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将军搭救!”
“见过将军!”
襄阳府衙门大堂,刚刚被救出的献营幕僚潘独鏊、徐以显,以及张献忠的妻妾,一起上前见礼。
“好了,大家重聚,又能在一起做一番大事了!”
张献忠哈哈大笑,顾盼自雄。
“将军,如今咱们得了襄阳城,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啊?”
潘独鏊已经换上了一身青衣棉袍,作为张献忠的军中幕僚,他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开始问起了将来大计。
徐以显也是满脸兴奋。献营、曹营重新入湖广,杨嗣昌手下的官军精锐损失大半,献营或许不需要再流窜作战,可以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了。
“拿下襄阳城,休整一下,然后南上,夺了樊城,攻下南阳府,和李自成一起,先占了河南之地。不知两位先生以为如何?”
罗汝才心中不快,面上不动声色。张献忠夺了襄阳城,自大狂傲,独断专行,丝毫不顾他的感受,看来襄阳城之事后,是时候分道扬镳了。
“将军说的是!河南连年大灾,流民无数,将军正好借机招贤纳士,募兵练兵,再向南攻城略地,如此大事可成。”
徐以显赞赏道。湖广官军势力犹存,再加上相对富裕,募兵不便,去河南,正当其时。
张献忠点了点头,正想说话,城外有爆炸声隐隐传来,张献忠不由得一愣。
“义父,我出去看看!”
张可望抱拳退下,匆匆离去。
“曹操,等一会打下了襄王府,咱们去襄王府坐坐,会一会这些皇亲国戚!”
张献忠说完,哈哈笑了起来。
“黄虎,听说襄王府里金银财宝多的是,不过,金银我不和你争,里面的美女,我可不会客气。”
罗汝才也是大声说道,一双眼睛里面,精芒一闪而过。
“曹操,你是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你身边那么多美女,你撑得住吗?”
张献忠指着罗汝才,摇头大笑不止。
罗汝才性喜奢侈,人尽皆知。落草为寇前,罗汝才家徒四壁,穷的娶不上媳妇。当了曹营首领之后,罗汝才绫罗绸缎,声色犬马,光是身边的美女,就达数十人,个个是如花似玉。
不过,尽管如此,罗汝才慷慨大方,宽厚待人,在各营中很得人心,这也是张献忠对他忌惮颇深的原因。
几人谈笑风生,欢声笑语,显然打下襄阳城,让他们心头很是惬意。
“襄王府还没有攻下来吗?”
不见张可望回来,襄王府那边也是没有回音,张献忠心中隐隐不安。
“报将军,襄王府卫士人多势众,火器很是厉害,弟兄们死伤了上千人,还是没有攻进去。”
军士进来禀报,眼睛不敢看向张献忠。
“小小一个襄王府,死伤了上千人,竟然还没有攻破,要你们何用?”
张献忠脸色铁青,目露凶光,旁边的潘独鳌赶紧上前相劝。
“将军,襄王府经营百年,不亚于襄阳城墙,再围上片刻,应该很快攻克。”
张献忠微微点了点头,厉声喝道:“告诉张文秀和艾能齐,给他们半个时辰,要是再拿不下襄王府,军法从事!”
军士大汗淋漓,慌忙退了出去,出府衙大门前,差点和匆匆进来的张可望撞在一起。
“张将军,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满头大汗?”
罗汝才看张可望神色惊惶,汗流浃背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惊。
“义父,将军,东、西、南三座城门外的吊桥,都被官军给炸断了!”
张可望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汗水,急速地说道。
“什么?”
不止是张献忠和罗汝才大吃一惊,就连旁边的潘独鳌、徐以显等人,也都是站了起来。
“义父,不仅如此,城外官军无边无际,少说也有六七千人,已经将城南、城西、城东三面围住!”
张可望的话刚说完,又有军士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这么慌张?”
张献忠心头又是一惊。不会又是什么敌情吧?
“将军,官军从汉水渡江而来,和城内的探子一起,攻破了两座北门,如今正在向城中攻来!”
堂内安静一片,寂然无声,刚才欢声笑语的众人,此刻都是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看清楚了吗,是那里的官军?”
半晌,还是潘独鳌打破了沉默。
“从旗子上看,是河南卫的官军。”
军士战战兢兢地回道。
“河南卫?”
张献忠怔了一下,脸上肌肉扭曲,尖声咆哮了起来。
“河南卫,河南那有什么卫所军?河南卫又怎么会跑到襄阳城来?”
难怪他如此盛怒和失态,自以为完美无瑕的一次闪电偷袭,谁知道却中了对方的圈套。
幸福和打击来的如此猝不及防,冰火两重天瞬间即至,实在是令人难以接受。
“将军,如今的河南巡抚王泰,就是以前的河南卫都指挥使。据说此人在河南垦荒赈民,得罪了河南整个缙绅世家,杀人如麻,弄的前任巡抚李仙风黯然离职。”
潘独鳌久在襄阳城牢狱,听狱卒们闲聊,倒是知道王泰一些。
“将军也听人说过,这王泰好像是杨嗣昌一手提拔,杨嗣昌的百万两军饷,就是由此人供给。”
徐以显也是在一旁补充。
张献忠和罗汝才对望片刻,二人的脸上,都是充满了沮丧和惊惧。
“义父,官军已经进城,咱们还是想办法冲出城去,不能再犹豫了!”
眼看众人没有决议,张可望变的急躁起来。
“啪”的一下,张可望脸上挨了一马鞭。他抱着脸,再也不敢吭声。
张献忠抽完张可望,却是慢慢镇定了下来。他一生经历恶战无数,许多次都是九死一生,但却是从未丧失斗志。
这一次对方请君入瓮,他同样是很快恢复了冷静。
“襄王府,恐怕是攻不下了。”
罗汝才脸色阴沉,沉吟道:“如今只有东北震华门可以撤出,黄虎,你得拿个主意。”
张献忠低头不语,转了几圈,忽然停下。
“弄清楚没有,从北门进城的官军,到底有多少?”
他看了看周围,疑惑道:“定国去了那里,怎么不见他回来?”
张献忠话音未落,张定国从衙门外大踏步进来。
“义父,小北门、大北门失守,官军已经控制了整个北城墙,人数在万人左右。他们沿街而来,我军要是再不撤军,恐怕就会陷在城中了!”
张定国上前禀报,言辞急切。
“义父,官军虽然有上万人,我军也有两万之众。难道咱们还怕区区卫所的官军,直接在城中巷战就是!”
张可望恢复了冷静,看张定国提出突围,马上提出了反对。
“可望,你有什么点子?”
张献忠看着张可望,目光炯炯。
“义父,全城放火,驱赶百姓出城,我军在后,趁着混乱,从小北门突围!”
“这不行,这不是拿百姓做挡箭牌吗?那些个官军,人人心狠手辣,百姓手无寸铁,一旦和官军相遇,只怕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吧。”
张定国大惊失色,立刻提出了反对。要是这样,不知要死多少普通百姓。
“都什么时候了,还妇人之仁!”
张献忠暴怒道:“可望,你去聚集城中百姓,定国,你去放火,先从襄阳府各衙门烧起!”
张定国看了一眼旁边的罗汝才等人,抱拳请令。
“义父,官军来势凶猛,让孩儿带人先去阻击一阵,好为大军争取些时间。放火的事情,让罗将军的部下去做就行!”
张献忠和罗汝才眼睛一对,罗汝才无奈道:“定国说的没错,这些事情,就交给我曹营吧。”
“定国,可望,凡事小心!”
张献忠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张定国和张可望抱拳退了出去。
罗汝才大声吩咐,麾下将领领命而出,准备放火。
张献忠眉头一皱,高声喊了起来。
“传令全军,准备突围!”
张献忠发完号令,和罗汝才对望了一眼,两个人都是坐了下来。
“曹操,也不知道,这一次能不能逃过一劫?”
“黄虎,事在人为,成事在天,看天意吧。”
张定国带领一队老营兵马,沿着南门街纵马向北,临近鼓楼,对面溃军潮水般涌来,他们人人神情惊恐,里面更是有不少老营的将士。
“王兴国,马武,你们这样子,还是献营的将士吗?”
张定国拽住了一个将领的马缰绳,怒喝了起来。
许多溃兵,身上不是有大小包袱,便是鼓鼓囊囊,这个样子,普通官军都打不赢,更不用说河南卫的这些家伙了。
“太惨了!兄弟们死的太惨了!”
王兴国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马上还架着一个身穿锦缎,蓬头散发,面色惊恐的年轻女子,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女眷。
马武也是一样,马身上挂着两个大包袱,沉甸甸,看样子所获颇丰。
张定国暗暗心惊。这二人一定是正在掳掠时遭遇河南卫官军,被直接击溃了。
“白将军呢,他不是驻守震华门吗?他在那里?”
张定国左右打量,没有看见右营白文选的踪迹。
“少将军,震华门还在,白将军带兄弟们正在固守!”
旁边的一个溃兵大声说道。
张定国点了点头,心中又是一惊。围三阙一,官军这是在震华门设了个套啊。
“兄弟们,跟我一起,把官军赶出去!”
张定国大声呐喊,溃兵们也有了主心骨,他们和张定国的部下会在一起,鼓起勇气,向着北街而去。
“兄弟们,下马,准备迎战!”
张定国下了马,大声呐喊,心头忐忑。他可是在城墙上,见识了河南卫官军火器的厉害。一旦交起手来,身后的兄弟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张定国张弓搭箭,他身后的许多流寇都是抽出羽箭,引弓待发。
远处脚步声响起,官军列阵而进,脚步齐整,手中火铳上的刺刀雪亮,他们铁甲贯身,头上铁盔遮护,全身甲片泛着寒光,列阵滚滚而来,犹如钢铁洪流。
张定国和身后一众流寇,人人都是变了颜色。众人都是怀疑,自己的羽箭,究竟能不能射透对方的铁甲?
这些河南卫的官军,他们怎么会人人都披铁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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