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病重通知书,吴丽芳又情不自禁地泪扑籁籁地流,没多久就眼泪横飞了,走廊里的眼泪飞来飞去,撞向了她的唇。
吴丽芳不敢舔这眼泪,她知道这泪水受惊了,这泪水害怕了,这泪水很痛……
董丽接过病重通知书,抖索索地在上面签了字,颤巍巍地问:“我哥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不严重会下病重通知书吗?”
说完转身进了急诊室,没多久董真被转移到抢救室。
看着董真躺在推车上脸白唇紫的,吴丽芳心急如焚地想追上去看看,可她的脚如同灌了铅似的,竟然一步也移动不了,她心如刀割,她失声痛哭,绿豆大的泪水很快变成黄豆一样大,并一颗一颗地直接往下掉,寂静的走廊上,能清晰地听到这有节奏的滴泪声,这声音让人听了揪心,这声音让人头痛,这声音让人沉重。
邱秋上前递了一张纸:“别哭,事情还没糟糕到……”
吴丽芳不解,她看到纸就生气,一扭身道:“这还不糟糕吗?!这都已经下危重通知书了,难道还要怎样才算更糟糕?”
吴丽芳话音刚落,又一护士走了过来:“你们谁在上面签字。”
吴丽芳吃惊地问:“不是签过了吗?怎么还签?”
护士面无表情地说:“先前下的是病重通知书,现在下的是病危通知书!”
吴丽芳疑惑地问:“病重通知书和病危通知书有什么不同?”
护士依旧毫不表情,只见她的嘴在动:“病重通知书说明患者病情严重,很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而病危通知单,说明病情更为严重,随时可能出现生命危险。”
吴丽芳心里一“咯噔!”,眼睛都瞪大了许多,她的脚往地下一蹬:“怎么会这么严重?医生是不是有什么地方看错了?通知书有没有搞错?”
护士眨了眨眼睛道:“他的病情分析都是由本院的几个专家鉴定的,不会有错。你不懂!病重书是指病情恶化,目前治疗技术水平难以治愈;而病危是病重的进一步,主要是指生命随时都有可能终结。”
说完看着吴丽芳:“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趁我现在在这,你想问就问。”
吴丽芳:“你们救人就救人吧,抢救就抢救吧,能不能不拿这些通知书出来吓人,我们现在很脆弱,随时都有可能需要抢救。”
护士:“这是法律规定的告知意务,别和我们说这说那,我们一切都是按章程办,如果没有家属的我们也有应急机制抢救,至于告知了病人家属后,病人家属因心理承受能力差,而出现了什么意外,那是她自己的问题,与我们无关,我们会很人性化地对她进行抢救。总之你们听好了,现在病人的生命随时有可能终结,你们做好心理准备吧。”
护士的话音刚落,董真的母亲“卟嗵”一声从椅子上摔倒在地上,她晕厥过去了。
护士见状马上叫来急诊科人员对董母进行心肺复苏。
没多久,董真的母亲醒了,她老泪横飞,半天说不出话来。
急诊科医生道:“其实上了年纪的老人最好不要在抢救病人之前来,因为上了年纪的人经不起这种场面的压力,容易出问题。有的甚至抢救的人还没走,老人先走了,所以你们以后若遇到病人正在抢救,先不要让老人来,那样真的很危险。”
医生说完走了,留下吴丽芳几人一地的沉默……
吴丽芳心想:万一董真真的出了意外怎么办,这是一生到现在为止最想嫁的人,她不想失去他,可她又无能为力参与抢救,如果自己会医术该多好啊。现在……现在……现在只有求神保佑,保佑董真能平平安安。
吴丽芳顾不上走廊是否干净,她跪在地上,虔诚的祈祷:“神啊,求你保佑董真没事,只要他没事,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我太爱他了,我不能没有他。”
董丽见吴丽芳在想心事,于是上前询问吴丽芳哥哥董真是怎么会变这样的。
吴丽芳一五一十地把董真救人的经过说了一遍。
董丽听心里在想:看来哥哥是没得救了,就不知道他还有多少存款,能分给我多少钱?他被撞,那么那个司机又该赔付多少钱?还有他见义勇为又该奖励多少钱?就是总的加起来,自己能分多少钱?钱啊!你太重要了。如果有钱,养个小白脸又算什么,反正只要有钱,有钱就是王者!
董真的母亲听了心想:唉,多半真真这次是凶多吉少了,看来我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董母不断默默地掉眼泪,泪水顺着她苍桑岁月的皱纹往下滴,董母没有擦去脸上的泪滴,只是任由泪水下滴。
其实她也想不哭,可她无力止住泪泉,泪泉里有太多无奈的眼泪,它们争先恐后地往外跑。
邱秋见状心里感叹:人的身体再强壮,可是和汽车相撞又怎么可能比得过机械的力量啊,何况汽车不知道痛。不管怎样,救人也要先考虑自身的安危啊!
这时,先前那个护士快步走了过来:“等下我们将患者移到一间病房,你们作最后的告别吧,我们已经尽力了。”
吴丽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认为她听错了:“什么,最后的告别?!”
护士嘴角一动:“没错,最后的告别,我们给他打了一针强心针,他可能可以坚持十分钟至半个小时,你们就抓紧时间把该交代的都说了吧。”
众人全都呆住了,空气瞬间凝成了冰,大家不敢大口呼吸,眼睁睁的脚步跟着护士来到了004病房。
只见董真插着氧气管躺在病床上,他见吴丽芳扶着母亲走进了病房,竟想挣扎坐起来。
邱秋赶忙过去按住他的肩,柔声道:“英雄,你就别过分用力了,我们过来陪你聊天。”
“英雄?”董真不解。
邱秋微笑:“是的,你是英雄,你舍身救人,你就是英雄。”
董真听了微微一笑,随即一阵低弱的咳嗽声缓缓传出。
吴丽芳走到病床边,跪在地上,她抖动着双手握住了董真的手,抖动着双肩,抖动的喉咙只能断断续续说出哀哭声:“董……真……都是……都是……我……的错,我……我不该发什……么……毒誓,是我……害了……你。”
董真抖索索地伸出手,抖索索地帮吴丽芳擦泪,抖索索地说:“别……哭……不……是……你的……错,是我……要去……救人。”
吴丽芳泪水止不住地流,她想说几句好听的话,可她说不出来。
董母走到床的另一边握住董真的另一只手,哽咽的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董真安慰道:“妈,你别哭,如……果……有来生……我……我还做……我还做你的儿子。”
董丽道:“哥,你还有多少存款啊?”
董真手颤巍巍地指了一下摆在床头柜上的三张卡:“这……里……面,各……有……十万块,你们三人……各拿……一张……去……吧。”
董丽急了:“哥,你今天才认识她,她怎么可以和我们平分,还有啊,等下医疗费谁出。”
董真摇了摇头:“妹妹啊,她……和你……一样……是个……可怜……人,医疗费?医疗……医疗……费就……”
说到这里,董真晕过去了。
邱秋掏出手机打开播放器,只听里面传来田z的《让我再看你一眼》:
在分离的那一瞬间
让我轻轻说声再见
心中虽有万语千言
也不能表达我的情感
在这短短的一瞬间
让我再看你一眼
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不知何时回到你身边
让我再看你一眼
看你那流满泪水的脸
让我再看你一眼
我要把你记在心间
……
众人都掩面而泣,泪如泉涌,那些断了线的珠子,沉重地滚落在病房里,只因为难过,只因为错过,只因从此心更寂寞。
吴丽芳的眼泪飞呀飞,但没有飞出窗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