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在这里杀死了我。
记忆依然是碎片化的形式。
尤其是梦境模糊的后半段,一定还发生了什么。
不然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杀死西泽——
当然,如今看来。
西泽是不是西泽还另说。
奥萝拉与青年相望。
青年向前一步,站在马车边缘,碧绿色的眼眸浮现出了丝戾气,很快又掩饰住。
“您要再杀我一次吗?”
奥萝拉并不怎么喜欢随便杀人,而且现在自己显然不占优势:“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青年垂眼:“因为我,不是那位英雄西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英雄这个词从青年嘴里说出,说不清的嘲弄。
奥萝拉在青年逼近的时候,就不自觉的缩了缩脚,拉着裙摆,把脚藏起来。
花海的幽香与曾经的回忆侵袭过来,让奥萝拉有一瞬的失神,肌肤都开始滚烫起来。
青年进了马车。
关上了车门。
马车又摇摇晃晃的走了起来。
奥萝拉朝角落躲了躲,隔着车窗,能够看到长的超过人类平均身高的花海。
青年凑到她身边:“它之前只到脚踝高。”
奥萝拉又离青年远了些,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思绪有些远——
昨天青年说要去求祂。
她在想是需要身体做筹码,那一会儿心情浮现的,她以为是麻木。
实际上是早就与青年发生过更加亲密的关系,抱着睡也睡过的心理,以及——
某些无法言说的少女酸甜心思。
见了鬼了。
她喜欢西泽,为什么要杀了西泽?
是因为西泽不是西泽,因为欺骗?
青年清凌凌的腔调忽远忽近,有些空灵:“这片花海低垂的时候,能够让人一眼便看到爱人。”
奥萝拉微怔:“那现在呢?”
青年漫不经心:“谁知道呢?”
“也许是在迷茫之中,寻找爱人吧。”
奥萝拉选择跳过情爱话题:“你不是西泽……”
青年讶异:“你不是已经原谅我这件事了吗?”
奥萝拉:“……”
不,这她没想起来。
青年抿唇,半晌,嗤笑了声。
语气嘲弄:“好样的。”
奥萝拉选择沉默。
这句话显然不像是对她说的,所以她贴心的保持沉默,给青年留下一点空间去自我调节情绪。
不过青年情绪走的很快。
或者说,是掩藏了起来。
奥萝拉不由得问:“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温柔却保持疏离的西泽。
如今冰冷到近乎冷漠的青年。
就连长相也不是完全一样。
西泽的长相并没有青年这么冷冽。
祂说:“都是我。”
奥萝拉眨巴眨巴眼,盯着祂。
青年挪开视线:“没那么温柔。”
真实的模样,没有身为西泽时那么温柔。
祂坦诚以后,又迅速补充:“但面对你,我永远温柔。”
奥萝拉心脏乱跳,这种克制不住的少女情怀让她有些无法直视青年。
于是她想到了她杀死过西泽,又淡定了下来。
牵扯到人命,情-爱就变得莫测。
奥萝拉小心询问:“我为什么……嗯,了你?”
特意跳过“杀”这个字。
仿佛说出都会有代表着不详。
青年脸色粉红,眼神飘忽,羞涩的给了个答案:“你馋我身体。”
公主:“……”
想哪里去了?!
大概是奥萝拉脸色过于复杂,青年明白过来,平复了苏醒过来的恋爱脑,淡淡说:“谁知道呢?”
“诺厄族并不安全,留在圣地对你也是一种保护。”
“你想要回去,我想让你留下。”青年停顿了下,“这可能就是我们的矛盾吧。”
奥萝拉狐疑:“就这么简单吗?”
青年:“不然呢?”
祂眼睫垂下,忧伤而落寞,“你不喜欢我,想要离开,又不信任我,最后拿刀杀掉我,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语气透着无限可怜。
奥萝拉有点心虚。
青年继续说:“我是神,只是受了伤,所以没死掉。”
“但你想要离开,我送你回了诺厄族的圣地。”
奥萝拉自动补全剩下的剧情。
因为喜欢她,所以主动接近她,主动提出做替身,而且还有那些治病的药。
药……
“为什么这种药有成-瘾性?”
青年淡淡:“没有成-瘾性。”
“只是你伤没好,所以离不开这种药。”
奥萝拉心说,自己伤早就好了。
但见青年笃定的模样,便没有再开口。
毕竟,那个小孔没有愈合,说不定也是个问题。
马车停了下来。
青年打开马车门,那间小木屋还一如离开时的模样,但确实藏在浓密的花海之中。
“你看,奥萝拉。”
“你当时说要陪着我,却又说要离开,如今又固执的想要回来。”
奥萝拉的心提了起来,更心虚了,甚至有些不敢听青年接下来谴责的话语。
青年望着公主,微微叹息:“你真的好善变。”
奥萝拉:“……”
她再次选择沉默,跟在青年身后进了木屋,回头看了眼,发现只有那名侍卫,献花人已经不在了。
“那个献花人……”
“对了,还有诺厄族会有危险,是什么危险?”
青年把她的疑惑解释清楚。
“也就是魔鬼卷土重来而已。”
“那个献花人不是我安排的,他……”青年讥笑,“他想要你想起来某些事。”
故意将花献给国王,引奥萝拉想起曾经发生的事情,拼命将一切拉回正轨。
公主:“什么事?”
青年:“能够杀掉我的事。”
奥萝拉心想,她得是多厉害,才能杀死神?更何况,之前刺了一刀,也没杀死青年。
反而……
反而青年放她离开,甚至把她送回了诺厄族的族地旁边。
奥萝拉不知道,青年挨了一刀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她送回去,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重新出现在她身旁,帮她疗伤……
她把这些事放在一旁:“魔鬼卷土重来,诺厄族会有事吗?”
献花人的出现,让青年意识到偷偷监视祂的人已经对祂动了杀心。
祂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十分坦白:“不会,他们不会有事。”
奥萝拉歪歪脑袋:“真的吗?”
“我是神,知晓未来。”
青年语气淡淡。
碧绿色的眼眸深深注视着公主。
“他们,无伤亡。”
奥萝拉放心了。
忽然又意识到什么…
他们,无伤亡。
但青年却固执的让她留在花海圣地,说是要保护她。
所以,她会受伤,还是会死?
公主看向青年。
青年垂着眼,没有看她,“我之前煮了玉米粒,你吃一点,垫垫肚子,我去给你做饭。”
奥萝拉本来只是猜测,可看青年这个模样,那几分猜测就变成了肯定。
她抿抿唇,坐在干净而柔软的床上。
她应该为自己的死亡感到绝望,最起码应该难过或者伤心。
但此刻更多的确实遗憾。
遗憾没有好好陪伴国王,遗憾自己刚刚长大还没能成为父亲的骄傲,遗憾她没能多陪伴国王与凯伊几年。
偏偏还要让最爱自己的人为她送行。
奥萝拉眨眨眼,眼睛干涩,没有泪水。
她看着不远处正在生火煮饭的青年,走到青年背后,抱住祂:“你会骗我吗?”
青年身体一僵:“不会。”
“我从没对你撒过谎,奥萝拉。”
奥萝拉没回话,只想抱着青年,不想要去探究梦境模糊的后半段,也不想去追究他们到底为什么决裂。
——真的是因为“一个想回,一个想留”,便举起屠刀吗?
这些她统统都不想要追究,她只能抱着青年,抱着这所谓的神明,在她尚且活着的这段时光。
公主问:“你有什么遗憾吗?”
青年:“以前没。”
“以后呢?”
“运气好的话,以后也没有。”
铁盆里的水正咕嘟咕嘟冒泡,青年握着汤勺的手绷出青筋,在毫无意义的搅拌着开水。
忽然之间。
祂丢下汤勺,嗓音不复往日的清冷,含着浓郁的情-欲:“奥萝拉,我没有人性的。”
祂似是委屈:
“总是这样克制,好艰难的。”
奥萝拉:“……”
她立刻松开青年,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
青年的表情是真的委屈了。
奥萝拉挪开视线,不去看青年。
怎么会有总想着那种事的神?
太龌龊了!
晚饭是口蘑鲜虾汤,味道很鲜。
青年没再掩盖神明的身份,当场让死去的虾表演了一个主动脱掉虾壳。
奥萝拉一遍觉得太残忍了,一遍又忍不住眼巴巴盯着虾仁。
“你不是神吗?怎么会做饭?”
“可以学。”
奥萝拉疑惑:“你又不吃饭,学这个做什么?”
青年侧头,碧绿色的眼眸如星星般,弯出了个柔软的弧度:“讨你欢心。”
奥萝拉微怔,热气爬上脸颊。
青年眨眼:“你脸红了,奥萝拉。”
公主恼羞成怒:“吃饭。”
“哦。”
诺厄族领地,皇宫。
侍从守在书房门口,莫名感受到一股凉意,汗毛直立,像是遇到了天敌那般,但很快这种古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而在书房内。
国王坐在椅子上,眉头紧皱的翻看着薄薄的两张信。
他对面站着一位身穿黑袍的男人,身形高而壮,但看不清楚脸,只能听到他浑厚的嗓音。
“真不知道这么你帮他们做什么,等他们知道了真相,也不知道会不会感谢你!”
国王依旧皱着眉看信,纸张都被捏出了褶皱,闻言头也没抬,随口回:“我不是帮他们,我只是为了保护奥萝拉。”
穿着斗篷的男人撇撇嘴:“真是当爹当上瘾了。”
国王这次抬头了,面上浮现出满足的笑容,炫耀道:“嘿,你就是羡慕,羡慕没这么贴心的女儿。”
男人张了张嘴,想反驳,后来又觉得这话说出口就太扎心了,索性闭上了嘴巴。
毕竟……确实挺羡慕的。
国王又看了会儿信,眉头又皱了起来:“西泽是疯了吗?”
“谁知道呢?反正我看他挺快乐的。”
男人吊儿郎当的耸肩,随手拿了个橙子,指头从斗篷里露出来,形状有些古怪,像是动物的爪子。
国王猛地拍了桌子,怒道:“快乐?建立在无数生命之上的快乐吗!?”
“他想要权力,金钱,地位,我什么没有满足他!?”
“现在和我玩这一套?”
男人带着皮咬橙子,含糊不清:“人的野心是没法满足的。”
“你给的再多,能超过国王的位置?”
他见国王是真的在生气,不由得有些新奇:“你在生气什么?”
国王斩钉截铁:“一定是他对奥萝拉出手的!”
男人悟了。
身为女儿奴,能这么生气,当然是因为是女儿了。
“你准备怎么处理西泽?”
“是让他身败名裂,还是偷偷摸摸的处理掉?”
国王陷入沉思:“你有信仰崩塌过吗?”
男人把最后一口橙子吃完,又舔了舔手指:“当然有了。”
国王看他。
他说:“你来做国王的那天,我的信仰就崩塌了。”
国王想要骂他,但见他神色透着些认真,耐下心:“那你当时是什么感觉?”
男人撇撇嘴:“能有什么感觉?想弄死你,同归于尽算不算?”
国王:“……”
他应该问一个正常人的。
但国王最终放下信,走到窗户旁,看着外面银装素裹的世界,似乎能够看到街道上诺厄族人含着喜色互相唠叨着鸡毛蒜皮的平淡幸福,仿佛能听到他们愉悦的笑声。
而高耸在广场上的雕塑,眼神怜悯而仁慈,却也透着说不出的肃穆。
国王说:“算了。”
“把西泽偷偷杀死吧。”他说,“不管怎么说,他确实当过英雄,救过族人,也值得被人们记得。”
“只不过,后来迷失了。”
迷失在繁华之中。
活在了纸迷金醉的世界,早就不是那个赤忱的,能够毫不犹豫拒绝他赐予的金钱地位,且意气风发的少年了!
男人说了声好,但随即又说:“不保证能够完成任务。”
国王眼神微眯:“我养你们……”
男人举起手,无奈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养着我们。”
“可西泽也养着一大批魔鬼,其中很多只会打仗,又皮厚,又没脑子的……而且,不知道他怎么训练的,竟然都不怕死!”
“竟然会有魔鬼不怕死!这简直不合逻辑!”
最怕碰到没有软肋的亡命之徒。
国王感到棘手,“去杀了他吧,尽全力杀了他。”
男人说好,拉了拉斗篷帽子,准备离开。
忽然又听到国王说的话。
“注意安全,如果打不过,就跑吧。”
“魔鬼不是最擅长逃亡吗?”
男人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认真的国王,沉默片刻,在口袋里掏啊掏,终于掏出了手绢,假模假样的擦了擦泪,感动到:“我的信仰又回来了!”
国王冷漠:“滚。”
男人撇嘴:“真无情。”
皇宫里的事情,奥萝拉不知道。
她只知道吃完饭散散步,就可以准备上药睡觉了。
以前因为青年的威胁而对青年感到抵触,甚至厌恶。
但如今想起了记忆,还多了些的少女情怀,那些酸酸甜甜,充斥在心口挥之不去的情感。
奥萝拉实在不想要青年帮她上药。
——上药的景色也太过羞耻。
就在奥萝拉纠结的时候,青年拿着药瓶进来了,照例点燃了药水,幽香弥漫在小木屋。
说实话,奥萝拉对这个香味已经分辨不太出了。
药水燃烧的香味与花的幽香完全一样,处在花海之中,药水燃烧的味道似乎也被遮掩几分。
青年将药剂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淡淡说:“你自己上药吧。”
奥萝拉微怔:“你不帮我了吗?”
青年冷漠:“我没有人类能吃苦的优秀品质。”
这种能看,能摸,不能吃的痛苦,祂可不想再承受了。
奥萝拉和青年对视,显而易见感受到对方的暗示,并且非常明显地读懂了青年的潜在邀请。
这个神一定是在春天诞生的。
绝对是在春天。
怎么能总是想这种事呢?
青年把药剂留在了这里,迈着脚步,慢吞吞的走出了卧室——
慢的就像是给奥萝拉叫住祂的机会。
奥萝拉抿唇,怪只怪她太过腼腆,实在说不出口。
打开药瓶,把药水倒在手上一些,软软的触感格外熟悉,像是在那里摸过一样。
在哪里呢?
思索了好久,实在想不起来。
奥萝拉把药剂倒在了翅膀上,像果冻一样的药水活了过来,爬上了她的翅膀,自动涂抹在每处伤口。
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的全身,好像没有特别的强烈,但又格外强烈——
归根结底。
是因为缺少了青年的抚摸。
奥萝拉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热,踢开了被子,闻着药水的香味却完全没法进入睡眠。
这是多么有心机的神!
肯定是料到了她想起记忆,会辗转反侧,会回想曾经暧昧的记忆,所以才故意留下药剂,离开的潇潇洒洒。
简直可恶!
奥萝拉一直睁眼道后半夜,药水都快要燃烧没了。
实在忍不住翻身起床,蹑手蹑脚的溜到青年卧室门口,准备隔着门缝看一眼,只要青年睡着了,她就离开!
露出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正巧能够看到青年。
祂坐在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玩弄着手中的铃铛,没有发出铃声,可奥萝拉反而听到了靡靡之音,听到了引诱她踏入极乐的乐章。
青年的领口没有向往常一样系的整整齐齐,反而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形状优美,宛如蝴蝶羽翼般的锁骨,甚至隐约可以窥见更加诱人的景色。
奥萝拉看了两眼,立刻转身贴着墙壁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是个淑女。
怎么能做偷-窥这种事?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太不淑女了。
公主决定,今晚这件事就当做神不知鬼不觉,大不了就是熬个夜……
想通之后,抬脚就准备离开。
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青年淡淡问:“看了那么久,这就要走?”
奥萝拉端着公主的架子,倨傲说:“这是你主动邀请我的。”
青年见她强撑的可爱模样,不自觉勾起浅笑:“是,我主动邀请你的。”
祂晃了晃手中的铃铛,里面没有发出声音,“想听铃铛响吗?”
奥萝拉原本有些犹豫,但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死了……又故作深沉,深思熟虑的一番。
青年就站在门口耐心等待,像是等待被宠幸一般。
奥萝拉被这种想法逗笑了,向前走了两步,“如果我说不呢?”
青年想了想:“那我,只好求你可怜可怜我了。”
祂抬手试探性的搂住奥萝拉,见公主没有拒绝,忐忑的心落了下来。
“奥萝拉,我喜欢你。”
青年在她耳边说。
铃铛挂在了翅膀上,叮咚作响,偶尔和缓,偶尔急促,跌宕起伏,且绵延不绝。
翌日。
奥萝拉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了,也不知道死睡了多久,疲惫之中又透着点舒服。
躺在床上懒懒的不想动。
青年喂她吃了点东西,也陪她躺着,单手搂着她,让她依偎在祂怀中。
奥萝拉望着木质的天花板,上面用鲜花装饰着:“我想要回去了。”
青年:“……”
“你真的好善变。”
奥萝拉理不直但气壮:“如果我没失去记忆,我就不会再来这里。”
“要怪就怪那个消除我记忆的人吧。”
青年:“……那个人,是我。”
奥萝拉猛地坐起身:“为什么?”
青年搂着她的腰:“你讨厌我,讨厌的要杀掉我,抹掉记忆对我们都好。”
奥萝拉觉得扯淡。
“你凭什么私自对我的记忆动手?”
青年抿唇:“对不起。”
“是我自作主张了。”
认错认的实在太快。
道歉道的又实在太过真诚。
奥萝拉的怒气都没地撒出去,只好闷闷不乐的又躺了回去,掐了青年的腰一下。
青年目不转睛,认真看着公主。
“你要负责。”
奥萝拉:“??”
“你是变-态吗?”
哪里有人被掐一下……
哦不对,祂不是人。
“这就是总是克制的后果。”
青年语重心长,“所以做事一定要随心所欲。”
说完,眼巴巴的望着奥萝拉,似乎是在找寻赞同。
祂见奥萝拉没有说话,便只好用实际行动去找赞同了。
虽然过得相当堕落,但在第五天的时候,奥萝拉还上了马车,带着青年,一同回了诺厄族。
说服青年的理由是:
“我们还要结婚呢,不回去。你怎么能征得国王的同意,又怎么能娶我?”
这个理由,青年完全没法反驳,甚至还被奥萝拉答应结婚的事情冲的头昏脑涨,只余下旁人无法体会的快乐。
马车仍然走的很稳。
赶车的还是带来的那个绿眼睛侍卫,他面无表情的赶着马车,仔细瞧瞧,能看到马被驯服,以及恐惧。
奥萝拉撩起窗帘,花海越来越远,隐藏在花海之中的小木屋完全见不到踪影。
青年从背后搂着她,“你喜欢这里吗?”
奥萝拉:“挺喜欢的。”
这句是实话。
这里的景色很好,花也很好看,日出日落都格外的壮观。
青年嗯了声:“那就好。”
“我们以后就住在这里。”
奥萝拉笑了:“这不可能的,我还要留在诺厄族呢。”
她毕竟是公主。
但转念一想,公主又有什么用?
在青年口中的未来,她不还是要死的吗?
大概是她的情绪变化太明显,青年安慰她:“别害怕,奥萝拉,你不会死的。”
“我不会让你死的。”
奥萝拉:“嗯??”
“可以吗?”
青年用平平淡淡的语气说:“当然可以,我是神啊。”
奥萝拉眨眨眼:“可我以为每个人的寿命都是已经标好的,怎么能随意改动呢?”
青年强调:“我是神。”
“我可以改。”祂难得流露出几分孩子气,“我说可以就是可以。”
奥萝拉笑了,缩在祂怀中:“嗯。”
青年说:“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奥萝拉眉眼弯弯:“好。”
“奥萝拉……”
“你想要追求刺激吗……”
奥萝拉一愣:“??”
不知道是走到了那个路段,马车开始颠簸起来,摇摇晃晃,似乎快要散架,而外面赶车的侍卫早就消失不见。
回到诺厄族族地已经说第二天的中午了。
奥萝拉坐在马车里,离青年远远的,完全不想要理会祂。
青年神色委屈:“奥萝拉……”
奥萝拉恼怒:“你不要喊我!”
怎么可以那样玩?
那么过分!
而且外面还有守卫……虽然后来才知道守卫早就离开了,可那是后来啊!
青年委屈看她,忽然之间,变回了似果冻的模样,溜到了奥萝拉手边蹭了蹭。
“不要生气了,奥萝拉。”
奥萝拉很想不理会祂,但团子似的小果冻实在太过可爱,尤其是祂伸出的两个触角,她看的心都化了。
早就忘记青年曾说过,捏这个果冻似的透明团子,就等于捏祂本体。
此刻的公主握着青年完全不想要松手,轻轻戳了戳,看着上面荡起水纹,又忍不住捏了下。
整个透明的小团子变得粉粉。
发出呢喃似的,害羞的嗓音:“奥萝拉……”
马车忽然停了。
奥萝拉透过车窗看到了皇宫,见到国王的欣喜冲淡了对小团子喜欢,忙不迭跳下车——
青年似乎沿着她的手掌钻进了衣服里。
不过这也没什么。
就是在手臂上而已,奥萝拉没在意,兴冲冲的那些超越人类平均身高的花朵:“父王。这是我给你采的,特意送给你,好看吧?”
国王拿着花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好看好看,比任何花都好看!”
奥萝拉也跟着笑,只不过笑到一般,表情有些古怪,咬牙切齿的呵斥了声青年。
国王没听清:“你说什么?”
奥萝拉故作无辜:“?什么?”
那一声太含糊了,国王也当做是听错了,开始絮絮叨叨的说着:“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奥萝拉脸色微红:“哪里快了……”
她捂着脸咬牙:“坐马车太累了,我想要快点回房间休息。”
“等晚上我再和您一起吃饭,好吗?”
国王哪里有不同意的道理。
奥萝拉快步回房,都没能和凯伊说几句话,把门关好上锁。
手伸到背后去拽趴在她蝴蝶骨上的小东西:“你是什么神啊?怎么这么……不要脸!”
青年被拽了下来,扔在床上。
浑身粉粉的,像喝了假酒,晕晕乎乎,醉醺醺的。
见到祂这副略显可爱的模样,奥萝拉一肚子训斥的话反而说不出口了。
她磨磨牙,“我要一个月不和你睡觉,但你还要每天给我上药!”
即便是一个果冻的形态,也能感受到青年如遭雷劈,睁大眼睛的呆滞模样,仿佛在控诉她的残忍。
奥萝拉心情好了许多。
她伸手又摸了摸后背,总觉得那里还有些黏。
其实青年也没做过分的事,只是从手臂游到了后背——
在她照镜子看到后背上的吻痕之前,她是这样以为的。
于是,原本说好的一个月,变成了两个月。
青年清冷外表下的委屈和难过都要溢出来了。
奥萝拉无动于衷。
但是没等到两个月,甚至在她回来第二天就出事了。
魔鬼成群结队的打了过来。
诺厄族领地的结界被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似乎传遍了整个诺厄族领地。
而最为人震撼的是——
率领这群魔鬼攻打诺厄族的是那位备受诺厄族人爱戴与崇拜的西泽。
奥萝拉想到青年说过的话。
关于西泽。
活着。
活的很好。
拥有十几个情人。
不知道怎么说,如今这个场景,奥萝拉这个对英雄西泽并没有太多感情的人,也觉得难受。
说不上来的难受。
曾经的英雄,如今依旧受人尊敬与爱戴的英雄,他们甚至还为这位英雄建了雕塑,如今却告诉他们,这位英雄早就背叛了他们,早就投靠了魔鬼的阵营。
奥萝拉站在角塔,能够看到广场上激愤的人群,平日里温和而热情的人们脸上满是恼怒,嘶吼着推翻了英雄西泽的雕塑。
与这个雕塑倒下时发出的巨大声响一同传来的,是结界破碎的响声。
国王重新穿上了盔甲,拿起了宝剑,再次成为了驱魔者。
凯伊陪在奥萝拉身旁,“别担心,殿下。”
“陛下曾经可是最出色的驱魔者,我们一定会没事的。”
“你说的对,我们会没事的。”
奥萝拉安抚:“相信我,凯伊,不会有事情的。”
凯伊死死拉着她的手,最终却松开了:“我答应过你母亲,要好好照顾你的……”
“你已经把我照顾的很好了。”
哪怕是亲生母亲,恐怕也不能比凯伊做的更好了。
她吻了吻凯伊的脸颊:“他们都会平安回来的。”
诺厄族的族地并不是特别的大,也不想封建王朝那样,拥着无数领地,划分出好几种势力。
诺厄族藏在森林之中,躲避人类,也躲避魔鬼。
如今遭受到侵袭,老弱妇孺全部躲在已经有十年没有使用过的避难所。
而有能力的,身强体健的都拿起了武器,保护这片土地,保护他们的亲人。
奥萝拉带领老弱妇孺躲在避难所——
她原本是想要跟国王一起去战场的,但青年说:
这场战争,除了她别人都没事。
虽然青年也说了,可以救活她。
但让一个人死去的人起死回生,谁知道会需要多大的代价。
奥萝拉不敢去赌青年付出的代价,索性就留在避难所,保护这群老弱妇孺。
幸运的是,即便是避难,他们脸上也没有太多的恐慌与痛苦——
或者说,他们故意淡化这种恐惧。
年老的长者说起曾经的躲在避难所的趣事,逗得那些小孩子哈哈笑着,缓解了许多的不安。
避难所的隔音效果很好,不用担心被发现,更何况,战士们还在前面奋战,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遇到魔鬼——
可偏偏,遇到了成群结队的魔鬼。
就像那天在花海里的那样。
留在这里保护老人,妇女,儿童的侍卫并不是特别多,虽然都是精英,但寡不敌众。
奥萝拉挡在他们身前。渐渐感受到吃力。
与那天在花海里的情景一模一样,但不同的是,青年在她身边——
在她身边,冷眼旁观。
奥萝拉眼皮一跳,好像掉进了冰窖。
她望着青年,青年也看着她。
那双碧绿色的眼眸,总是含着深情的碧绿色眼眸,如今情感很是复杂。
可奥萝拉根本没有心思去分别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感,她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冰冷。
即便是这样,她还是为青年找了个借口:
也许是因为祂是神明,所以不能随便干预人类的战争呢?
但有个魔鬼要攻击小孩子,青年抬手便消灭了那个魔鬼,却冷眼看着她孤军奋战。
奥萝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她想,也不是孤军奋战,毕竟旁边那么多优秀的士兵。
她杀掉一个魔鬼。
体力已经开始不支。
胸腔却被各种情绪填满,只想要找到一个发泄口。
魔鬼站在了青年身边,没有攻击青年。
奥萝拉背对着青年,专心致志的击杀魔鬼——
魔鬼的数量正在减少,已经能够看到曙光了。
可就在这时。
站在青年身旁的魔鬼忽然对奥萝拉发起攻击,在她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刻。
奥萝拉的左边肩膀被贯穿,忍着疼,杀掉这只魔鬼。
她看着神色归于漠然的青年,忍不住开口:“你说,你会救我的。”
但你的救,只不过是冷静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她受伤。
电光火石之间。
她想起来了。
想起来在花海之中,想起来再花海被魔鬼攻击。
那群魔鬼撕咬她时。
青年就站在不远处,冷眼看着她被那样对待,等到她奄奄一息时,才出手赶走了魔鬼。
然后抱着她,紧接着,就是记忆之中深情的模样。
真的好虚伪。
怎么会有这么虚伪的神。
还抹去她的记忆,把她耍的团团转。
奥萝拉捂住肩膀的伤口,让凯伊简单包扎了下,这么深的伤,应该很痛的,但她却麻木的没有任何感觉。
她站起身,对凯伊说:“我出去看一看,你留在这里。”
凯伊担忧:“公主……”
话还没出口,奥萝拉就站起身离开了。
奥萝拉走在前面。
青年跟在她后面。
就像之前梦境里的那样,她不停的跑,身后的怪物不停的追。
是的,怪物。
奥萝拉心想,青年不是神,是一个披着漂亮皮囊的怪物。
祂可以一边说着想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却又可以冷眼看着她死亡。
也许是报复吧。
报复她杀了祂一次。
——为什么杀怪物,她也想起来了。
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被一个如此虚伪的混蛋关在小木屋里,所以想要逃离。
在得知怪物真正面目后,祂将她关起来这件事,性质早就变了。
不是为她好。
而是想要囚-禁她。
所以她杀死了她。
奥萝拉停下脚步:“你不要跟着我了。”
“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她说。
怪物也停了下来。
“奥萝拉……”
祂仍然是那种清冷之中带着温柔的腔调,听着令人反胃。
“你不要叫我的名字。”奥萝拉说,“你离我远一点。”
她又开始走起来,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如果她挺不过去,也能够在死之前见一面国王。
“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你。”
“但是,神明先生。”
“我祈求你,可以不要跟着我了吗?”
“我想要死在一个没有干净而温柔的地方。”
“你不属于我所渴求的”
“我也不会信奉你这种我神明。”
青年脸色苍白,摇摇欲坠。
奥萝拉展开翅膀,没有外理会青年,向着战场飞过去。
真是奇怪。
明明避难所赶过去了那么多魔鬼,怎么这条街道上没有一个魔鬼的影子呢?
这不合常理。
奥萝拉蹙眉,想着出现这种情况的无数可能,但最迫切的还是要找到国王。
近了。
就在前面。
英雄西泽果然与雕塑上一模一样。
战场的形式僵持着。
他指着国王:“你们说我是叛徒,说我叛变了魔鬼,那你们呢!?”
他抬手一挥洒,大笑几声:“你们奉一个魔鬼为国王,不觉得可笑吗?”
粉末在空气中漫延。
国王握着剑的手变成了某种奇怪的爪子,额头长出了犄角,耳朵变得又长又尖。
总之,不管怎么看都不是诺厄族人的模样。
奥萝拉愣在原地。
当然,愣住的不止她一个。
整个战场寂静的都只能听到魔鬼的讥笑。
国王似有所感,与公主对视,手忙脚乱的遮蔽自己与众不同的容貌。
英雄西泽看到了她,“哦,我们亲爱的公主来了!”
他扯出残忍的笑容:“公主殿下,你认贼作父这么多年,知不知道,这位国王陛下,是杀了你父亲而上位的?”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公主问史莱姆有没有遗憾
史莱姆说:“运气好的话,以后也没有。”
忽然就想到陈奕迅唱的那句:
在有生的瞬间能遇到你
竟花光所有运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