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凉州住了十几天,都督府的丧事终于办完时,深秋的风已经十分寒凉。
梅若彤和李彦白离开的时候,送行的人比来的时候要多得多。
顾默然跟在魏明达身后,见李彦白看向他,就忙上前给李彦白行礼,又躬身向梅若彤道谢。
高高大大的一个年轻人,眉眼周正,神情也是不卑不亢。
梅若彤微笑着看向魏熙雯,魏熙雯就红着脸低下了头。
想起初来那天见到的魏熙雯,梅若彤心中感慨不已。
纪越泽一直送李彦白夫妇到了城外三十里处才停住,和李彦白又说了一阵话后才勒住马缰注视着车队远去。
几天之后,一行人再次弃车登船,沿着运河不慌不忙地南下。
船行到青州的时候,天气已经颇为寒凉,梅若彤换了件厚的披风,和李彦白一起轻车简从地去了林家老宅。
大太太的身体看起来并无太大起色,但精神好了很多,亲自到了二门口迎接梅若彤和李彦白。
三个人坐在屋子里说话,大太太不提林庭瑶,只说林辰晧又从蜀地给她写了信来,说越来越喜欢在蜀地的生活了,学业也十分顺利。
看着大太太满脸的欣慰之色,梅若彤也笑了,握了大太太的手劝她说:
“舅母,明春家里要办两场喜事,如果您能回去团聚,外祖母和舅舅肯定也会十分高兴。”
大太太就淡淡地笑了笑,垂了眉眼不再说话。
大老爷是在信里说过希望她这个嫡母能回去主持林庭芳的婚事,可她哪里有这个脸回去,除非等儿子林辰晧功成名就的那一天。
梅若彤明白大太太的心思,也就不再劝,陪着大太太用了午饭后就准备离开。
大太太一直把梅若彤送到府门外的马车旁,这才苦笑了一下对梅若彤说:
“她疯了,大夫说没多少日子了。等她走了,我希望你和王爷能在老太太跟前说句话,让她留在林家的祖坟里,也算是有个去处。”
未嫁的女子死后都不能进祖坟,更何况是林庭瑶这样的身份。
大太太说到这里时,一直绷着的情绪终于松动,眼里的泪差点儿就溢了出来。
虽然一步步走到今天都是林庭瑶自作自受,可梅若彤的心里依然感伤,她答应了大太太的请求,又轻声说:
“舅母,青州离洛邑不远,如果可以,过年的时候你就回洛邑看看外祖母和舅舅,等过完年再回来照看表姐也不迟。”
大太太嘴唇颤抖了几下,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梅若彤心情沉重地跟着李彦白回到了船上,默默地坐在窗边不说话。
李彦白给梅若彤倒了杯水递到她手里,然后搂了她在怀里说:
“这是她自作自受,你和林家已经给过她很多次机会了,怪不得别人。”
梅若彤将水杯放在桌上,返身搂了李彦白的腰轻声说: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责,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也许她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可以嫁个普通的商户之家,过平静的小日子。
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我出现在外祖母家之后,她就越来越偏激了,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李彦白闻言沉了脸,扶着梅若彤的肩膀让她坐直,然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我不同意你这么说,你没出现前难道她就没有作恶?没有欺负张姨娘和庭芳表妹吗?
她只是在你出现后更快更深地暴露了她的本性而已,没有你和林家替她周全的话,她早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梅若彤抿了抿唇,默默地伏在了李彦白的怀里。
许是为了让梅若彤开心,李彦白在午睡后就吩咐下人去收拾东西,说等晚上到了前面的安平府,要带着大家都下去转转。
梅若彤被李彦白逗笑了,嗔了他一眼说:
“在屋子里歇着就好,何苦再让他们忙活半天的去准备东西?”
李彦白摇头,笑着说:
“天天都待在船上,你坐得住,青竹她们都着急了。
咱们去安平府城中转转,也让他们几个都开心一下。”
青竹和碧溪已经兴冲冲地出去准备了,梅若彤也就不再拒绝。
李彦白起身去给梅若彤找衣服,还笑着说:
“我喜欢你穿那件月白绣梅纹的长裙,配那件鹅黄的披风,我去给你找出来。”
梅若彤就笑看着李彦白去忙活,她自己斜靠在椅中慢慢地喝茶,因为林庭瑶而起的难过心情也随之变淡了。
李彦白给梅若彤挑好了衣服,又把她的妆盒拿出来选首饰,还很认真的样子。
梅若彤就笑了起来,走到李彦白身旁说: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我感觉你怪怪的。”
李彦白正拿着几对珠花在做比较,挑了一对粉红的之后又挑了一个颜色相同的粉色梅花钗,笑着对梅若彤说:
“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这两三年我们都不在,很多事情都和当初不同了,我想趁着有时间多去看看,了解一下老百姓们的日子。”
梅若彤应了一声,挨着李彦白坐了下来,笑看着他在在妆盒里挑选。
到安平府的时候天刚刚落黑,梅若彤戴了帷帽,和李彦白一起下了船。
安平是梅若彤救下小小的地方,如今和那时候相比,明显更加繁华了。
李彦白一行人的穿戴和行事都很低调,又借着夜幕的掩盖,所以并不引人注目。
夏风、秋影和数个暗卫紧紧护着李彦白和梅若彤,青竹和碧溪很高兴地四处看着,买了不少她们认为必需的好东西。
梅若彤和李彦白牵着手,所以很快就发现了异常,她顺着李彦白的眼神看过去,就发现在繁华灯影的掩盖下,街角拐弯处时不时地就有乞丐和流民正在被官府的人驱赶。
等在酒楼的雅间里坐下后,李彦白就让秋影去叫了个小二过来问话。
小二接了秋影递上的一块银子,忙塞到袖子里,紧接着就给李彦白行礼说:
“公子有什么要问的只管说,只要小人知道的,一定知无不言。”
李彦白含笑点了点头,很温和地问那小二说:
“我几年前来过安平,似乎那时候的街上并没有如今这么多的乞丐,不知道你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小二叹了口气点头称“是”,想了想又对李彦白说:
“公子是贵人,想来平时少在街面上走动,所以才不知道现在的情况。
其实咱们安平城里的乞丐和流民算少的了,听说再往南走,这样的可怜人还会更多。”
李彦白脸上的笑意就慢慢地淡了些,问那小二可知道是什么原因。
小二显然不想说或者不敢说,但他摸了摸袖子,又看李彦白等人俱都温和客气,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压低了声音说:
“公子,小的也只是听说,说是南边的不少百姓都失了田地,没活路了才一路北上乞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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