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大早,一行人连王府也没有回,就出了咸阳县城,过了渭水,一路快马加鞭,直奔王家庄。
“公子,这一次是不是玩的太大了?”
想起昨天的事情,恍然如梦,王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我也不想这样,没有办法的事情。”
王泰轻声说道,言语中也有一丝无奈。
这世道就是这样,犹如非洲大草原一样,弱肉强食,天养天择,况且,他和郑雄已经是水火不容,完全没有了退路。
众人刚过了渭水,官道上一马纵横而来,到了众人跟前停下。
“杨震,你怎么来了?”
王泰心中一惊,不由得脱口而出。
“大人,小人带泥水匠去了南山,匠人们说,水流太急,土石坝筑起来之后,土怕是很快会被冲掉。他们让小人来,特地问一下。”
水流冲刷,土石墙不稳!
王泰沉吟了片刻,心中一动,打马向前。
“回王家庄!”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紧紧跟随
王泰打马向前,微微有些懊恼。只顾着想要造枪造炮,却把最基本的一些事情给忽略掉了。
土水泥,便是超越时代的建筑材料。
1813年,法国土木技师毕加发现,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混合制成的水泥性能最好,为后来水泥的发明提供了借鉴。
1824年,英国建筑工人约瑟夫•阿斯谱丁用石灰石和粘土为原料,按一定比例配合后,在类似于烧石灰的立窑内煅烧成熟料,再经磨细制成水泥,被命名为波特兰水泥。
石灰石和粘土碾成的粉末经过煅烧,和冶炼剩下的矿渣混合,用石碾磨细,在拌料中加入石膏粉,就是性能良好的土水泥。
书房中,王泰仔细交代,边说边写,杨震频频点头。
“杨震,看来,你得在山上住一阵子了。”
“公子放心就是,小人不办成此事,绝不回来见公子!”
杨震信誓旦旦,点头答应。
王泰哈哈一笑,指着杨震。
“杨震,你是个老实人,跟着王二,也学的油嘴滑舌。”
杨震脸上一红,讪讪而笑。
“这件事是大事,你要放在心上,而且还要记得配方保密!办好了,本公子包你一门亲事。”
杨震拿着王泰画写的纸张离开,王泰刚要休息一下,家丁进来禀报,说是大门外有一个传教士求见王泰。
“出去看看!”
王泰心中一动,立刻站了起来。
还没有到大门前,远远看见,庄门前一个黑袍人,正在和庄丁说着什么。
“公子,你可来了。这个洋教士找你,说是有事和你当面交谈。”
看到王泰,金发碧眼的黑袍教士上来,轻轻鞠了一躬。
“王泰,你好,我叫鲁昭,是来自葡萄牙的传教士,是你的伯父王徵让我来的。他说了,你想造火器,可以帮我传教,是也不是?”
王泰一阵恍惚,一句“好肚油肚”差点脱口而出。
这几天还在担心火器的铸造,这刚一回来,就有洋人上门,这真应了那句话。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神父,我就是王泰,咱们里面说话。”
王泰伸出手去,来了一个西方的见面礼。尽管他不知道,握手礼是不是在这个时代的欧罗巴流行。
坐在大堂上的鲁昭,此时在品茶的同时,也是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王泰。
作为在大明传教的天主教信徒,鲁昭可不愿他们在中国苦心经营的传教事业,因大明的战乱而功亏一篑,几十年心血付之一炬。
秉承先贤利玛窦所提倡的利用自然科学来为传教事业“开道”,必须与朝廷官员,尤其是大明皇帝建立亲密私人关系,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就像这王泰,虽然只是一个地方上的乡兵练总,也不影响他来协助其铸造火器,借以传教。
借助他在中国传教的经历,鲁昭知道,在学识渊博的高层官员之中,传教比较容易,但在文化程度低,思想相对封闭的底层百姓当中,则是步履艰难。
借助王泰是一种思路,谁让他这个大善人养活了如此多的流民。而这些流民,都是他天主教的潜在信徒。
此外,他还有一个任务,遵循中国天主教会会长阳玛诺的叮嘱,他要将王泰这位大明最优秀的“大科学家”,发展入教。
“神父,传教之事,在下会尽力而为。”
看着对面学问渊博的传教士,莫名地,王泰想起了渭水岸边那些蓬头垢面、光着屁股玩耍的流民孩子,心里立刻生成了一种念头。
“神父,除了帮助在下铸造火器之外,在下还想求神父担任教师一职,向中国的孩子们传授泰西的自然科学知识。”
王泰话音刚落,鲁昭心里一惊,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
“你是说,要让我担……任中国孩……子的老……师?”
相对于普通民间的百姓,能向年幼的孩子们传教,这样的诱惑自然要大得多。
“神父,绝无虚言。”
王泰点了点头,笑道:“在下可以帮助你在咸阳建立一所教会学校,以帮助你教课。除此之外,还提供相应的资金,以便你购进图书,及招聘其他教师等事。”
王泰倒不是信口开河,而是有据可依。
历史上,这些来明朝,到东方传教的传教士们,个个都是知识渊博的大家,放在后世,那都是世界知名学者,科学界的名人。
17世纪,西方自然科学已经趋向于实验论,涌现出了伽利略、牛顿这样的大家,向着近代自然科学发展。而东方虽在积极探索,李时珍、宋应星等也是同时代的大家,但和西方相比,东方世界专注于感性和经验成果,已是逊色不少。
是否建立在科学实验基础上,这正是传统科学和近代自然科学的区别。随着明清鼎革,这种希望的火花,彻底被淹没了。
泰西传教士汤若望为谋取天主教在大明各省的合法地位,奏请崇祯皇帝赐“钦褒天学”四字,制匾分送各地天主堂悬挂,此事已经得到皇帝亲肯。
皇帝亲书,传教已是合法之事,王泰又何乐而不为,反而,他更愿意雇用这些传教士,开启民智,让中华文明继续。
鲁昭不可思议地看着王泰,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王……泰,学校有……多大,招收多……少学生?”
“初期的学校会有二三十亩地、一万五千平方米左右,学生吗,最少也有上千人。”
“上……千人!”
鲁昭额头汗水密布,心头嘭嘭直跳。
建立教会学校,招收学生,这可是开创了传教士在中国的先河。这样的丰功伟绩,一旦传回欧洲,他可不就是万人敬仰那样简单,在神教中的地位,只怕会不可估量。
在东方大国传教授业,想想以后的宏光伟业,不由得他浮想联翩,热血沸腾。
原以为王徵给他的只不过是件寻常的苦差事,谁知竟然有如此的际遇。
“这……需要我计算一下,需要多少教师。我需要写一封信给阳玛诺,也会亲自写一封信去濠镜,向天主教会通报此事。”
濠镜就是澳门,中国天主教教会的所在地,西方传教士到中国内地,都由此地中转。
“这样也好,我这边先准备建学校,招募学生。”
王泰微微笑道:“等在下站稳了脚跟,也可以帮你们建立教堂,帮你们在百姓间传播福音。”
帮传教士传教是假,最重要的是通过他们,引进西方先进的科学技术,这才是和他们合作的根本。建教会学校的根本,是培养有知识的下一代,而不是什么教徒。
“那我就多谢你了。”
鲁昭满面笑容,心头雄心勃勃。通过建教会学校,向中国人宣传西方的文明,传播主的福音,最终让他们接受天主教。
看来,自己是得好好筹划一下了。
“师父,我想问一下,铸造火器,你有怎样的看法?”
“火器,首先必须有优良的火铳兵。”
鲁昭显然是经常铸造火器,说起来也是头头是道。
“欧罗巴的火铳兵,现在纵深是5行,经过严格训练的火铳手,只需要三人轮流装弹即可保持不间断的射击。随着火铳的威力越来越大,长矛兵逐渐变得可有可无,所占的比例也越来越低。”
“那要是达到三人轮流装弹保持不间断的射击呢?”
鲁昭话音刚落,王泰已经接上了话头。
“三人轮流装弹连续射击?”
鲁昭吃了一惊,又结结巴巴了起来。
“这样一来,就要……加快装填弹药,除非是燧发……火铳。可是……”
燧发火铳虽然已经发明,大大简化了射击过程,提高了发火率和射击精度,使用也方便,而且成本较低,便于大量生产。但是在欧罗巴,自从法国皇帝亨利四世被人刺杀,燧发火铳装备部队的进程,就停滞了下来。
而法国将领反对装备燧发火铳的理由,竟然是燧石冒出的火星不足以点燃火药。
“没有可是,这是厉声的潮流,谁也不能阻挡。”
王泰拔出了腰间的手铳,递给了鲁昭。
“神父,我想要的,就是这种撞击式燧发火铳,大约一米五六,前方装上刺刀,大量装于军中,取代长枪手。”
欧洲人发明了燧发火铳,却要在17世纪中叶,军队才开始装备燧发火铳。更让人震惊的是,燧发火铳装备军队后,一发不可收拾,一直用到1848年,才随着金属子弹的出现,寿终正寝。
“刺刀……”
鲁昭拿着手铳,低头沉思了起来。
“为了加快装填弹药,使用浸油的纸片包着弹丸和火药,使用时,咬破纸片,一半火药倒入火药池,另外一半装入膛口,可以减少摩擦,起到闭气作用,射击精度提高,射程也会随之增加。”
鲁昭目瞪口呆。这些个装填弹药方法,他真是闻所未闻,先前的轻视,也消失的干干净净。
“王泰,你不愧是位火器大家呀!”
鲁昭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王泰脸上微微一红。这些烂梗,他还不是拾人牙慧,后知后觉。
“王泰,那这火炮……”
“神父,我要的是容易携带的小炮,三五百斤,便于野战。”
这样的火炮,为的是迎合将来的战事,可以说,主要是为了关外的那头猛兽。
当然,也包括势力日益壮大的流寇。
想起历史上的葡萄牙雇佣军,王泰不由得心中一动。
“神父可认识一些在中国、或在濠镜的泰西军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