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语大夫甩开柔瑶的手,转身便跑了进去。
“父亲!”
柔瑶和秦舟对视了一眼,她有父亲?她不是子安?
子安的父亲夏槐钧早就死了。
柔瑶很失望,但是秦舟却已经快步跟着进去了。
房间窗户微微打开,门口的光线和窗户的光线足以让秦舟看清楚床上的人。
那是一个即便是化成灰烬她都不会认错的人,虽然,他变了许多。
阿语大夫捡起地上的药碗,地上一滩黑色的药汁蜿蜒地流着。
“父亲,我都说我回头伺候你喝药,你怎么自己拿了呢?”
床上的那人,看着秦舟,他的眸子灰暗,浑浊,完全没了昔日的犀利与冰冷,脸上的皮肤干瘦得厉害,整个人就仿佛只有一层皮,就像一个已经行将就木的老人。
秦舟看到薄被底下,他的双腿部位,是什么都没有的。
一代帝王,落得如斯下场。
“你叫他父亲?”秦舟眸色冷凝地看着楚敬。
“父亲,这两位是来寻人的,但是找错了人。”阿语大夫介绍道。
楚敬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拉风箱一般难听,“阿语,你先出去一下,我与这两位贵客说说话。”
阿语大夫狐疑地瞧着秦舟,如果没看错,她眼底的可是恨意与怒火?
活像躺在她面前的,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
“你们真的认识吗?”阿语大夫问道。
“多年前见过。”楚敬说。
阿语大夫看出秦舟与柔瑶有敌意,本想不出去,但是又有一名药童来找,说有急症,阿语大夫便急匆匆地出去了。
楚敬在阿语大夫出去之后,又把带路的药童打发了出去。
门关上之后,秦舟缓缓地坐在椅子上,冷冷地道:“想不到你躲在这里,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楚敬慢慢地掀开被子,只见他双腿之处,果然是空荡荡的。
秦舟瞧了一眼,又盯着他,“又如何?死了也不为过。”
楚敬慢慢地说:“是啊,死了也不为过。”
他轻轻地叹息一声,“到底叫你们找来了。”
“皇上叫人好找啊。”柔瑶怒道。
“皇上?”楚敬看着柔瑶,然后又看着秦舟,讽刺地道:“她才是皇上,不是吗?”
“说,你为什么把子安藏在这里?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她不认识我们,还管你叫爹,你真是不要脸,你有什么资格做她爹?”
“她的亲生父亲,就有资格做她爹了吗?”楚敬冷冷地道。
“她亲生父亲没有资格,你也没有!”秦舟额头的青筋跳动,可见心底怒火炙盛,但是她生生地压住。
楚敬的眼底,有着同样的怒火与憎恨,对秦舟这个谋夺了他江山的女人,他竟然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中。
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她如今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而他还得要掀开被子让她看到自己的断腿,好博她一分同情,饶过他一条命。
成王败寇,他是那个寇,而原本,他是那个王。
身份的逆转,羞辱的愤怒,求生的本能,让他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脑部,一张脸,豁得是涨紫色。
但是,他还有一张王牌。
夏子安!
他努力平息自己的呼吸,压下心头的怒火,换了淡淡凉凉的口吻,“你去告诉她,她叫夏子安,用你所有的办法让她想起她的往事来,我敢保证,不出三天,她会自尽而死。”
秦舟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桌子轰然倒塌,她暴怒狂吼,“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相比秦舟的愤怒,楚敬越发的平静,“不是我对她做了什么,而是她本身遭遇了什么,她生下的是双胞胎,叫狼叼走了一个,为这事,她自尽过几次,最后一次,跳下悬崖,死不成,我救了她回来,为了救她,我断了双腿,所以,她必须养我,她很幸运,最后一次自尽,醒来后失去了记忆。”
柔瑶听罢,骇然不已。
她想起咒术,离京之前,夜王告诉她,子安被宜贵妃下了咒术。
秦舟却是不信的,冷冷地道:“你救了子安?你不害她就算不错了,鬼话连篇,我一个字都不信。”
“不信的,尽管去试试,要唤醒她的记忆其实不难,我偶尔说起她以前的事情,她都能有触动,证明她的记忆没有埋藏得太深。”
秦舟正欲说,柔瑶却道:“皇上,我们借一步说话。”
秦舟转头看着柔瑶,见柔瑶脸上的惊骇之色,她的脸色也慢慢地沉重了起来。
两人走出去,楚敬看着关上的门,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握住的手心已经满是汗水,后背也是一片濡湿,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还是一场猝不及防的大战。
“子安中了咒术,这种咒术会在人的思想里埋下一个惊天雷,一旦触及某些诱因,就会引发精神崩溃,导致自尽。”
“谁下的?”秦舟狂怒。
“是宜贵妃叫当初的梅妃做的。”
“又是这个女人?她怎么还不死啊?”秦舟怒不可遏,“子安三番四次放过她,她还不知足?”
“先不说这个,你觉得楚敬说的话有几分真?例如子安生下双胞胎又被叼走一个,如果这是真的,子安自尽也肯定是真的,她是全靠着失去记忆才能度过这两年多的日子,一旦唤醒了记忆,只怕咒术不解,她还会……”
柔瑶不忍说那两个字,好不容易寻到了她,不能叫她再度寻死。
秦舟想了一下,道:“咒术的事情,你肯定吗?”
“肯定,是梅妃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柔瑶恨恨地道:“而且,我得知之后,也查了一下,鲜卑某些部落里确实有这样的咒术,子安之前的一些症状也符合,例如连番噩梦,心绪不宁,颓废放弃,之前都以为是被人下药导致的,但是如今回想起来,大概就是咒术。而且,这个咒术是以尸体和殉情来做诱因,也就是说,一旦老七不在她的身边,她就会不断地精神崩溃,这点,吴燕祖也证实了,在苗疆的时候,子安又开始做噩梦,还是梦到老七满身鲜血,如果她的噩梦战胜了她的理智,心底认为老七真的死了,她就会自尽。”
“好歹毒的咒术!”秦舟咬牙切齿地道。
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所有的恩怨都该三刀六眼见真章,背地里弄这些鬼祟的东西,是她最憎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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