲乐沅看了一眼,车上人有些多,他和陆谌一前一后上去,曲乐沅投了两块钱的硬币进去。
他们刚上去,车上许多人都投来视线,目光是落在他身后的陆谌身上的。
本来他还以为又是因为陆谌的那张脸,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陆谌要把一张一百的纸币塞进投币口里,连忙把他拦住了。
他瞪过去,车上人多,声音放的很低,“两块钱你都没有?傻子吗给一百?”
陆谌垂眼,“没有。”
最后是曲乐沅帮他付的,随着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他和陆谌被挤在了角落里。陆谌被人碰到,身体僵直,但是还是没忘护着他,他整个人像是被陆谌搂在怀里。
曲乐沅鼻尖前都是熟悉的薄荷香,他不想跟陆谌离那么近,但是冥冥中似乎非要跟他作对,他刚挪开一点点,随着司机一个急刹车——
他整个人扑进了陆谌怀里,混乱之中陆谌似乎还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屁股。旁边都是一群人的吸气声,还有小声抱怨的,没有多少注意他们。
曲乐沅:……就不该让陆谌跟着他。
他心里闷闷的生气,一直都没有理陆谌,下车之后发现陆谌也跟着他下来了,他停下来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陆
谌看着他道,“送你回家。”
“我不需要你送,”曲乐沅又说了一遍,感觉自己又像是在无理取闹,最后什么也没说,直接上楼了。
他进去之后拉开窗帘看了一眼,陆谌还在楼下,楼底下的路灯忽隐忽现,陆谌抬头对着他的方向。
曲乐沅把窗帘拉上了。
……
第二天是元旦晚会,从下午的时候就开始布置,曲乐沅出门的时候把陆谌的校服带上了。
他们班里一上午都很激动,老陈也看出来了,摇头笑了几句,难得提前讲完课,没有拖堂。
“这是最后一次了,明年高三可没有元旦晚会,好好珍惜吧。”
底下的同学们有的在打趣,有的在校园群里看这次的表演名单,还有的依旧在写作业,一片哄乱。
放学铃声一响,教室里更是炸开的锅,讨论的十分激烈,曲乐沅出去吃饭了,他回来之后,校园里已经开始放了广播,按班级集合有序排队去大礼堂。
曲乐沅他们直接去了后台准备,他们班抽中的是倒数第二个节目,虽然排在后面,但是他们要准备的东西多。
排练室里开了空调,倒是不怎么冷,曲乐沅趁着换衣服的空挡出去看了一眼,人山人海的都是黑色的脑袋,红色的帘布一直垂在了地板上。
他们已经排练过很多次了,但是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曲乐沅看了眼舞台上面的灯光,元旦晚会过后就是期末考试。
很快就要放寒假了。
他收回了视线,没忘记校服的事,陆谌还是要代表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代表上去演讲。
校服的字他洗过了两遍,已经很淡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曲乐沅抱着校服去找陆谌了。
“谌哥,我想让你穿这个。”他直接开口说了,把小字的那一面正对着陆谌,陆谌一眼就能看见。
陆谌垂眸看着没有说话。
校服上有字,就算别人看不清楚,他自己却是知道的。代表他要打破曾经给自己定义的一套标准。
排练室的灯光昏暗,校服折叠的整整齐齐。
陆谌在原地站了好一会,他手指捏着演讲稿,用力的攥出来了几道皱痕。
“我可以穿……你确定,你承受的起吗?”
曲乐沅以为陆谌这意思是想要跟他分手,他心里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回道,“没什么承受不起的。”
陆谌看了他好一会没有说话,最后把校服拿走了。
轮到他们上场表演的时候,曲乐沅深深吸了口气,灯光照下来的时候,他看着对面的陆谌,陆谌长发高束,像是壁画里走出来的冷艳少女。
背景音乐响起,带着压抑低沉的缓调。
“王生来向往自由,不愿意受任何囹圄所掣肘……阿丽莎不过是王国用来控制他的棋子。”
“王又何尝不知,诅咒因何而存在。”
在他最后坐上王位的时候,底下一瞬间寂静下来,紧接着掌声如潮。
台下掌声热烈,红色帷幕漫天垂下,远处是侍女模糊而深刻的背影,从此侍女只活在王的记忆里。
曲乐沅在下去的时候看到了人群中的一道熟悉身影,顾寒州戴着棒球帽,在台下看着他,眼神炽热而闪耀。
他读懂了顾寒州的眼神。
“学长,我有话想跟你说——”
旁边是许多纷乱的声音,顾寒州看着他,敛眸一笑,“我知道。”
“沅沅,我可以抱你一下吗?”
曲乐沅还没有回答,就被顾寒州用力箍进了怀里,顾寒州的棒球帽擦过他的脖颈,似乎有什么也一并擦过了他的耳朵。
他听到了顾寒州的话。
“别急着拒绝我……等等我,你放心,接下来一年……我不会再来打扰你。”
台上传来依旧冷漠而低沉的嗓音,三中一贯的模范生在台上演讲,然而这一天,向来不出错的模范生,难得的在台上忘了词。
陆谌一身蓝白校服,心口的地方有着歪歪扭扭的“香香”两个字,虽然已经看不清了,却仿佛依旧在发烫。
他看着台下的某个方向,在看到某个身影凑过去罩在少年身上的时候,心神有些不稳,握着话筒微微攥紧了。
脑袋里嗡嗡嗡作响,台下似乎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看着他,有什么东西似乎在悄然失控,他坚守了十几年的标准,在这一刻被打破了。
他指尖都有些抖,但是莫名的,紧绷的神经仿佛跟着放松下来,沉重的枷锁在这一刻解开了。
陆谌回想起来宁淮意前几天跟他说过的话,分不清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被打乱?
从他打算把秘密告诉对方的时候,自己不就已经有答案了吗。
“凡是过往,皆为序章……”
陆谌顿了顿,压下心里翻涌的滔天念头,接下来没有再走神,把演讲稿的内容平稳念完了。
……
曲乐沅回到换衣室里换衣服,他还没想明白顾寒州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刚刚出去的时候里面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换,他脱掉了里面的里衬。
换衣室里很黑,他刚把衣服换上,身后的门被合上,他顺着看过去,只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条手臂用力箍紧了。
熟悉的薄荷香传来,曲乐沅愣了一下,然后耳垂被用力咬住了,身后的人气息冰冷阴郁。
“他刚刚跟你说什么了……你让他亲你了?”
曲乐沅不知道陆谌这是又发什么疯,去掰陆谌的胳膊,“松开,他没亲我,也没说什么。”
怎么也掰不开,曲乐沅担心陆谌会去找顾寒州的麻烦,还没等他开口,陆谌恶劣的微微使力,让他站都有些站不稳。
“你想的没错……我就是要找他麻烦。”
“我想挖了他的眼睛,让他以后都不能看你,废了他的手,让他不能随便碰你,打断他的腿,让他再也不能过来找你。”
陆谌的暴戾再也遮掩不住,语气像是恶鬼在呢喃,眼神中带着些许兴奋,“你想跑吗……敢跑我就把你关起来。”
“把你这张撒谎的嘴堵上,”陆谌嗓音低沉,“另一张……也一起堵上。”
曲乐沅瞪大了一双眼,他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然而陆谌的下一句话,让他瞬间瞳孔微缩,僵硬在原地。
“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里划出来,荒谬而又不可能的猜测浮上心头,曲乐沅全身都跟着冰冷起来。
不……不可能,陆谌如果真的会读心……
然而下一秒,陆谌的话语让他如坠冰窟,一字一句在他耳边低语,“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宝贝,是不是很害怕……”陆谌的神情和平时判若两人,曲乐沅还没有反应过来,脖子上被咬的有些疼,他的校服被扔在了地上。
陆谌嗓音低磁,“我已经等不及了,是你非要来招惹我的……一会可不要叫出来……”
“外面都是人,他们会听见的。”
曲乐沅意识到了陆谌这是要干什么,他还没有从刚刚的话音里缓过来,下意识的想要挣扎,他用力的去推陆谌,非但没有推动,反而让陆谌将他抵在了墙角。
“陆谌,你先松开我……”
陆谌没有搭理他,冷冰冰的吻落下来,曲乐沅被亲的仰头,他“唔”了一声,用力挣扎的时候鞋尖碰到了旁边的瓶子。外面传来脚步声和议论声,他面前空落落的,顿时紧张起来。
“你要把人都吸引进来吗……让他们看着吗?”
曲乐沅紧张的耳朵都红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知道陆谌现在可能听不进去了,他小声道,“谌哥,我们有话好好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陆谌不为所动,他按住了陆谌的手,又用气音道,“就算是要……也不能在这里。”
“算我求你了……”
曲乐沅按着陆谌的后脑勺,察觉到陆谌在做什么,脸上整个红了起来,又不敢推开他,急的眼睛都红了。
“谌哥……”
然而陆谌只是恶劣地“呵”一声,垂着眼在他耳边低喃,“不好。”,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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