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丽芳不愿上车,她继续跪在地上,用力地揪着头发,她的泪水变成了青绿色,她的泪水只有她自己知道是什么味道。
或者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味道了,只能任由风带着她的眼泪飞呀飞…………
良久过后,邱秋心里想不能让吴丽芳继续跪在这里痛哭,如果这样他的驾照会被扣分,而且这样跪着也解决不了问题。
于是邱秋建议:“要不我们去医院看看,看看他是不是变好了,也许没事呢,我有听说,有些脾脏切除后,还活的好好的。”
吴丽芳一听说脾脏切除都没事,这才止住哭泣,睁开眼睛问:“真的,你没骗我?邱秋,你说的是不是真的?”
邱秋撇了一眼吴丽芳:“我骗你干嘛,你看我像是爱骗人,爱说谎的人吗?”
吴丽芳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没有拍去膝盖上的灰尘,她此时也不在乎这些。
她甚至连裤兜里掉出的手机都搞忘捡就打开车门先上车了,邱秋一阵摇头,他帮吴丽芳拾起手机,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再把手机递给吴丽芳,吴丽芳把手机握在手中不是,放进挎包也不是,索性放在车的中控台上,眼睛茫然的看着车窗外。
路上,邱秋好奇地问:“你和他很熟?”
吴丽芳没有回答。
邱秋又问:“他在哪里救人被撞的?多长时间了。”
吴丽芳仍然没有回答。
邱秋小声问:“你好像很在乎他啊?”
吴丽芳依然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地流泪,她觉得有一种难言的苦正哽咽着她的喉咙;她觉得有一种无法原谅的悔正注入她的心;她觉得有一种幻觉正悄悄爬上了她的头,她仿佛看到了一场正在进行婚礼,可是,突然新郎和新娘就各自朝着反方向跑了。
然后,他们各自驾着车行驶在高速公路上,依然朝着反方向地开。是啊,他们又怎么会追得上对方呢?只会越开(离)越远啊!
这里她的耳朵出现了奇异的幻听,有人骂她是现代祥林嫂,吴丽芳极力争辩不是。
可是幻听不管她的诉说,就是不放过她,不断地在她耳朵里大喊大叫:“你是祥林嫂,你是祥林嫂,……”
吴丽芳不断争辩,她满头是汗,她满眼是泪,她脖子上青筋乱跳。
最后吴丽芳实在受不了耳朵里的幻听,她握紧拳头大声喊道:“我不是祥林嫂!我不是!!我……不……是!!!”
喊完吴丽芳眼睛发直地看着前方,她迷茫的眼神,迷惘的心都显得那般无力且无奈,无助。
她欲哭无泪了,她安静下来了,但她脑子却很乱,她不再哭了,但她心却很乱,很乱,很乱。
邱秋见她情绪异常,忙打开车载音乐,想放一首歌改变一下吴丽芳的情绪,没想到电台正在播放:
……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我们有多少时间能浪费
电话再甜美传真再安慰
也不足以应付不能拥抱你的遥远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身边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
吴丽芳听着,听着,泪泉又打开了,她的眼泪在车厢里飞呀飞……
没多久歌曲播完,邱秋的车子也来到了人民医院。经问述,得知董真正在急救室抢救,邱秋带吴丽芳在走廊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默地等着。
这种等待让人感觉时间很漫长,很漫长,很……漫…………长………,时钟每走一秒都似乎很沉重,就连空气也固执地冻结了时间。
吴丽芳泪眼婆娑地想着过往……
这时,一个中年妇女扶着一位八十岁出头的太婆蹒跚地走了过来,疑惑地看到邱秋和吴丽芳。
中年妇女开口问:“董真是不是正在急救室抢救?”
邱秋默默地点了点头。
中年妇女看着吴丽芳泪流满面的样,惊问:“你认识董真?”
吴丽芳还没回过神来,那中年妇女上前两步,用力摇吴丽芳的肩膀:“问你话呢,你认识董真?”
吴丽芳微微抬头看了一眼她,气息有点微弱地答道:“虽然今天才认识,但我觉得已和他相识多年,就像老朋友一样,无话不谈。”
“像老朋友一样?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中年妇女声音尖锐地问。
“我叫吴丽芳。”
“你怎么认识我哥哥的,看你一身狐狸精的味道,一定不是好人。”
吴丽芳没有理会她的尖酸刻薄,眼神依旧游离不定。
中年妇女骂道:“你的眼神像小偷,你的眼神像骗子,你的眼神像狐狸精。”
邱秋听不下去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才刚一见面,事情经过都没了解清楚,就骂个不停,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还给人乱贴标签。”
“哎呀,你帮她说话?”中年妇女上下打量着邱秋,尖锐的声音问:“你是这个狐狸精的谁?你这样帮她说话,难道你跟她有一腿?”
邱秋听了非常生气,他真想给她两个耳光,但一想好男不跟女斗,于是忍住了心中的怒火。
中年妇女继续喋喋不休地骂着吴丽芳:“你的眼神像小偷,你的眼神像骗子,你的眼神像狐狸精。”
吴丽芳想怎么会变成这样的局面,她开始责怪自己,她觉得自己很蠢,如果答应董正去游泳,那么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就因为她害怕董真嫌她胖。
吴丽芳想: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会答应董真去游泳;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会变得更主动些;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会什么都答应他;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不会发毒誓;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不会期待自己的爱人为自己做出超出身体承受力的事——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浪漫一吻。
吴丽芳后悔了,她真的很后悔。
可是,这世界的人和事,从来都不可能重来,过去了就过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时光不可能倒流,时空不可能反转,一切,一切,都将成为过去。
中年妇女继续喋喋不休地骂着吴丽芳:“你的眼神像小偷,你的眼神像骗子,你的眼神像狐狸精。………………”
说来也奇怪,这些话重复听久了就像催眠曲。
吴丽芳精神萎靡,神情恍惚,靠伏在椅子上睡了过去。
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和董真到郊外游玩。
他们来到到永定土楼,土楼高四层,楼四圈,气势宏伟。土楼里有一副堂联:“一本所生,亲疏无多,何须待分你我。”
董真告诉吴丽芳,他准备和她在这里结婚生子,并且婚礼的服装都准备好了,叫吴丽芳现在就穿上。
吴丽芳穿好婚纱服后,董真却不见了。
吴丽芳开始四处寻找,可偌大的土楼她怎么找得到。
她只能一层一层,一间一间去找。
她走累了,她真的很累了,但她不敢停下脚步,她害怕一停下,就再也找不到董真了。
这时耳畔响起了:
你是我寻觅不到的风
哭不完的红
说不出的保重
熬不过的冬
忍不住的欢笑
喝不完的酒
愈合不了的伤口
……
吴丽芳还在找寻董真,吴丽芳还在梦中,她还在梦中,还在梦中……
梦里,因为找不到董真她哭了,她的眼泪在土楼里飞呀飞,泪水转了几个圈后落在她的唇边,吴丽芳本能舔了一下,这泪水的滋味是数不尽的愁。
眼泪继续飞呀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