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05(1 / 1)

范伦汀最后选择将牛奶放在门口,对艾伯特微笑颔首:“既然陛下在忙,那我就不打扰了。”

他第二次称诺伊“陛下”时,诺伊没有露出不满神色。

范伦汀就没有再更改称呼。

说完以后又对着侍卫们微笑点头,便转身离开,依旧是风度翩翩的红衣主教。

艾伯特回头看了眼范伦汀的背影。

这位主教倒真是沉得住气,听到自己“好像不行”的内涵话语都无动于衷,还笑着点头离开。

说起来,之前也是教皇之下的第一人呢,掌管的权力可比国王能操纵的空间还要大。

竟然,如此能屈能伸。

艾伯特收起了心中的想法,端起放在门口的牛奶,敲了敲门,进了书房。

好家伙。

三个男人。

还都长得一模一样。

区别只在于有些五官可能看起来比较柔和,有些比较冷峻。

而且。

艾伯特不知道为什么,就很不喜欢这三个男人围在诺伊身边。

祂们……就长了一张讨女孩子喜欢,但看起来就是浪荡子的脸。

艾伯特把牛奶放在桌子上,看着仍然抱着公主,无动于衷,脸皮厚实的男人,心下一惊——

竟然升起了股恐惧。

说不出任何指责四人运动的话语。

反而是诺伊挣开了男人的怀抱,站起身,率先开了口:“人走了?”

艾伯特回神:“范伦汀大人吗?”

“嗯,他离开了。”

“说不打扰您,这是他放在门口的牛奶……您怎么让他去热牛奶了?”

最后一句话有点酸。

这明明都是他的工作。

——即便他有了官职,忙起来的时候没时间给诺伊热牛奶,诺伊也从来不会让别人做这些。

当然,艾伯特不知道。

别人没做的,三头龙都补上了。

诺伊思绪明显散乱,耳根泛着红,“随口吩咐的。”

艾伯特眉头微微皱起,但很快松开,他试探的问:“您以前和范伦汀先生关系很好吗?”

应该不是错觉。

诺伊与范伦汀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彼此的态度说不出的古怪。

而且两人还古怪到了一起。

诺伊语气嘲弄:“两面之缘。”

仅仅两年之缘,就被归结为了白月光。

浅薄的喜欢。

艾伯特还想问些什么。

三头龙带着被打扰的不满,不知道是那颗头先开的口,“这里是帝都,艾伯特先生想知道什么可以自己去查。”

以艾伯特如今的地位。

在帝都多的是人来巴结,尤其是教廷那群惯会趋炎附势的人们。

艾伯特沉默两秒,顶着对神明的畏惧,强装镇定:“可我不想从别人口中了解诺伊。”

诺伊掀了掀眼皮,端起了艾伯特送进来的牛奶,出声询问:“你生日是什么时间?”

三头龙:“!”

妈的,为什么要问他!

艾伯特愣了下,和三头龙想的差不多。

怎么问他这个了?

“记不太清了。”他说,“我从小就不过生日。”

极度贫穷的时候只能为生活奔波,日复一日感受疲惫与无望,哪里还有心情去庆祝生日。

诺伊哦了声。

艾伯特迅速看了眼三个男人,委婉暗示:“您早点休息,不要……太劳累了。”

诺伊:“好。”

艾伯特走到门口,推开门,要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了诺伊冷淡的声音——

“艾伯特。”

艾伯特脚步微顿,回头疑惑看诺伊,温声问:“怎么了?”

“晚安。”公主说。

艾伯特愣了下,笑着说:“晚安。”

房间重回寂静。

三头龙觉得,好气氛全没有了。

祂委屈巴巴的看着诺伊,路过书桌旁边,还故意把蹭掉桌子上的牛奶——

“不许喝范伦汀给的东西!”

诺伊没去看祂,“下次不要浪费食物。”

三头龙金灿灿的眸子的气愤还没聚成形,忽而消散。

祂凑到公主身边,眼睛里浮现出笑意,每一双金色的眼睛都含着光。

“你怎么不看人家?”

“是不是害羞啦?”

“人家可以亲亲你嘛?”

诺伊眼神冷清:“淫-荡的龙。”

“小公主。”三头龙弯腰,凑到公主脸前,鼻尖轻蹭公主的鼻尖,“你耳朵红了。”

“……”

大概是三头龙化形的骚操作,以至于这天晚上都没休息好。

当然。

范伦汀眼中,今天的事情和上辈子没有任何区别——

或者说,和半个多月之前没什么区别。

他颇有些熟练的念着教皇的罪行。

这是他今天进行宣判前才拿到的罪行,还没来得及熟悉,但并没有太大差别。

哦不对不对。

还是有的。

上一次他宣判的时候,在读到某一条例时,被女王打断了。

【奸-淫】

教皇的最后一条罪状。

范伦汀心想,这种罪行在大庭广众之下宣读出来,在这种宣扬禁欲风气的时代宣判,犯罪者还是平日里倡导禁欲的教皇,这得引起多大的民愤民怨?

他能想象得到。

女王也能想象得到。

但这些桃色新闻会自始至终的跟随着教廷里的圣女们。

虽然她们并不是都被教皇染指,但宣判了这种罪行,最先受到异样目光的,便是这些在教廷之中,一直跟着教皇的圣女们。

女王没有阻止。

范伦汀念完这一条罪行。

鞭子毫不留情地落下。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从一开始挥打鞭子的就是教皇的儿子。

而这个决定。

是在审判之前,在广场上,直接做出的决定。

范伦汀沉着掀开下一页,宣判教皇具体犯下的罪行。

后背发凉。

如影随形的恐惧游走在心口,从早上就愈发的突出,似是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

他百忙之中抽空看了眼女王,她依旧是淡淡的神色,像是在出神,见他看过去,眼眸微微抬起,示意他继续读下去。

……恐惧感更加强烈了。

该不会是。

女王准备等会儿放冷箭的时候,把他也顺道解决了吧?

范伦汀扫到女王怀中的黑猫,金色的眼睛,冰冷的黑色竖瞳,像是对他格外不满,排斥,厌恶。

奇了。

一只黑猫竟然会有这么丰富的情感。

他压着杂乱的思绪。

继续宣读。

诺伊平静的听着。

范伦汀念着教皇的罪行。

——教皇犯下的太多,每个罪行都只挑选出两例最典型的念出。

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她听了很多遍,那些罪证,那些教皇犯下的,却不知悔改的罪行。

诺伊敲了敲权杖,眼前尽是光怪陆离的景色,一道道光影折射进眼底,蒙蔽了这幅审判。

忽而有道声音说:

【你想要脱离这里吗?】

诺伊抬眸,没有发现任何人开口,她轻轻搓了把怀中躺着的黑猫,“你说什么?”

“喵?”

三头龙正紧盯着潜在情敌,防止这位范伦汀在偷偷摸摸给公主眼神暗示,擦出火花,根本没有说话。

诺伊拍拍祂脑袋,“没事。”

三头龙:“哦。”

金灿灿的眼睛滴溜溜转着,戒备盯着四周。

公主突然问这个问题,总不可能是幻听了吧?

是谁?

是谁在祂眼皮底下偷偷和公主联系!?

三头龙感受到了一丁点的残留力量,浮现出一个冷笑。

很好。

让祂来看看到底想要做什么!

审判结束后。

诺伊带着三头龙上了马车。

三头龙立刻口吐人言:“我有点事,要离开一下下。”

诺伊挑眉:“做什么?”

三头龙受宠若惊。

属实没想到诺伊竟然会关心这些小事。

祂一直以为自己和那条狗一样,都是散养的。

当下有些热泪盈眶。

三头龙:“我要去问一件事,很快就回来……”

想到书内与书外已经一致的时间流速。

三头龙肯定说:“不会太久的,最多一天的时间。”

万一有别的事耽误了。

这个时间也刚好能让祂处理完。

当然,应该也不会有其他的事。

诺伊蹙眉:“找谁?”

三头龙斟酌语言:“这个世界的,一个意识。”

并没有直接说是书。

即便是早就知道自己生活在既定剧情之中,但被别人真正戳破幻影,接受现实,还是一件很难受的事。

自己身处的世界,只不过是别人笔下的几段文字。

三头龙观察诺伊的神色,发现她除了冷冰冰的表情以外,并没有其他的情绪波动,然后平淡地对祂说了声“好。”

祂不放心:“我真的很快就回来了。”

诺伊:“嗯。”

三头龙心想,要不不走了?

但很快,那股力量又开始蠢蠢欲动——

妈的。

故意挑衅!

祂“嗖”的一下冲到书面前,“你他妈要做什么?想死吗?”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去接触公主?

警告她还是威胁她要去走剧情?

书瑟瑟缩缩,无辜回:“没有啊,我就是看公主和您这样一直在书里也不好,就问问公主想不想脱离这个世界。”

三头龙狐疑看它。

大有只要发现它是在撒谎,就喷火烧死它的架势。

书更害怕了,颤着腔调:“真,真的,不信你可以跟着我看一看嘛。”

它见三头龙没有说反对的话。

当着三头龙的面,用意念询问诺伊:“您想要离开这个世界吗?”

诺伊正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理会它。

书看着三头龙凶神恶煞的神色,快哭了:“您不想脱离剧情,脱离这一切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吗?”

诺伊终于理会它了。

冷冰冰的两个字,“不想。”

书立刻撤退:“好的,对不起,打扰了。”

回头对着面色难辨的三头龙解释:“我真的是想要帮您的。”

“您在我这本书里这么久,神力又那么的醇厚,我这本书就是个小小世界,神智都不稳定的,怎么能长久容纳得下您呢?”

它斟酌了又斟酌,一锤定音,说出自己的打算:“所以,您带着小公主离开这本书,一起去过二人世界,在宇宙各处遨游,不是刚好吗?”

三头龙面色仍然莫测:“这件事,我自己和她说。”

书兴高采烈的哎了声,“您放心,我会在您说过以后,做您的说客,委婉帮忙劝说公主哒!”

“我是您最最最忠实的小东西!”

三头龙:“……”

这宣誓,真诡异。

但诡异的又有几分说不清的感触。

祂那股陌生的情绪——

实际上也并不陌生。

祂跟在诺伊身旁,早就体验过这种情绪。

尤其是在幻想到诺伊会拒绝与祂在一起时,那股恐慌与不安,与刚刚那一瞬的心思完全相同。

我在害怕。

三头龙心想。

我在害怕什么呢?害怕诺伊拒绝与我一同生活吗?

可如果诺伊不愿意离开,祂永远待在这里也是可以的。

至于书说的,世界不稳定。

没关系,总归会有办法让这个世界稳定下来的。

三头龙回到诺伊身旁。

来回不过三分钟。

马车还没走到皇宫。

三头龙兴冲冲地准备汇报,我回来啦!

结果公主比祂先开口:“刚刚有一个声音。”

三头龙心头一紧。

三双金灿灿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又是忐忑又是期待。

“问我想不想脱离这个世界。”诺伊冷冷嗤笑,目光含着讥讽,“奇怪的是,我并不想脱离这个世界。”

哪怕拼命想要躲开剧情。

哪怕重来了一次又一次。

哪怕厌倦至极,厌恶至极。

竟然也不想要离开这个被框架束缚的世界。

她在留恋什么?

诺伊冷冷想着,她没有任何可留恋的。

但她就是不想,不愿去脱离。

三头龙蹲在公主身旁,不知道她心思翻涌,也不明白她这个万事憋在心头的性格怎么会和祂说起了这个事,但祂还是贴心说:“那咱们就不离开这个世界。”

“反正不管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的。”

诺伊定定看祂,眼神有些复杂,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三头龙也在想事情。

就没注意到诺伊的眼神,琢磨着要怎么把这个世界稳定下来,长长久久的和诺伊在一起。

后面身体骤然被诺伊抱住,便自觉的变成猫儿的形象,缩在公主怀里,熟练的蹭了蹭。

“诺伊……”

三头龙低哑嗓音呼喊。

诺伊说:“我在。”

三头龙:“你要小心。”

诺伊:“?”

三头龙:“你现在可是抱着三个男人的公主。”

诺伊:“……”

三头龙忽然想起触手怪的言传身教,以身作则,“人家也可以扮作女人哒。”

诺伊:“……不用了。”

另一边。

范伦汀宣判结束,把教廷上上下下都整顿了一下,但凡有罪的都接受了惩罚,虽然轻车熟路,但却比上一次更加认真。

当然。

上一次也认真。

毕竟上一次想着保命,自然是竭尽全力地把事情办好。

然后再满身疲惫与忐忑的去找女王复命。

可此时。

他踏在进入皇宫的路上,却有几分焦灼。

大概是回想起了上一次。

女王在这一天跳塔。

他不知道诺伊经历什么,为什么会在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选择自杀。

范伦汀是希望这位女王活着的。

这位女王的铁血手段,与她的那群视死如归疯狂追随她的士兵们是最适合整改这个国家,最能够救活这个国家的。

而且,从私心来讲。

他也是希望诺伊活下去。

他隐约猜到了诺伊经历过什么,根据已有的猜测,推断诺伊也许是因为复仇结束所以觉得世间没有留恋,便选择了死亡。

范伦汀匆匆忙忙赶到皇宫,却没有像上一次那样去了书房门口等候,反而被带到了一处风景优美的长廊。

他以前也来过皇宫。

只能说这里这处长廊是门面,不管是谁进来都能够路过这里,是率先感受到皇宫恢宏与威严的地方。

但此刻。

长廊两遍竟然全部挂满了恶龙的画像,而那邪恶的龙竟然还有三头龙,最耀眼,最突出的,竟然不是那令人恐惧而心生臣服的悚然感,反而是金灿灿的眼睛。

不知道是谁画的。

竟然在如此阴郁,诡怪的风格之中,又添了些温馨。

范伦汀看向女王。

她的脚边蹲着那只黑猫,正仰头看着画像,昂首挺胸,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陛下。”

他轻轻呼唤。

诺伊没有回头,看着其中一副画像,淡淡说:“这些是我画的。”

范伦汀闻言立刻堆起笑容,准备吹捧几句。

但诺伊没给他机会。

“有什么事?”

范伦汀:“……”

“这是教廷审判的名单。”

诺伊没接。

侍从见状,非常迅速的接了过来。

随即,又是沉默。

诺伊看着范伦汀,眼神询问——

还有事?

范伦汀:“……”

是没事。

但这和上一次的进展不一样!

他应该能留到晚上的!

范伦汀厚着脸皮:“陛下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诺伊:“睡觉。”

范伦汀恍然,是他来早了。

“我可以在这里参观参观吗?”

诺伊终于把注意力分给范伦汀,打量着这位向来谨慎的红衣主教,半晌,忽然笑了声。

绝对不是什么含义美妙的笑。

范伦汀听得出里面的冷意。

甚至也生出了一股退缩。

……为什么要因为上一次发生过的事情,而担忧现在的未知?

也许女王不会跳塔呢?

但他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没有后退半步。

也听到女王说:

“可以。”

诺伊随手指了位侍从,让他陪着这位骤然大胆的红衣主教参观长廊,随即迈开脚步,离开这里。

那只猫腿很短,步伐却很快。

小短腿跑出残影跟在女王身旁。

范伦汀收回视线,松了口气。

看向长廊的画像。

大多数阴暗色调。

场景也多是晚上。

比如他眼前这幅。

深夜,教堂。

三头龙展翅高飞,与翻滚黑雾为伴,若隐若现,凌厉闪电撕破夜幕,宛如神明降下惩罚。

再比如旁边这幅。

也是深夜,似乎是某个庄园。

烈火熊熊,灼尽所有草木生灵,而三头龙站立在火海之中,似乎是要葬身其中。

范伦汀说不出这些感觉。

每一幅都像是在宣判这头龙的罪恶,但每一幅所表达出来的情感又似乎都是阳光灿烂的。

忽而。

恐惧袭来。

有空灵的声音询问:

“为什么要留在皇宫?”

范伦汀眼神呆滞,“为了阻止女王跳塔。”

声音骤然消失。

范伦汀回神,只觉得自己好像恍惚一瞬,茫然一瞬,丧失了一丁点的记忆,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华丽的皇宫透着颓败气息,似乎随时会化为废墟。

黑猫化身成龙。

身躯威猛而高大,随时会张开尖锐羽翼,使这座衰败建筑瞬间倾塌。

三颗头齐齐追随着公主的目光,见她即将要登上角塔,脚步一迈,阻拦住她的步伐。

诺伊抬眸望祂:“?”

三头龙担心她故地重游,勾起曾经的记忆——

放弃生命的那一刻,一定是对这个世界极度失望,一定是绝望之下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举动?

三头龙不想让公主重温旧梦。

在祂眼中。

小公主永远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就好。

三头龙邀请她:“你想去兜风吗?”

诺伊:“我还不想上火刑架。”

三头龙:“……”

祂锲而不舍:“我可以隐身的。”

诺伊向前一步,就被三头龙给挡住,向左走又被爪子拨弄一下,像是在逗猫……不对,祂不就是猫儿。

……猫儿在逗她。

诺伊绷着小脸,“我要上角塔。”

三头龙还没来得及问一句为什么一定要去,诺伊就又说,“算了。”

于是转身回了卧室,真的开始睡觉了!

三头龙:“??”

祂蹲在公主床边,不解地盯着公主,“你刚刚为什么想去角塔?”

诺伊:“看风景。”

三头龙:好敷衍的理由。

诺伊其实是忽然想到上一次,从角塔跳下去,睁着眼下坠的时候,似乎看到了掩藏在云层之中的龙。

短暂如幻影。

分不清虚实。

不知道那条龙和身边的这条龙是不是同一条……

但仔细一想,看到了又怎么样,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毕竟。

她已经有一条龙了。

诺伊眼睫轻颤,掀开被子一角:“困了吗?”

三头龙冒粉红泡泡。

公!主!在!邀!请!我!

主!动!的!

诺伊迟疑了下,迅速补充:“不许变成人。”

三头龙委屈:“变成人不好吗?”

“有三个呢。”

“你想要的样子我都可以变出来呢。”

诺伊眼皮直跳,竟顺着荒唐的话说了下去:“三个都是我的?”

三头龙:“嗯嗯嗯。”

“都是你的都是你的。”

想怎么玩儿都行。

诺伊眼皮跳的更厉害了,裹紧被子,“出去。”

三头龙才不听她的呢。

口是心非的小公主,但没变成人,也没变成猫儿,只是缩小了身形挤到公主被窝。

幽幽叹了口气。

三这个数字,可真难平均分配。

而且。

谁第一个来呢?

这个想法一出。

三颗头都在虎视眈眈的盯着彼此,准备用武力消灭威胁。

祂挤了挤,挤到公主怀里,闭上眼。

管祂呢。爱谁谁。

祂现在要和公主睡觉觉啦!

醒过来还得去解决范伦汀呢。

没想到范伦汀竟然也重生了!

还妄图利用记忆来温暖公主!

卑鄙!

诺伊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出乎意料。

范伦汀竟然还没有离开。

但长廊也已经参观完了,他待在书房门口,大概是因为见到诺伊对教廷的态度,所以此时连杯热水,连个凳子都没给他。

站了很久。

一直站到了现在。

诺伊垂下眼帘,复而面色如常,走到了范伦汀身边:“参观完了吗?”

距离好远,范伦汀就看到女王了,他眉眼弯弯,笑的像只狐狸:“还没有。”

诺伊蹙眉:“怎么这么慢?”

范伦汀本来是想找个借口下次再来的,可此时,猛一听到女王这句话,莫名就想到那晚站在书房门口听到的——

“……范伦汀好像有点老哦,而且不知道他体力可不可以……”

范伦汀:可以,枕边风吹的很不错。

诺伊也就是随口一问,毕竟这位红衣主教肯定来过不少次皇宫,能够参观的地方早就参观过了。

不能参观的地方……

等剧情走上正轨,随便他参观。

侍从推开书房门,又点燃了书房的灯。

诺伊:“还有事吗?”

范伦汀没事,但就是害怕诺伊又跳塔,一时半刻也没想好理由。

但目光落在女王身上。

也许是月光缠绵,也许是烛火温柔,向来冷清的女王也多了几分烟火气,衬得眉眼更艳丽了几分。

范伦汀鬼使神差:“您还记得我曾经给过您手帕吗?”

诺伊忽地抬眼,审视地盯着范伦汀,缓缓开口:“什么时候?”

她的模样。

脸色说不出的白,白的几乎有些病态,很不健康,像是在窒息空间拼命的吊着一口气才活下来。

眼眸如墨,清凉冷冽,如圣山冰冷的白雪,久久无法融化。

范伦汀被那双眼睛盯着,后背骤然一凉,终于想起了曾经面对女王时有的那几分恐惧,微微垂头,恭敬却也不失优雅:“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曾经在教堂的事情。”

“也不是很重要,陛下应该是忘记了。”

诺伊的手指捏着刀片,瞬息之间就能要了这个不知道是不是与她一样重生了的男主的命。

她甚至勾起了个笑容。

“我记得。”

诺伊站起身,华丽的衣裙铺出柔美的曲线,摇曳着来到红衣主教身前,她站在红衣主教面前。

高高在上的王睥睨一切。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我曾经杀过你,范伦汀先生?”

范伦汀瞳孔骤缩,“陛下?”

脑海中闪过一帧帧画面。

女王附身在他耳边问,“记不记得曾经给我手帕……”

他搂着女王的纤细的腰肢,情难自禁吻上了女王,眼中的意乱神迷穿透回忆直击在脑海……

范伦汀脑子里的弦轰然断裂。

他还看到。

女王厌恶的盯着他,刀刃划破他的脖颈,鲜血喷涌,迸溅到女王雪白的肌肤,宛如一副瑰丽画卷。

范伦汀这个时候应该与女王拉开距离的,因为他看到的女王手中的刀刃,轻而易举的就能够割断他的脖子。

“为什么……”他艰涩问,“为什么要……”

诺伊等待他的问题。

无非就是“为什么要杀死我。”

但不想回答。

虽然不知道范伦汀为什么也重生,或许也知晓了剧情,但她的经历与范伦汀完全不同,他没法理解她的挣扎,也不需要理解。

更何况是这种差点被杀死的事情。

他完全可以选择憎恨她,然后跟随剧情,杀死她。

然而。

范伦汀:“为什么要在同意我的亲吻以后,再杀死我?”

诺伊微怔。

范伦汀压下死亡的恐惧,卸下面具,直视女王,等一个答案。

明明可以直截了当的一刀杀死他的,为什么要给他一个吻。

范伦汀想知道这个答案。

想知道这个吻的含义。

想知道这个,已经在他脑海中日日夜夜盘踞着,几欲拉着他沉浸其中的吻,到底是什么含义。

三头龙本来是想要与诺伊一同睡一觉,跟着公主入睡,跟着公主苏醒。

这其实是很容易的事情。

祂是怪物,永远不睡也是可以的。

不过三头龙喜欢睡觉,也喜欢窝在公主怀里睡觉。

但今天不一样。

今天祂睡的很沉,又沉又死,完全没苏醒的迹象,还做了个梦。

梦里依旧是在书中。

在一座很高很高的塔上。

缠满了绿色藤蔓,上面还开着洁白的小花朵,缠缠绕绕,蜿蜿蜒蜒,一直爬行到塔顶。

而祂爪子扒着塔顶,翅膀张的很开,三颗头,每一颗都凶残的要毁灭世界。

前爪抓着公主,黑色的长发缠绕在爪子上,祂毫不怜惜地沿着窗口把公主扔了进去。

其中一颗头伸进窗户,恶狠狠说:“你他妈给老子安静一点,不然老子弄死你!”

三头龙心想,这是人家嘛?

我素质好他妈差!

画面继续。

诺伊被丢在地上,华丽而绯红的裙子摊开,衬得她像一朵娇艳欲滴的妖艳花朵,可偏偏她气质清冷出尘,两相冲击,三头龙看着公主,觉得自己有点下流。

梦境里的公主淡淡回应。

“哦。”

梦境里的祂冷哼了声,桀骜不羁。

就跟没有脑子,得了大病一样。

夜深人静,繁星点点。

公主依靠在墙角闭上眼睛,睡得跟熟。

三头龙看到自己缩进塔里,然后伸出爪子掐住诺伊的脖子,用力收缩——

三头龙心中一惊,连忙去阻止。

但这是梦境。

不管怎么阻止都没有用。

祂的爪子翅膀穿过梦境之中的自己,完全没法接触。

三头龙气的吱哇乱叫,恨不得把自己给咬死。

但梦境中的自己神色阴鸷,金色的眼眸里全是杀戮的血腥气——

诺伊死了。

死在祂的手中。

公主丧失了光彩,黯淡的躺在地上,犹如凋零的花,无声无息的衰败。

三头龙愣愣的看着梦中的一切。

这是真的吗?

这是梦,不是真的。

祂这样告诉自己。

可却也有一个声音在说。

不,这是真的。

这是我的记忆,我要忘掉的记忆。

这场梦没有醒。

翌日。

梦境里的自己仍然占据高塔,面对那些来救公主的王子骑士们毫不留情的喷着火焰雷电,很快高塔四周都被火海包围起来。

那群王子骑士们口中说着三头龙听得懂,但又不怎么听得懂的话语。

“我草草草,这头龙怎么回事?!怎么攻击这么强!”

“不是说冰雪技能专克三头龙吗,怎么没用!狗比游戏又坑玩家!”

“让开。我昨晚熬夜练的大招,让你们见识见识!”

掏出了肩扛式火-箭-炮。

“……”

“傻逼,你挂开的太明显了!”

三头龙更愣。

……游戏?

难道,祂是一个游戏里的NPC?

那诺伊呢?

她也是NPC吗?

一个根据剧情要死在自己手中的NPC?

三头龙不敢在继续看下去。

可却不能不看。

这群玩家因为开挂被封号。

高塔清净了。

有些冷清与孤寂。

梦境里的自己站在塔顶,金色的眼睛全是戾气,一颗头喷了火,大火烧了起来,漫延在这里,却没能毁坏这里分毫。

公主忽然出现,漂浮在半空,与祂同高。

“你昨晚杀了我。”

三头龙看着自己。

无声喊着:“快跑!祂还要杀你!”

公主漫不经心的躲避着:“你杀了我我还可以回登陆地复活,前后不过一分钟,没意义。”

三头龙的话哽在喉咙。

……公主是玩家。

梦境里的祂冷冰冰的说:“滚!”

三重奏。

“滚!”

“滚开啦!”

诺伊发动了个技能,冰雪如刀刃般击打在三头龙身上——

祂头顶的血槽哗哗乱掉。

放完技能,公主就跑。

结果被祂一爪子抓了回来:“老子再杀你一次!”

诺伊;“哦。”

她风轻云淡的模样,完全能够让龙猜测出她在电脑前已经做好了复活的准备。

甚至很可能一遍喝着酸奶一遍慢悠悠的等待漫长的六十秒复活时间。

多么惬意。

哪里会像祂这个NPC,每天拼了命的去抵抗这些玩家的攻击。

只有一条命!

死了就不能活了!

活着却也只能被困在这个高塔!

遵循着剧情,抓一个选择公主身份的玩家,然后等待另一群领取了拯救公主任务的玩家的攻击。

祂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个高塔啊!

可祂还是想要活着。

祂在努力的,拼了命的活下去。

大概是察觉到祂情绪的不对,公主给了祂一个疗伤技能,恢复了祂所有的伤疤,随即慢悠悠的飘在祂身旁。

宛如恶魔低语,蛊惑着祂吞下带毒的鲜艳果实:“我有一个办法可以帮你脱离这里。”

六双眼齐齐盯着公主,诡异而恐怖:“什么办法?”

诺伊没有卖关子,也没有趁机提要求,只是淡淡说:“我来代替你留在这个世界。”

祂愣住。

观看梦境的三头龙也愣住。

诺伊凭空站立在祂面前,捧起了祂其中一颗头:“你愿意吗?”

“只要你说愿意,我就帮你离开这里。”

“为什么……要帮我?”

祂其他两颗头僵住她,不会说话,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被公主捧着的脑袋上。

公主忽而笑了,犹如冰雪消融,实在漂亮。

“你知道吗,我领了一千八二十三次公主的任务……”

“都是为了你。”

公主说。

梦里梦外六颗头都惊呆了。

公主竟然有这么喜欢我的时候吗?

公主:“你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吗?我可以带你去。”

“我,不能离开这里。”

公主轻轻托起祂的爪子,向前飘着。

祂的翅膀微微耸动,最终展翅高飞,反客为主抓住了公主,带着她在虚拟世界翱翔。

深夜还上线的玩家懵逼一瞬。

“三头龙能随便跑出来吗?高塔地图不是已经关闭了?”

“高塔地图的bug最多,按照剧情,三头龙明明要夺走公主守护公主,结果他妈每次都杀了公主!我们拼死拼活,救了个空塔!”

“你们看祂手里,是不是抓了个女人?”

世界屏幕:

系统:【三头龙已被玩家我有病抓走,请玩家前往高塔领取[拯救三头龙]的任务。】

玩家:“???”

妈的,竟然还有这种反向操作???

祂也看到了世界屏幕。

油然生出一股被耍了的恼怒。

哪里是为了帮祂,分明是为了完成任务!

还是把祂当做游戏里的NPC,在刷任务!刷成就点!

祂的爪子收紧,眼中戾气浓郁,所到之处皆是火海。

最终落在了角塔上。

公主:“你想摔死我吗?”

祂扔掉诺伊,又是一声三重奏:“滚!”

“给老子滚!”

“滚开了啦!”

诺伊:“好吧。”

祂没料到公主答应的这么迅速,再次愣了下,但面色一如既往的臭。

公主墨色的眼睛看着祂,看不出什么柔情,只觉得彻骨冰寒,但话语却让人骨头发软:“如果你想离开,就来抓我,我说了会帮你,就一定会帮你。”

这句话。

翻译一下:

只要我上线,我就去领公主的任务,就让你来抓我。

祂冷嗤。

领了任务,祂不想去也得去。

妈的,小白莲玩意儿!

正在这时。

公主忽地纵身跳下了角塔。

祂的其中一颗头不自主地伸过去看,爪子还捞了一下,但下面什么也没有。

公主下线了。

梦境跳跃。

不知道是哪里的地图,在湖上划船,波光粼粼,梦幻般的美。

祂缩小了身形,蹲在公主身边,迎着微风,“我想离开。”

诺伊:“嗯?”

祂又说:“你也不要留在这里,不要留在这个虚假世界。”

公主:“我想留。”

祂:“为什么?”

公主脱下鞋袜,洁白的小脚落入水中,祂三双眼里都是雪白的冲击,一边觉得自己盯着女孩的脚下流,一边又认为自己只是欣赏,欣赏艺术品。

祂听到公主说:

“没有为什么,只是觉得这里很漂亮。”

这句是敷衍。

逻辑也不能深究。

祂还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问“你是不是因为喜欢我才自愿留下”。

谁会喜欢一头龙?

谁又会为了个NPC永远困在游戏?

公主站起了身,裙摆垂下,雪白的脚背在绯红的衣裙晃动下若隐若现,勾的龙心痒。

她说:“我送你离开。”

“再等等。”怪物说。

祂其实已经不想要出去了。

准备来说,是不想要公主代替祂留在这个虚拟世界,困在一个虚假的空间。

只要,只要公主像现在这里,每天进来陪陪祂就好。

在这虚幻的世界。

唯独公主是真实的。

祂目不转睛凝视着公主。

公主歪了歪脑袋,“可以等,但不要盯着我的脚看。”

祂强制性扭过两颗头,剩下的一颗扭不动直接给吞了,“谁会看那里!又没有爪子好看!”

公主:“哦。”

吞掉的那颗头又长了出来,恬不知耻的盯着看,祂一怒之下再次一口吞掉。

公主盯着祂看了会儿。

祂感觉自己像是在表演杂耍的,果断很生气。

但又没人哄。

所以只能背过身独自生闷气。

但这样又觉得好难过,其中一颗头忍不住:“你哄哄人家嘛。”

但没声音。

祂扭头,已经没了公主的身影。

但画面骤然破碎。

祂的身体轻飘飘的,灵魂要飞出去一般,飞离了这个沉重的身体,飞离了虚假世界。

隐约之间。

祂听到了熟悉的清冷声音:

“……如果有一天我想要离开,就召唤你……”

“……”

“但如果我真的召唤你,就等于要杀掉你,把你再次锁在这个世界。”

“所以,不要理会召唤。”

“……”

三头龙猝然惊醒。

心脏砰砰砰乱跳,恍惚的看向四周。

烛火已经灭了。

月光爬了进来,皎洁而冰冷。

正如三头龙的心口,呼呼朝里面灌着冷风。

祂浑身都是软的,站不起来,也飞不起来,只觉得这个世界荒谬极了。

原来,祂才是被困在这个世界的角色。

原来,是这样。

所以。

祂会来这里,是公主召唤了祂。

是诺伊,想要……杀了祂。

等三头龙终于平复下五味杂陈的心情,去找诺伊,想要告诉她,“可以,我可以留下。”

也想要问问她,“可不可以每天进来陪陪我,哪怕只有一点点的时间也可以。”

祂怀揣着卑微的哀求,走到书房。

听到了范伦汀的问话:

“为什么要在同意我的亲吻以后,再杀死我?”

三头龙顿时:“!!!”

草!老子还他妈没正儿八经亲吻过公主呢!

不行不行。

我死之前也得被亲,不,被睡一次。

作者有话要说:三头龙:垂死梦中惊坐起。

不行,我还没被睡,不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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