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02(1 / 1)

教廷的火来的突然,灭的也迅速,但最引人注目的则是过于恐怖的电闪雷鸣场景——

像极了神明降下惩罚。

三头龙为了维护自己的身为龙的尊严,原本想要用爪子抓着公主离开,但见到公主脆弱不堪的眼神,完全没狠下心。

最终驮起了公主。

祂活这么久,已经很少会因为谁的痛苦,谁的幸福而发出微妙的心情波动了。

诺伊骑在龙身上,望着熄灭的火势,琢磨不透的笑了声。

三头龙:“?你笑什么?”

公主意味不明:“笑国王处境艰难。”

三头龙:“?”

“和国王有什么……你他妈在摸哪里!”

诺伊揪着祂的鳞片,指腹缓慢摩挲着,似乎在把玩一件毫无生命的艺术品,而非邪恶且令人恐惧的恶龙。

三头龙哼哼唧唧了几声:“向下一些,下面一些……好爽~”

其他两颗头发出喟叹。

夜色撩人,抬手似可摘星月。

诺伊嫌弃的松开龙鳞,躺在龙背,冷漠点评:“一条淫-荡的恶龙。”

三头龙落在山顶,身体一展,把小公主沿着祂的尾巴抖落滑下,摔在厚重的雪堆,祂嗓音低沉:

“淫-荡?”

“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老子还他妈是个雏儿!”

气氛有那么几秒的沉默。

把另外两颗头吃了之后,三头龙觉得舒坦多了,祂扬起唯一一颗头,骄傲的就像得到小红花的小屁孩。

三头龙摆完造型,竟然没有观众捧场。

祂垂头。

公主以被祂甩下的姿势趴在雪地,她穿着白色的小裙子,此时与皑皑雪山融为一体,宛如一朵不起眼却格外珍贵的雪莲。

三头龙心想,不会是死掉了吧?

祂伸出爪子,拨了下公主,把她翻了个身,公主的微卷的长发缠在了祂爪子上。

那感觉,就好像是给没煎熟的煎蛋翻了个面,流淌的蛋心黏在了锅铲。

“你装死的技术好厉害。”

祂感叹。

公主躺在雪地,湿漉漉的眼眸望着祂,透着支离破碎的脆弱。

三头龙抓起她把雪抖落,又放在翅膀下给她保暖,爪子上还飘着着几根黑色发丝。

见公主小脸惨白,祂意识到自己似乎过于粗鲁——祂照顾的可是个脆弱的小公主。

可不是那群皮糙肉厚的怪物。

当然,祂也没照顾过怪物。

三头龙心虚的撇过头,金色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饿了吗?”

祂说完也不等诺伊回话,爪子再次抓起诺伊,带着她飞了起来,准备去找点吃的。

养孩子嘛,很容易啦。

给点吃的喝的再找个温暖的地方让她美美睡一觉,很完美了啦。

三头龙飞了很久,地面终于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几个人。

夜幕笼罩下,每一张脸上苍老的皱纹都刻着愁苦情绪,线条扭曲的像宗教画的魔鬼。

祂找了个安全地方,把小公主放下,目光落在她冻得发白的小脚丫,指甲泛着樱花粉色,宛如漂亮的贝壳。

三头龙三颗头抬头望天,六双眼胡乱瞟着,“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

诺伊歪歪脑袋,望着祂,眨巴着大眼睛。

三头龙觉得她可真乖。

转身走了。

怪祂来的略显匆忙,也没带点东西。

导致祂还得去找书,让它给自己一个身份,需要钱和庄园——哦不不不,要一个古堡,不然怎么养小公主。

公主就是要住在城堡里。

还得是祂亲手设计的城堡。

诺伊目送三头龙从原地消失。

然后才四处打量周围的场景。

很熟悉。

这是玛丽女爵所在的小镇。

玛丽女爵是皇后的亲妹妹。

但因为皇后出身卑微,所以玛丽只得了个女爵封号,一个小镇封地。

不过日子过得很舒坦,还和当地最英俊潇洒的帅小伙结了婚。

值得一提的是,玛丽女爵今年三十二岁,是正有风韵的年纪,但比男方大了十岁,不过两人是镇上恩爱的模范夫妻,黏黏糊糊每天都宛如热恋中的少年少女。

按道理说,诺伊作为皇室唯一的公主,是不可能来到一个小镇和一个远方的亲戚有什么联系。

可偏偏就是有了一丝丝相当微妙的联系。

在第一世。

诺伊还不知道剧情的时候。

也不会任何防身手段,就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孩,单纯到真的以为教皇是在和她玩游戏。

她穿着小白裙高高兴兴的跟着教皇进了他的房间——

在遇见教皇以前。

从来没有人会像教皇那样关心她,爱护她。

国王热衷于声色犬马,处事唯唯诺诺,老国王留下来的大臣们将皇权重回巅峰的希望寄托她身上,不爱让她与国王接触。

皇后因为出身卑微,性格格外懦弱,不仅不敢针对国王的情妇,连面对侍女都会多几分小心翼翼,对自己的女儿也没太多的亲密,更多的,是对她公主身份,是皇室天然的尊敬。

尽管皇室已经烂透了。

国王的权力也逐渐被削弱。

但教皇每次到皇宫见到诺伊,都会对她温和笑,询问她的生活,关心她的学业,耐心且温柔……就真的像一个父亲那样。

十二岁的诺伊感叹,教皇不愧是有资格与上帝对话的人物,浑身都闪着像太阳一样的温暖光芒,简直就是圣光。

她当年才十二岁。

知道国王与教皇的权力争夺。

也知道,从目前来看,神权与皇权的斗争是永无休止的。

可是在国王送她去教廷祈祷的时候,她还很开心。

在教皇晚上哄她说,他房间里有一些玩具可以给她玩,她依旧很开心。

开开心心的去了教廷。

开开心心的去教皇的房间。

她才十二岁,所以她告诉自己,她可以在保持皇室威严的同时稍稍有一些期待。

一个小孩子,对父亲,对母亲的期待。

而教皇,满足了她对父亲的所有期待。

除了身份不合适。

但她是个小孩子不是吗?

她可以任性一次的。

就仅仅这么一次。

可。

猝不及防,见到教皇撕下他温柔的面具,露出野兽一般的做派,毫不掩饰自己的下流的欲望,嘴里吐出肮脏的话语。

教皇的房间很大,灯光又亮又刺眼,刺的人眼前发昏,双腿发软,只能不停的奔跑,玩着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而教皇不觉得无聊,反而兴致勃勃,棕色的眼睛迸溅出狂热火花,比他达到权力巅峰,能够给国王加冕赋予国王权力还要亢奋。

好在那间屋子有扇窗户。

在二楼。

她跳了下去。

但也没什么用处。

教廷是教皇的教廷,他随时能够追上来。

所以她只能一瘸一拐的向前跑着,跑到了桥上,跳进了河里。

那个时候正是秋季。

河水凉的刺骨,但又藏着点希望,冲刷着她的灵魂。

即便诺伊后来死了很多次,即便她在重来时会尽量选择不去教皇的房间就解决这个剧情点,她也依旧忘不掉那晚涂抹着黑暗色彩的窒息海域。

第二天。

她当机立断告诉自己的侍女与侍卫要离开——虽然这些人战斗力不强,但唯一庆幸的就是,他们完全听命于她。

事情闹大了。

教皇即便再专-制-独-裁也不能毫无缘由地将公主变相禁锢在这里。

诺伊离开教廷的时候,教皇还亲自送她,像个和善的长辈把他抱上马车,凑在她耳边说:“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回到皇宫。

国王问她,怎么回来了,不是要待在教廷玩几天吗?

诺伊浑浑噩噩,连一点体面都没给彼此留,质问国王——

究竟是送她去教廷接受洗礼,还是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权力亲手把她送给教皇。

国王的沉默已经说明了一切,而在女儿直白的目光下,恼羞成怒到大言不惭:“我能有什么办法?!你难道不知道皇室现在的处境吗!如果你能讨好得了教皇,对皇室,对我,甚至对你自己,都是一天天大的好事!”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负责任发泄的话语会对一个对他抱有期望,渴望得到亲情的女儿是怎样惨痛的打击。

这段话,被皇后听到了。

诺伊与皇后的接触只局限于每天陪伴王后吃晚饭——

这是她自己决定的。

虽然皇后看起来有时候神神叨叨的,虽然国王与大臣们都不怎么希望她和懦弱的皇后接触从而受到影响也变成懦弱的人物,但作为一个女儿,诺伊还是想陪着母亲的。

而这位他们眼中懦弱,甚至待人接物有些卑微的皇后,头一次发了火,发了很大的怒火——

这件事的结局是,国王以皇后发疯而废除了皇后,娶了个有点势力的贵族女人。

认真来讲,发火被废只是个导火索,国王早就忘记年少的誓言,想要换一个能给他带来助力的皇后。

当然,皇后闹到最后,也只局限在了皇室,碍于皇室丑闻不可外扬,国王将她送到了玛丽女爵这边。

一是为了防止她再被教皇抓到,真正成为一桩丑闻。

二是为了让新皇后不用当继母,让她安安心心嫁过来——说不定他还能和新皇后有一个儿子。

诺伊离开皇宫之前,去庄园看过皇后——

皇后过得比在皇宫开心多了。

皇后对她说:“很抱歉以后不能陪你一起吃晚饭了,希望你能够休息一段时间,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从一个在皇宫里备受折磨,过得并不愉快的母亲角度来看:

离开皇宫,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如果玛丽女爵没有被教皇收买。

她的童年,确实会很开心。

可惜了。

她的人生是一团浆糊,总会不停的沾染污泥,搅拌的面目全非,渗透到每一丁点地方,脏透了。

诺伊低头盯着自己的脚,之前为了躲开教皇把鞋子脱了跑到了阁楼,又被龙带着跑了一趟雪山,现在又来到了这座小镇。

——过程略显离奇,但终归又回到了剧情上。

每一世都是如此,不管如何躲避,皇后总会被废,而她最终也会被送到这个小镇。

就像现在这样。

那头龙把剧情带到正轨就转身消失。

祂也不过是剧情的推手而已。

哪里会有光呢?

“哦,我的天哪,诺伊小宝贝,您怎么会在这里?看看你都冻成什么样了?怎么连鞋也没穿?你的侍女呢?”

诺伊耳边嗡嗡作响。

玛丽女爵拿披肩给她包了起来:“快,快上马车暖和暖和,如果不是我刚好路过这里,你还不知道要被冻多久呢。对了,陛下呢?皇后呢?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自己一个人?”

诺伊坐在马车,四肢寒凉,似有若无的讥讽:“您可以写信问问教皇,说不定他会给您指示。”

玛丽女爵蹙眉,涂着鲜艳红色的指甲略显做作的捏起茶杯:“这和教皇大人有什么关系?”

诺伊没说话。

态度冷漠极了。

玛丽女爵漂亮的眉毛皱的更紧,想再问些什么,可知道与诺伊如同黑宝石一般的冷冰冰眼眸对视,就仿佛被扼住脖颈,无法呼吸,更别提问出什么。

她撇撇嘴,品尝着红茶。

真是个不讨喜的小孩子,玛丽女爵心想。

但等回到了庄园,她都没顾得上安置好诺伊,立刻回了书房,给国王写了一封信——

她虽然对政治不算敏感,但也知道神权与皇权之间的争斗。

可她想到诺伊的话,还是鬼使神差给教皇也写了一封信。

等印上火漆以后,玛丽女爵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总觉得不该把诺伊接回来,就应该当做没看见。

反正她也没收到消息对吧?

一个烫手山芋。

但不管怎么说,诺伊还是在庄园住下了。

并且在两天后,清晨吃饭的时候,见到了艾伯特——玛丽女爵的小丈夫。

这位金发碧眼的帅小伙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步伐略显古怪,似乎每一步都承载着巨大的疼痛,面色也惨白,流着冷汗。

诺伊经历过这一段剧情两次。

一次是第一世。

一次是不知道重来的第多少世。

在第一世,因为教皇收买了玛丽女爵,她待在小镇的三个月时间,每天都要想方设法躲开玛丽女爵的刁难与虐待,无暇关注艾伯特。

而第二次经历这个剧情时。

哦,她直接从这里逃了出去,发展自己的势力去了。

更没有关注过艾伯特。

只是听说,他没活过二十五岁,突发疾病身亡。

至于玛丽女爵……

呵,过得可是很凄惨呢。

诺伊百无聊赖地把玩旋转着餐刀,眼神落在艾伯特身上,“早上好,艾伯特先生。”

艾伯特没料到公主会给他打招呼,当下有些受宠若惊,手忙脚乱的回话:“早上好,诺伊……呃,我是说公主殿下。”

诺伊无所谓:“没关系,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艾伯特慢吞吞的坐下,目光落在她手中旋转的餐刀,平平无奇的餐刀落在那双漂亮而莹白的小手,像是一件艺术品,危险而迷人。

这是个古怪的小鬼。

但并不讨厌。

艾伯特心想。

“我的荣幸,诺伊。”

他行了个礼,拘谨的坐下。

这个时间点,玛丽女爵还没起床,她没什么事干,又上了年纪,喜欢多睡一会儿。

诺伊神色懒散,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温吞的问:“你生病了吗?”

艾伯特局促回:“不,我没……额,我是有一点小病。”

他局促的手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抱歉,我最近生了病,没能来迎接您。”

“抱歉。”他又说了一遍。

“什么病?”

公主追问。

艾伯特耳朵有点红,像是气愤,但眼神很无可奈何,他看了眼诺伊,又很快收回了视线——

明明是还没长大小公主,却给人极大的压迫感,仿佛是位强制专横的女王。

诺伊淡淡:“不可以说吗?”

艾伯特垂下头:“只是一个小病罢了,不值得公主担忧的。”

诺伊:“哦。”

艾伯特闻言有些失落,像是那种错失了救命稻草的失落,可又不知道说什么,于是绞尽脑汁寒暄:“您在这里住着,还满意吗?”

诺伊随性倚在椅背,语调慵懒:“不是很满意呢。”

“请问,您哪里不太满意?”

艾伯特没料到是这个答案,他本来握着刀叉准备切这块很小很小,一口可以吞下的牛肉,闻言又立刻放下。

——这种吃法让他感觉很奇怪,他是贫苦家庭的孩子,没这么讲究,但为了能配得上玛丽女爵格调只能这样做。

“白天光线太暗,晚上光线太亮,隔音效果太差,床太软……艾伯特先生,您能解决的,对吗?”

她手中旋转的餐刀停了下来。

艾伯特咽了口口水:“能,能的,您放心。”

公主可有可无的应了声,手中的餐刀又旋转了起来。

艾伯特的目光被旋转的餐刀吸引,眼花缭乱,似是回到了那间漆黑的房间,等待着的是无尽的痛苦与屈-辱。

“想学吗?”

艾伯特一愣:“什么?”

诺伊重复:“想学吗?”

“我可以教你。”

艾伯特彻底愣住,没想到诺伊会说这些。

诺伊自顾自开口:“不过花里胡哨的动作都只是好玩而已,你如果想学,我可以教你怎么杀人。”

艾伯特脱口而出:“什么?!”

“不,我,您……”他语无伦次,目光又瞥到楼梯上的红色身影,慌乱地对诺伊使眼色,见公主还要说什么,腾地下迅速站起身,“早上好,玛丽。”

玛丽才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被这么一吓,差点踩空,不过看起来她心情不错,只是嗔怪:“怎么这么激动?”

艾伯特因为起身太过迅速,牵扯到伤口,脸色发白,却还是撑起了一个笑容:“我只是见到您,太开心了。”

“不是天天见?”

玛丽走到他身边,轻佻地掐了把他屁-股,又给了他一个热情的吻。

艾伯特红着脸推开玛丽,小声说:“别这样,诺伊还在……”

玛丽眼神古怪:“诺伊?”

“看起来你们早上聊的很愉快。”

艾伯特都没听清玛丽说的什么,他满脑子都是在人前,在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孩子面前做这种放-荡的事,羞耻的根本不敢去看公主,可又忍不住偷偷瞄了眼。

小公主面色没有半分改变,瞳孔黑漆漆的,比今天的乌云还要沉。

是一个古怪的孩子。

他想。

但诡异的,那股无地自容的羞耻感消散了很多。

玛丽坐在公主左手边——公主坐在主位——对这个位置,她有些不满,起床的好心情消散了大半。

“帝都还没有回信,小宝贝。”

“恐怕你还要再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这句话是试探。

诺伊垂头切煎蛋,优雅而贵气,那是在皇室浸染出来的,是玛丽学也学不来的。

女爵没了胃口,放下刀叉,声音有些大,惹得诺伊看了她眼,不由得有些心虚,但又想到这是她家,诺伊也不过是个借住在她家里的可怜虫,便没什么心虚的了。

“小宝贝。”她扯着嗓子,叫的虚情假意,“陛下有说要什么时候接你回去吗?”

诺伊吃了口煎蛋,“恐怕我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玛丽皱眉:“为什么?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我是说,我很欢迎你在这里住一段时间,但我担心你父王会担心你。”

说的拗口又虚伪。

管家走了过来,说有几封信到了。

是从帝都寄过来的。

诺伊面色如常。

尽管她消失的诡异,但不管是教皇还是国王,总会脑补出合理的理由。

而根据目前国王要更换皇后的剧情来看。

国王巴不得她离开。

哪怕是骤然从人间消失,他也不会有太大波动。

毕竟他还年轻,可以再生。

至于教皇。

他做的事不可能宣之于口。

玛丽拆信的动作有些急切。

一封是国王的。

大意是说,诺伊贪玩,想在乡下玩一段时间,希望玛丽好好照顾小公主。

玛丽皱眉。

前因后果都没交代,这算什么?

她又翻了翻。

发现一封教皇的信。

上帝啊,她可从来没想过教皇会给她回信,这可实在是太令人惊讶了。

玛丽拆这封信的时候几乎是迫不及待,毫无平日里拿捏的略显做作的贵族做派。

【……诺伊公主有些调皮,疏于管教,希望玛丽女爵能够在忙碌之中帮忙管教一下小公主,让她不要再如此任性的一声不吭跑到乡下……】

管教的暗示意味明显。

玛丽眉头紧皱。

翻看到下一面,脸色陡然变化,唰的一下把信纸藏在餐桌上。

动作太过奇怪。

她这才意识到,餐桌上的两个人都盯着她看,缓了缓心情解释道:“没什么,是一个远方亲戚寄来的恶作剧,上面画满了奇怪的东西,我被吓到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太爱玩闹了。”艾伯特说,“您脸色不太好,要不要去休息会儿?”

玛丽点头:“哦,对对,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你们先用早饭。”

她说完就拿着信匆匆忙忙要上楼。

刚走上楼梯就听到公主冷淡的嗓音——

“站队要谨慎,玛丽女爵。”

“国王虽然权力不多,但废除一个毫无作为且依靠裙带关系的女爵不需要任何理由。”

玛丽的身体僵硬住。

冷淡的嗓音如毒蛇般缠绕在她肌肤。

“当然,选择权在您。”

“哦对了,那封信上的内容,我全都知道。”

诺伊在两人震惊的目光中优雅的擦了擦嘴巴,站起身,“希望我能尽快换一个阳光充足的房间,玛丽女士。”

女爵,女士。

玛丽浑身发凉,她捏着信,又觉得荒谬,怎么可能呢?

一个小女孩,还不过十二岁。

更何况这个信才刚拆封……

诺伊踩上楼梯,路过她时忽然停下,扭头看向艾伯特,忽然恶意的笑了,笑的玛丽心头发颤。

“我喜欢抢别人的东西。”

公主的笑容是天真的残忍。

玛丽:“您是什么意思?”

“我需要换一个房间。”诺伊眼眸微弯,“另外,我要艾伯特。”

艾伯特冷不丁听到这句话,被呛了好几下。

他以为这是极限了。

没想到。

公主又说:

“希望他身上没有您留下的痕迹。”

艾伯特白嫩的脸皮红的像个烂番茄,熟透了,从内到外都透着奢靡的红色。

说实话,玛丽对艾伯特已经有些厌倦了。

但看到他这副诱人模样,又或许是诺伊开口要走了他……

总之,她很不爽,甚至还有点不舍。

虽然心中害怕,但也没真的把诺伊当回事,冷笑道:“这可是我丈夫,公主这样做不合适——啊啊啊!”

她话还没说完。

就被踹下了楼梯,不高,也就几个阶梯,可紧接着一个刀片贴着她的脸就扎在地上。

木地板裂开了个口子。

玛丽脚崴着了,呼吸急促,几乎喘不上气。

诺伊居高临下,抬起精致的下巴:“不然怎么算得上抢呢?”

她又说。

“你可以对教皇阳奉阴违,但别对我玩花样。”

玛丽遍体生寒。

她实在想不透十二岁的小孩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压迫感,又为什么会这么让人恐惧。

那股来自死亡的恐惧。

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从血海中厮杀归来,满身煞气的魔鬼。

诺伊慢条斯理的来到她身边,蹲下身,玛丽吓得一哆嗦,意识到她只是要抽-回刀片,稍稍松了口气,可身子还是僵着的。

玛丽听到公主说:

“哦,对了,玛丽女爵,你最近几天要尽情享受一下。”

小公主手中的刀片不停的旋转,像是开出了一朵花,没有沾染任何血迹,却鲜血淋漓。

玛丽愣住:“什,什么?”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公主站起身,视线与呆愣的艾伯特对上几秒,扭头上楼了。

艾伯特忽然福灵心至,立刻站起身,跟了上去。

四肢疲软还没能爬起来的玛丽恶狠狠的瞪着像条狗一样跟着诺伊上楼的艾伯特,伸出脚想要绊他,却被他绕了过去。

玛丽暗骂了声。

艾伯特追上诺伊,关上房门,仿佛把那些罪恶的事,肮脏的世界都关在外面。

同处在一个房间,艾伯特更加局促:“您,您还要在这里住,不该和玛丽女爵起冲突的。”

他觉得刚刚发生的一切,都是诺伊在虚张声势。

如果诺伊真的这么厉害,是不可能独自一人狼狈流落到小镇。

诺伊没回话。

艾伯特抿抿唇,手足无措的站着,双手捏着裤子——他一紧张就会这样做,玛丽觉得他这样子带着股穷酸气,被教训过很多次,挨了很多打,但还是没改过来。

脑海里也乱糟糟的,他想问,诺伊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所以特意帮他。

又想问问,诺伊说要他,是小孩子的玩笑话,还是真的。

——她成熟的不像是十二岁的小孩。

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默默的帮诺伊拉开了房间的窗帘,踌躇了会儿:“我的房间采光比较好,您可以住我的房间。”

诺伊绷着脸:“我不。”

艾伯特觉得她很像一个熊孩子。

但又莫名有点可爱。

他双手又开始捏裤子:“不管怎么说,今天谢谢您。”

诺伊没理会她,玩着手中的刀片。

艾伯特沉默了会儿,鼓起勇气:“您早饭时说的话,还算数吗?”

诺伊撩起眼皮:“你不敢杀人,会这些没用。”

艾伯特涨红脸:“我可以学!”

诺伊心想,他法律知识好淡薄。

“杀人偿命,你知道吗?”

艾伯特:“……”

是谁说要教他杀人的!?

“我知道的,殿下。”

“我只是想保护自己,不想要杀人。”

诺伊淡淡说:“过几天吧。”

艾伯特得到这个回答已经很满足了。

他不知道过几天是什么意思,但他有些害怕出这个房间,也有点害怕晚上的到来,害怕玛丽女爵的虐-待。

但女爵今天可能是吓坏了。

没有来找他,甚至还给诺伊换了个房间——当然,诺伊没有去。

这让玛丽女爵生气地摔了好几个花瓶,但也仅仅是如此了。

艾伯特提心吊胆了好久,他担心越是这样,等玛丽恢复过来,越会变本加厉。

可没想到在一个星期后。

皇室派人来了。

剥夺了玛丽的爵位,宣判了她的罪行,并且让玛丽的丈夫——艾伯特,继承了爵位,并且把玛丽交给了艾伯特处理。

很突然。

也很荒谬。

玛丽怒吼着不可能。

艾伯特紧张局促又不安。

忽然想到诺伊说让玛丽在这几天尽情享受——

像是医生对快死的病人的临终关怀。

诺伊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还是说,这一切都是诺伊主导的?

知道前因后果的诺伊在一旁扮着小可怜——

玛丽写信的时候,她仿照艾伯特的字迹也写了一封,混在一起寄出去。

里面写明了玛丽的罪行,表示他再也受不了这种虐待,只要教皇处理掉玛丽,他会完全听从教皇的命令。

同时暗示他已经从诺伊口中知道了教皇对诺伊做的事情,并且保证只要教皇履行承诺,他会好好调-教诺伊,让她成为像天使一般,任由教皇索取的乖孩子。

还保证了三个月见效的时效。

语气极尽谄媚。

言语之间将自己塑造成了一个因为饱受虐-待而心理扭曲的变-态人物。

按照诺伊的推测,教皇看到信以后几乎完全会倾向艾伯特。

但教皇寄回的信还是在威胁与收买玛丽。

诺伊以为自己对教皇的预判出了错,便恐吓了玛丽。

没想到是迟了一周……

不过按照教廷的办事效率,也可以理解。

毕竟教皇总是信看到了一半,政务处理了一点,就觉得累了,推到了第二天。

——教廷推崇苦难与禁欲,背地里却极尽享乐。

艾伯特今天很慌乱。

先是接受了旨意,紧接着就去当地教廷接受了主教的册封,流程在一天之内就走完了。

回到庄园的时候,皇室派来的人正在与诺伊谈话,见到艾伯特微微点头。

至于玛丽。

还在庄园里,说是任由艾伯特处理。

这就是如今帝国荒唐的制度。

艾伯特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走到诺伊身边,“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皇室派来的使者显然是诺伊的人,他站在公主身边,递给艾伯特一封信:“这是教皇寄给玛丽女士的信,你现在有能力处理了。”

艾伯特不解又拘谨的接过信——

仅仅是看一眼,便脸色难看。

实在是太过恐怖。

这是一张死亡名单。

写着曾经被女爵虐-待死,以及如何虐-待至死的人们。

诺伊站在窗边修剪着鲜花,听着楼下玛丽的怒骂,以及艾伯特的质问,最后是玛丽可怜的哭泣。

她其实很好奇艾伯特会如何处理玛丽。

有些人,受过苦难依旧心向光明。

有些人,会性格大变,甚至比施暴者更加暴-虐。

她面色冷淡,剪下了所有花朵,留下了一盆枯枝烂叶。

艾伯特处理了玛丽的事,走上来,看到公主脚下一堆鲜艳的花朵,他收敛了情绪,走到公主身边,依旧有些局促:“我来帮您修剪,好吗?”

诺伊没理会他,继续剪着花朵。

艾伯特更加局促:“我把玛丽……女士送到了教廷,也把证据交给了教廷,希望他们能给一个公正的审判。”

诺伊嗤笑了声。

“你信教廷?”

“我,我让他们公开审判,教廷同意了。”

艾伯特蹲下身,捡起掉落的花朵,猛地就崩溃说:“我不是很相信教廷。”

“但除了把玛丽女士送到教廷接受审判以外,我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

他蹲着身子,抱着一堆花,语气不太对,像是哽咽到哭泣。

“您说的对,我学不会杀人。”

诺伊剪掉了最后一朵花,恹恹的耷拉着眼皮,开始剪枝丫。

艾伯特自己平复了内心,站起身对着诺伊鞠了一躬:“谢谢您,我知道是您在帮我!”

他怀里还抱着一堆剪掉的花,模样很是滑稽。

在公主冷冷看过来的时候,紧张的手足无措:“我这就是给你准备一个舒服的房间,您还有什么要求吗?”

诺伊收回视线:“没有。”

艾伯特是一个善良又懦弱的人。

但却很坚韧。

她想。

这种人,在这个世道,向来过得很苦。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诺伊才知道自己对艾伯特的评价错误的离谱。

他竟然敢管起她的事?

这是一个懦弱的人该有的胆子?

诺伊冷冷的提出要求:“我不会喝蔬菜粥。”

艾伯特无奈哄她:“你正在长身体,吃这些可以快点长高哦。”

诺伊冷眼看他。

艾伯特完全没有被吓退,甚至拿起了汤勺:“我来喂您,可以吗?”

“挑食可不是个好孩子。”

诺伊撩起眼皮:“我本来就不是好孩子。”

艾伯特:“你怎么会这样想呢?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小孩了,如果能够改掉挑食的一点点小习惯就更好了。”

艾伯特是真的认为诺伊是个好孩子,他看诺伊像是带了八百层滤镜。

小公主在他眼中简直是闪闪发光,还带着一双圣洁的翅膀,和天使没什么区别。

所以,他非常自觉的接过了小公主的教育问题。

而且坚定的认为,小公主会变成这幅模样都是在帝都生活压力太大,他一定要给小公主个快乐而单纯的童年。

艾伯特把汤勺送到小公主嘴边,发出诱哄的拟声词:“啊~”

诺伊:“……”

就算她真的十二岁也受不了这些。

“我自己来。”她扭过头。

艾伯特笑眯眯的把碗递给她,眼神十分欣慰,还夹杂着鼓励。

诺伊深感威严扫地,她蹙眉喝粥,还不忘记作一把。

“我的床太硬了。”

艾伯特拿着餐巾给她擦擦嘴角:“我等会儿去看看,好吗?”

诺伊含糊唔了声。

她在害羞。

艾伯特心想,真是一个别扭的小孩子。

但是床没有换。

艾伯特:“我刚刚看过了,硬度刚刚好,你正在长身体,不可以睡太软的床。”

他说完害怕诺伊不开心,自认为很有先见之明的拿出了故事集:“但我今天可以给你讲睡前故事。”

“嗯……就讲一条狗的故事,好吗?”

诺伊沉默的躺在床上,缩在被子里的手握着刀片。

而艾伯特搬着凳子,坐在了对她来说很安全的位置,温润的嗓音开始讲故事。

诺伊闭上眼睛装睡,意识很清醒,身体也是紧绷状态,完全能够在瞬间杀死艾伯特。

讲故事的声音慢慢舒缓,停了下来。

诺伊忽地睁开眼。

正要吹灭蜡烛的艾伯特惊讶,“我以为你睡着了……那我们今天把一条狗的故事听完好吗?”

“但今天只能听一个故事,听完以后不管有没有睡着都要睡觉了。”

诺伊漆黑的眼睛看着艾伯特。

这个男人在和世界和解,在和自己和解。

他比我厉害。

诺伊心想。

他能够自我拯救,主动寻找光明,而我只能待在深渊,与黑暗为伍。

艾伯特合上书,展颜一笑,“睡觉了,殿下。”

诺伊嗯了声。

艾伯特抿抿唇,像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但最后还是开了口:“刚刚听故事的时候,您在想什么?”

好像……一直在走神。

诺伊根本不知道他讲的什么故事,好像和狗有关系。

所以便说,“想养一条……龙。”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

脑海中那双金灿灿的眼睛。

艾伯特微怔,很快便说:“是个很远大的理想,如果是公主一定可以实现的。”

诺伊:“?”

艾伯特给她掖被角,假装没发现她浑身僵硬,要炸毛一般,温声说:“很久以前还有龙骑士呢,公主一定会比那些龙骑士厉害。”

难为这个小伙子了。

绞尽脑汁用童话故事鼓励与安抚她。

诺伊翻了个身,迟疑两秒,说:“晚安,艾伯特。”

艾伯特离开的脚步一顿,表情呆愣,随即温柔的笑了起来:“晚安,公主。”

他走出房门,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落下。

艾伯特出身贫苦,因为母亲的工作,甚至生命都受到玛丽刁难,无奈之下委身于玛丽女爵——没多久,母亲也死了,而自己被永远关进了庄园。

虽然有了个玛丽丈夫的头衔,但实际上只是玛丽混乱生活的遮羞布。

母亲去世后,艾伯特一度想要轻生,在犹豫是否要自杀的时候遇到了诺伊。

一切都发生了转变。

是好的转变。

艾伯特心想。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是因为有了权力与财富,而是它透着生活本该有的模样。

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艾伯特找了个甜点师的活计,每天会工作一下午,如果诺伊愿意跟着他,艾伯特就带着她一起,如果不愿意,就让仆人陪她玩。

虽然诺伊很不耐,但总会跟着他。

艾伯特每次工作结束都会给诺伊一个小蛋糕——是她每天都乖乖的奖励。

当然,关于奖励这种话他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这天,如往常一样。

艾伯特自己掏钱给诺伊烤饼干,诺伊做角落里看书,白嫩的小脸显得有几分稚嫩,却又冷冰冰的,有种故作深沉的可爱。

年轻的学徒们在交谈。

“听说了吗,山里有野兽了,进山的人说看到了好几个突然出现的大坑。”

“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那野兽有三颗头,六双眼,血红血红的,说不定是恶魔呢!”

学徒们被自己的话吓到。

“那,那我们最近还是先别进山里了。”

艾伯特听着趣闻,没太当回事,潜意识认为这些都是哄小孩子的。

他余光又关注着诺伊,发现她已经合上了书,若有所思。

“怎么了?”

他把小饼干装进袋子里。

诺伊摇头:“没事。”

话虽这么说,但第二天,诺伊就消失了。

艾伯特找遍庄园,找遍小镇,到处都没有,他几乎要疯了。

天色黑下来。

艾伯特滴水未进,面色憔悴,唇瓣干裂,忽然想到了学徒们说过的话,拼命朝后山跑过去。

在山脚遇到了诺伊。

艾伯特忘了她公主的身份,不顾礼仪的抓过她从上到下,从头到尾好好看了她一遍,又是庆幸又是愤怒。

“你去哪里了?!”

“松手。”

诺伊冷冷说。

旁边忽然冲出一条大狗,血红血红的眼睛,模样有点像混种的斗牛犬,吧嗒吧嗒留着口水,哼哧哼哧喘着怒气。

饥饿,又愤怒。

艾伯特瞬间把诺伊挡在身后,推了她一把,“快跑!”

诺伊看了眼艾伯特,淡淡说,“过来。”

艾伯特:“?什么?”

在他震惊与戒备的目光下,那条狗抛到了诺伊身边,呼哧呼哧,摇着尾巴想要靠近却又不敢。

诺伊轻描淡写:“我新养的狗。”

艾伯特的怒火蹭的下就上来了,他找了她一天,找得快要疯了,她竟然就这种无所谓的态度。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你出门玩不会带点人吗,不会提前告诉我一声吗?!”

“你知道这条狗有多凶吗?你怎么敢这么轻易养它?!”

艾伯特是真的想把她抓起来狠狠揍一顿,但他又明确知道,自己的这种教育模式对公主并不行。

诺伊抬眸看他,眼神无波无澜。

艾伯特的火气忽然就熄灭了。

不止是教育模式不行。

他甚至连管教资格都没有。

从身份来讲,他是男爵——这个爵位还是因为诺伊得到的,而诺伊是公主,未来最低也是个公爵。

他怎么有资格去管教诺伊呢?

他泄了气:“走吧,我们回……庄园。”

他以前都是说,回家。

诺伊一只手拎着鞭子,一只手牵着狗,没回话,也在想事情。

艾伯特沉默了会儿,和她找话题,“你怎么驯服这条大狗的?”

“没驯。”诺伊说,“它怕我。”

艾伯特的目光落在她手上带血的鞭子,心想,应该是用鞭子驯服的,只不过她没说。

这是不是说明,她在别人眼中,想要做一个乖巧善良的小孩?

艾伯特自以为发现了什么,态度不禁柔和下来。

但他今天没给诺伊小点心。

他偷偷在心里说,这是诺伊不听话的小惩罚。

虽然看起来诺伊也不怎么在意。

晚上睡觉,那条狗跟着诺伊在她的房间,艾伯特守在诺伊门口,担心诺伊再忽然消失。

后半夜。

狗突然疯狂叫了起来。

恐惧的呜咽着。

即便看不到画面,也能想象出狗夹着尾巴害怕的模样。

艾伯特在门口睡得很沉,完全醒不过来了。

诺伊倒是醒了。

看着面前忽然出现的恶龙。

她回忆着剧情,想着这条龙是要来虐-待她,把剧情扳回来吗?

谁知道三头龙委屈极了:“我就去找了个城堡,找了点钱——”

“就这么点的时间,你就找了条狗!还住进了庄园里!”

“不是让你在原地等我吗?”

三头龙用尾巴把那条狗扫到角落,挤到微怔的公主身边,“你是个不守承诺的公主!”

祂就离开了十分钟啊!

就和书交涉了十分钟!

就这么十分钟,诺伊身边就多了条狗,还多了个男妈妈?

三头龙六只眼一眯:

不对劲。

这肯定是阴谋。

祂坐在诺伊床边,床都塌了。

公主被迫滚到了祂爪子旁。

三头龙无奈的看了公主一眼,张开翅膀把她朝身边拢拢,以翅膀为棉被盖住了她:“真是个粘龙的小鬼!”

诺伊:“……”

三头龙凑到公主耳边小声——祂自以为的小声哔哔:“我觉得这庄园不对。”

诺伊垂下眼睫,遮住漆黑的眼睛,淡淡问:“哪里不对?”

三头龙其他两颗头伸长脖子眼观六路放风,其中一颗离公主又近了一些:“我觉得有阴谋。”

“肯定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这个庄园的男主人一定对你有所图谋。”

三头龙一锤定音:

“他肯定是个大坏蛋!”

说完,见诺伊睁着大眼睛直勾勾的望着祂。

祂瞬间炸毛: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老子是大坏蛋吗?”

“我告诉你!老子不是!”

诺伊:“……小声点。”

三头龙心说,他们都不会醒,也听不到。

但说悄悄话对祂来讲是个新奇的体验,所以祂放低声音,陪公主玩这场游戏:“人家如果是大坏蛋,那为什么要帮你赶走教皇,又把你从帝都带走,还费心费力给你去找住的地方……”

诺伊:“费心费力?”

三头龙不好意思:“也没多费劲啦,不要太感动了啦。”

诺伊:“……”

那条狗正在曲线救国,从床的另一边爬上来,又不敢靠近公主,只能把自己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看着公主祈求一点点的垂怜。

三头龙很看不惯这条狗:“你不要养它了,它都快死了,等养出感情以后,它死了,你会伤心的。”

“你养老子吧。”

还不用花钱。

当然,这一句三头龙没说。

祂觉得这句话特没尊严。

那条狗像是听懂了,可怜兮兮的呜咽两声。

诺伊眼神古怪:“你让我养?”

“你没看到那条狗身上的伤吗?”

三头龙:“看到了,怎么了?”

诺伊沉默。

三头龙眨眨眼,瞳孔金灿灿的,在黑暗中比阳光更璀璨:“你难道要说是你打的吗?”

诺伊反问:“难道是别人?”

三头龙趴在她身边,翅膀搂着她:“肯定是别人啊,我知道你不会,你最善良了,小……公主。”

祂想说,小女王。

但现在诺伊还不是女王。

公主:“你还知道什么?”

三头龙困了,打了个哈欠,脑袋蹭了蹭公主,半眯着眼睛想要睡觉:“我还知道你以后会做女王,会杀死那些伤害过你的人……”

祂声音渐低,“睡觉吧,小公主。”

“明天带你去看看我为你设计的古堡。”

诺伊没有睡意。

她摸了摸恶龙身上的鳞片,看了眼角落里也犯困的狗。

她进山,是因为听到三颗头,以为会是三头龙,但没想到遇见了这条狗——

有一辈子,她也养了条狗。

很忠心。

后来被教皇杀了。

那次以后,她就没再养过宠物。

但遇到这条又丑又蠢还满身伤的狗,诺伊忽然就想养了。

大概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缩在角落里独自舔着伤口,脆弱的不堪一击,而在别人口中,却是滑稽又可怖的形象。

至于如何驯服。

确实没有驯服,过程顺利而简单,连根骨头都没花费,就把狗带走了。

可这样一条恶犬,没人相信会这么轻松的驯服。

艾伯特也没信。

他以为是她动手了。

但三头龙信了。

祂知道剧情,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却还认为她是善良的。

祂看她的眼神中,有光。

诺伊试探性的躺在他坚硬的翅膀,心想,也许祂真的是因为找城堡而花费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她可以试着相信祂。

相信这个,这一辈子的变数。

翌日。

三头龙带着诺伊去了城堡。

——准过来说,是一个比皇宫都大的地洞,里面堆满了金银财宝。

三头龙亲身示范在金钱堆打滚游泳,最后钻出来一颗头,爪子指着旁边的小吊床,邀功道:“怎么样,你喜欢这里吗?”

金子闪的诺伊眼疼:“……回庄园吧。”

三头龙生气:“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祂超大声说:

“那个庄园是个阴谋,一个超级!超级!超级!大阴谋!”

其他两颗头从金子里钻出来给祂配音:

“超级!”

“大阴谋!”

诺伊冷漠命令,“送我回去。”

三头龙和她对视。

金色的眼睛都是委屈。

良久。

蔚蓝的天空,一条龙在翱翔。

祂气愤的抓着公主:

“你就是不相信人家。”

冷风呼呼的朝脸上吹,黑色的长发乱飘,缠在龙爪上。

公主:“我凭什么信你。”

三头龙委屈死了。

祂不知道怎么才过去十分钟,就天翻地覆,公主就找到了别人!

一颗头委屈的不说话,剩下的两颗头也委屈,但没憋住。

“你愿意跟着男爵生活!”

“你还愿意养那条又丑又病的狗!”

“一人一狗。”

“是比我强大,还是比我有钱?你为什么不和我待在城堡!”

金钱堆出来的城堡吗?

诺伊对龙的品味敬谢不敏。

爪子摇晃了两下。

示意诺伊回话。

诺伊冷冷回:

“艾伯特会做甜点,你会吗?”

“狗会看门,你会吗?”

“狗不会离开我,你会吗?”

三头龙一颗头回答一个问题。

“人家可以学做甜点啦。”

“老子不用看门,没人敢抢我的地盘!”

“我也不会离开你!”

诺伊讥笑:“你不会离开?”

三头龙坦坦荡荡:“我当然不会,人家来这里就是为了你,当然不会离开你啦!”

诺伊轻声重复,“为了我?”

三头龙:“是啊!”

“我就那种童话故事里能帮你实现愿望的小仙女,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告诉我!”

诺伊:“没有。”

仙女龙:“没关系啦,等你想好了告诉人家,保证帮你实现愿望,不需要任何代价哦。”

诺伊是不相信这句话的。

但祂说的太真诚了。

仙女龙带着公主回到了庄园,艾伯特还没有醒。

整个过程无声无息。

三头龙小心的放下公主,把爪子上的头发耐心解开。

那条狗见到诺伊重新充满活力摇着尾巴跑了过去。

三头龙故意挤开狗,昂首挺胸的跟着公主要出门。

诺伊蹙眉:“你别出来。”

“会吓到别人。”

三头龙:“??”

“我可是你的仙女龙哎!”

诺伊语气嘲弄:“会被送上火刑架的仙女龙?”

三头龙忽地笑了,三颗头都凑到公主面前:“你在担心我,小公主。”

诺伊笑意凉薄:“我在担心你连累我。”

三头龙嘟囔:“你才不会担心这些呢,你就是在担心我。”

祂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公主,又不屑的瞥了眼旁边的狗,变成了一只黑猫,睁着金灿灿的,又湿漉漉的大眼睛,每一根毛发都在卖萌。

狗在气愤的乱叫。

诺伊:“……”

她抱起像个黑色毛线团的小猫,安抚地摸了摸病狗,“等会儿给你再上次药,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狗呜咽的蹭蹭她掌心。

三头龙金灿灿的猫眼瞪着狗。

狗夹着尾巴瑟瑟发抖和它对视。

诺伊捏着猫耳朵:“别欺负它。”

三头龙:“??”

“我就看了它一眼!”

诺伊推开门,叮嘱一句:“猫不会说话。”

三头龙憋屈死了。

艾伯特醒过来,见到诺伊松了口气,他忘记自己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但他记得自己想了很久。

他把诺伊当成了自己的妹妹,甚至是自己的孩子那样照顾。

但这不对。

不是说情感不对,而且身份不对。

他们俩的身份差距,注定他不能真的像对待自家小孩子那样随意,更不可能带着命令与斥责。

她是公主。

艾伯特不觉得哄着诺伊很累很麻烦,因为这只是个教育方式的问题。

况且,大部分时间,诺伊都很乖巧。

但此刻。

他见到诺伊怀中的黑猫,迟疑了一下,把原本的话题咽了回去:“这只猫是哪里来的?”

诺伊:“捡的。”

艾伯特想说,黑猫是不祥的,不可以养黑猫,但看到诺伊与这只猫相处的这么友爱,便不忍心再提:“嗯……起名字了吗?”

诺伊想了想:“仙女。”

三头龙骄傲的挺挺胸膛。

艾伯特:“……很好听的名字。”

“那这条狗呢?”

诺伊:“狗。”

艾伯特:“对,你昨天带回来的这条狗。”

诺伊漠然:“它就叫,狗。”

三头龙的尾巴一甩一甩的,都不屑分给这一人一狗半个眼神。

只有祂,有个公主起的名字!

哦看看这条可怜的蠢狗。

连个名字也没有。

三头龙一点也不嫉妒它。

直到。

诺伊耐心而温柔的给它上药。

狗满脸享受。

艾伯特边帮忙,边温声说:“诺伊,你下次出门可以告诉我一声吗?不然我会很担心的,可以吗?”

诺伊动作顿了下:“两个月后,我会回帝都。”

艾伯特彻底愣住了,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为什么?”

说完他就自己想明白了。

“哦对,你是得回去,那里才是你的家,你是公主,应该在帝都。”

而不是这个小镇。

三头龙眼神一亮,这不就是少了一个人和祂抢公主吗?

但是此刻。

祂正学着做一只猫,弓着身体,搔首弄姿,用尽浑身力量蹭着公主的脚踝,渴望得到一丁点的关注度。

艾伯特心思慌乱,差点被剪刀划伤。

“我离开对你也好。”诺伊拿过药盒,“不然你会死。”

毕竟和教皇约定了三个月时效。

对教皇来说,成功了,多了一条名为艾伯特的走狗。

不成功,死一个名为艾伯特的人。

仅此而已。

但艾伯特正在努力热爱生活。

“你在这个小镇,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公主说。

艾伯特双手捏着裤子,沉默了好久。

想说自己没什么想要做的。

也想说自己更想和诺伊一起生活。

诺伊给他提建议:“你这么喜欢小孩子,可以试着去孤儿院,说不定会看到一个喜欢的孩子,你会是一个好父亲的。”

艾伯特低声:“不一样。”

诺伊:“嗯?”

艾伯特垂下浓密乌黑的眼睫,整个人都笼罩在悲伤之中。

狗在趁机蹭公主的掌心,还舔了舔。

正在搔首弄姿的三头龙:“住——”嘴!

刚发出一丁点的音节,就收到了公主的眼神,硬生生打了个转折:

“喵~”

三头龙愤恨:嫉妒使我喵喵喵。

诺伊惊讶的盯着祂,没想到这头龙竟然如此能屈能伸。

——图什么呢?

祂有这么大的能力,去哪里不行?做什么不好?

为什么偏偏跟在她身边呢?

她身上有什么祂想要的吗?

诺伊拍拍狗头,让它自己去玩,随即抱起三头龙,从头撸到脚,挠着祂软软的肚皮。

三头龙差点口吐人言。

真的好爽。

爽到天灵盖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三头龙受不了了。

这条狗怎么回事?

伤好不了了是吗!

每天都要趁机舔公主!

太龌龊了!

三头龙决定趁公主睡着的时候,回去拿一点药——保证药到病除,让这条狗再也没法趁机揩油!

一来一回。

一分钟不到。

三头龙相当满足自己的速度。

黑漆漆的夜晚,三头龙没有变回猫,拿着药兴奋的等公主醒来和她分享。

祂乖乖蹲在公主床边,瞥见不知何时睡在床上的狗,用爪子给它拨了下去,再次乖乖蹲好。

诺伊的觉本来就浅,醒来见到三头龙,又黑又沉的眼眸浮现出一丝戾气,抄过床头的鞭子冲着祂挥了过去:“滚。”

三头龙灵巧躲过,笑容才扬起了一半,眼神则是委屈,表情滑稽又可笑:“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诺伊冷着脸。

手上的动作一点没停。

为什么要相信一头邪恶的龙呢?

为什么要相信龙这种阴险,狡诈,自私,罪恶,淫-荡的邪恶生物?

祂说不会离开。

给过她两次承诺。

每一次都消失的无声无息,又假装无事发生,兴高采烈的回来。

公主冷声说:“滚远点。”

她不需要一条随时可以离开的龙。

即便是养,也只要那种既忠心,又会随时粘着她的龙。

——龙和公主都不知道书内书外时间流速的问题。

鞭子噼里啪啦的落下。

三头龙不躲了,反正这种鞭子也伤不到祂,祂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公主对祂的态度转换这么快!

“我有个问题……”

身上挨了一鞭子。

不知道哪颗头发出了惊呼:

“好他妈爽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静安树6瓶;菜鸡的自我修养3瓶灌溉的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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