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路?
王行真的有点迷糊了。
这时候应天知府突然瞪大眼睛,连忙捅了王行一下,咧着大嘴道:“老先生,你高兴傻了?太傅让你修路啊!”
王行终于清醒过来,只不过老爷子的脸红了,很烫很烫那种。
他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柳淳,结果人家不计前嫌,反而愿意委以重任。可他王行是要脸的,至少不能再丢了。
“太傅,小老儿一把年纪,只怕要辜负了太傅好意,还请太傅……”
没等他说完,应天知府气坏了,好容易找到了人选,怎么能放过!
“王老,你不是说了,自己能安排十几万人的军饷,还交友广泛,朋友众多……你怎么不行啊?”
不知不觉间,称呼都变了。
王行咧嘴苦笑,“府尊大人,老朽不知好歹,还不是一文钱都没有筹到,你就放了老朽吧!”
应天知府也没话可说了。
王行躬身要出去,柳淳突然淡淡道:“王先生,假如我帮你筹措启动资金呢?”
王行一愣神,迈出去的脚步声声止住了。
柳淳笑道:“我最近出版了一本书,把我的稿费,加上这半年的俸禄交给你王先生,不知道王先生愿不愿意承担起修建铁路的责任?”
王行傻傻看着柳淳,完全懵了!
他之所以筹不到钱,道理也很简单。
你王行的面子再大也不管用,谁让你得罪了柳太傅,我们不能不要自己的脑袋……可是如今柳淳要给他钱,这就表明太傅根本没有在乎,反而愿意帮助他。
这就是完全不一样了。
可以说柳淳哪怕不出一文钱,也足以改变局面了。
“太傅,老朽何德何能,太傅随便找个人,都比老朽强多了。”
柳淳摇了摇头,伸手让王行进来,跟着柳淳一起坐下。
“常知府,来一壶热茶。”
应天知府连忙点头,亲自烧了水,泡了一壶龙井。
柳淳跟他们对坐谈话。
大明朝看似欣欣向荣,商业十分发达……但是大明的商人太习惯于依附权贵,完全靠着特许过日子。
就拿开发东番岛的蔗糖来说,柳淳最后为什么弄出了皇家制糖公司?
难道让商人自由竞争不好吗?
不是说竞争能降低价格,能给百姓带来更好的商品和服务吗?
对不起,不是他不想,而是商人不想!
他们想出钱,从朝廷手里弄到特许权力,然后就像经营食盐一样,靠着蔗糖赚钱……柳淳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条件。
朝廷辛辛苦苦弄来的土地,然后白白给你们赚钱,那还不如朝廷掌控,把利润留在皇家呢!
至少朱老四有了钱,除了想着开疆拓土之外,还没有别的心思……
“王先生,现在大明最缺乏的就是企业家。一个成功的商人不能不和朝廷打交道,商场不是意气用事的地方。但是也不能只会跟朝廷要东西,还要拿出自己的产品,让百姓认可的产品。我们的商人在这一块,实在是太欠缺了。”
柳淳很坦白道:“这次修建两京铁路,朝廷是打算扶持一大批的工厂,可是这些工厂又有多少竞争力,我心里也没数。”
“坦白讲,我是很欣赏江南商人的能力,他们灵活机敏,能够适应变化,拥有强大的经营能力。修铁路的背后,是统筹全局的能力。我希望江南出现一大批真正强大的企业,出现数以万计的工厂。不用靠着衙门的照顾,也能够堂堂正正,生存发展,拥有核心的技术,拥有强大的发展潜力。”
“不管是皇家,还是朝廷,只能掌控一些核心的命脉……而其余的领域,还要靠着商人去补充,去发现……总而言之,柳某是希望真正能创造财富的商人涌现出来,越多越好……”
……
谈话持续了一个时辰,等从知府衙门出来……王行老头腰板又直了,眼睛的光比原来还炽热了。
他回到了住处,欣欣然开始撰写计划,一写就是一个晚上。他踌躇满志,准备再去找人谈,不过王行突然意识到还没有洗漱,太憔悴了,也太失礼了……洗漱……老头摸了摸头上本就不多的花白头发,咬了咬牙!
半个时刻之后,王行老头走出了大门,这一次他的发型换了,人也支棱起来了!
年轻了步子二十岁!
不但把头发换成了短发,就连胡须都修剪了。
王行抓着短胡须,忍不住嘴角上翘。
“这就叫老夫聊发少年狂!哈哈哈!”
他正准备去找人,没想到有人主动来找他了。
“王老,我是曹国公李宪,奉了我师兄的命令,给你送礼来了。”
王行愣了一下,“礼?什么礼物?我可是不会随便收东西的!”
李宪笑道:“老爷子,这可不是随便的东西,而是人,是大活人!这边请吧!”
王行迷惑不解,在李宪的带领之下,到了码头。
此刻码头人山人海,大家伙翘首盼望。
从硕大的船只上,一队一队的人走了下来。
他们好矮啊,难道都是孩子?
什么孩子啊,这是倭寇!
倭寇知道吗?
就是头些年,经常在江南肆虐的倭寇,还抢了不少人哩呢!
有些人还是迷糊,这些倭寇是怎么来的?
终于有人揭开了谜底儿。
策划刺杀太傅的三义会逆贼跑去了倭国藏身,平安将军挥师追击,倭国服输认罪,送来了三十万壮劳力。
壮劳力?
这些人看起来就是半大孩子,也不够壮啊,不会是倭国欺骗咱们吧?
顿时有商人笑了。
别看倭人长得矮,但是却和结实,尤其是服从性好。
只要给一个饭团,就能老老实实干一天活。
绝对是最优秀的劳工。
三年前,解缙在安南的时候,还贩运过一批安南劳力到大明……朝堂上都是骂解缙混蛋的,可是民间不管那些,争抢购买,十分热烈。
只可惜最近安南那边也没有劳力了,大家伙都愁坏了。
现在倭国的劳力又送来了,实在是太好了。
“大家伙都别跟我抢!我这次是志在必得!”
一个肥头大耳的商人扯着嗓子大叫,“我要买一百个!”
一百个?
好大的手笔!
他顿时遭到了鄙夷。
瞧见没有,人家庄大老板都来了。
他增加了一座染坊,至少要多雇佣三千人,瞧着吧,这一批倭国的劳力,肯定让庄大老板抢走了,其他人连口汤都喝不到。
百姓们议论纷纷,被人提到的庄大老板却不那么有信心。
因为他知道最近有几个在应天府拦下了修桥铺路生意的商人,他们也需要很多劳动力。这帮人背后都有朝廷撑腰,如果硬要抢走,他也没办法。
唉!
还是太胆小了,如果答应了修建铁路,会不会好一点呢?
庄大老板冒出了这个念头,可有很快摇头了。
不行,绝对不行!
他可不能找死!
庄家三代经营丝绸作坊,绝对不能去修路……即便去修铁路,也要朝廷托底儿,他不能敢亏本的生意,绝对不能!
正在思索之间,第一批八千名倭人青壮已经被带到了码头上,他们被集中在一起……按照以往的规矩,接下来就是出钱竞拍,然后直接领走。
可就在这时候,突然有人到了码头官吏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
官吏连忙点头,一转身,冲着赶来的商人抱拳。
“诸位,对不住了,这些劳力另有用处,不卖了,大家请回吧!”
不卖了?
这是怎么回事?
大家辛辛苦苦过来,就是要买,凭什么不卖了?
总要有个理由吧?
莫不是有人提前把人买走了,这可不合规矩啊!
大家伙都是体面人,谁要是倚仗权势,破坏规矩,小心我们上告朝廷,太傅就在这里,秦淮河的血腥味还没散去呢!难不成要多几颗脑袋不成?
“大人,这些劳力是怎么处置的,总要给个交代啊!”
“没错,这样稀里糊涂可不行!”
……
人群之中,大声嚷嚷,充满了不满。
码头官吏也板着脸,“别添乱,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的。”
“规矩?过去的规矩可不是这样的?我们要知道,是出了多少钱?这劳力买卖,可不许私相授受?”
官吏被挤兑的气急败坏,正在乱哄哄之中,一个人背着手,突然走了进来。
“都嚷嚷什么?这些人是老夫的!”
王行一步三摇,走到了中间,扫视全场,微微一笑,“你们是不是都想要啊?对不住了,这些人是老夫的!不光是第一批,还有接下来的三批,也都是老夫的……这三批劳力是不要钱的……对了,从第四批开始,老夫也有优先购买权……总而言之吧,劳力要紧着老夫用,你们就等着吧!”
王行剃了头,修了胡须,不少人没认出来。
过了片刻,终于有人认出来了。
“王行!”
“是王行!”
“就是那个不知好歹,出来骂柳太傅的王行!”
“你怎么还敢跳出来,你凭什么不花钱就把劳力拿走?”
“没错!王行,是谁给你的胆子,我们要去找太傅告你!”
王行突然哈哈大笑,“去吧,都去吧!告诉你们,就是太傅给老夫的胆子!太傅不但给了老夫胆子,还给了老夫十二万两稿费,充作铁路的启动经费!怎么,你们羡慕吗?哈哈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