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家之所以支持北伐,原是为了调虎离山,让他远远离开建康。
他走了,崔家不仅把持朝堂,还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当真是好算计!
“如今看来,和元承勾结的奸细,正是崔家无疑。”裴道珠分析,“崔慎和元承结成联盟,独独把你夹在中间,腹背受敌,该如何是好?”
萧衡盯着湖面。
水底藏着游鱼,水面涟漪浅浅,偶有落花瓣飘零其上,更添几分清澈静谧。
久久的无声过后,萧衡忽然挑唇而笑:“裴阿难,做我的说客可好?”
裴道珠不解:“说客?”
“代我游说北方大族,劝他们归降于我。南北以长江为分界线,我需要沿江地域的士族,都为我所用,替我抵挡元承的大军南下。至于建康……”萧衡抬起眼帘,凤眼中闪烁着慑人的锋芒,“我会亲自去一趟巴蜀,调集那边的军队直入建康。”
裴道珠挑眉凝思。
腹背受敌,分而拒之,倒也不失为良策。
“只是……”她轻声,“这么要紧的事,你不让心腹幕僚去办,怎能交给我来做?若是我没能成功,那些士族各扫门前雪不肯帮你,元承的军队直取建康,你可就要命悬一线了。”
水面的浮漂动了一下。
萧衡试探着收鱼线,语气颇有些漫不经心:“论口才,我手底下哪个幕僚比得上你——咦,钓到了大鱼!”
一条鲤鱼跃出水面,阳光下带出一串漂亮的水珠。
萧衡接过鲤鱼,得意地朝裴道珠扬了扬:“晚上有新鲜的鱼羹吃了。”
裴道珠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双手托腮:“我不过一介女子,这般重大的事,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我可担不起这份责任——”
“若是事成,等抄了崔家,我把崔慎私库里的金珠宝贝全部赠予你。”
裴道珠:“……”
这贼人,太会算计了!
崔家是大族,崔慎不知道藏了多少宝贝。
她想着,丹凤眼亮晶晶的,立刻伸出纤细的尾指:“拉钩?”
“幼稚。”
萧衡轻嗤。
他嘴上嘲讽着,却还是乖乖伸出小指头,勾住裴道珠的位置:“一言为定。”
往回走的时候,裴道珠一边算计,一边问道:“北方士族并非善茬,没有利益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做的。我问你,若他们讨要好处,我拿什么给他们?”
萧衡道:“他们开出的所有条件,你一概应允就是。”
“所有?”
“所有。”
……
已是初夏时节。
萧衡带着一队兵马,悄然去了巴蜀。
而西海城仍旧插满旌旗,仿佛主帅仍旧还在这座城里。
裴道珠留了问柳看守西海城,便带着谢麟前去游说北方大族。
半个月后,两人风尘仆仆地出现在龙首城外。
谢麟介绍:“这群大族之中,尤以陇西李氏为首。他们于数十年前迁移到龙首城定居,咱们只需说服他们,便等同说服了其他大族。裴姐姐知道我从军之后,戍守的第一座边城吧?便是龙首城。”
裴道珠仰起头。
盯着城门匾额看了片刻,她道:“去见他们吧。”
太守府,偏厅。
裴道珠和谢麟坐了小半个时辰,门廊外才终于传来脚步声。
很快,一名体态丰腴的中年妇人含笑跨进门槛:“叫贵客久等了,是我们不好。哟,这位就是萧郡公的夫人吧?久闻夫人倾国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裴道珠起身。
面前的妇人穿戴昂贵精细,约莫是李太守的夫人。
她此次前来,递上去的是萧衡的名帖,可李太守不见她,反倒是他的夫人出面相见……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裴道珠微笑:“夫人过誉。这位可是令媛?窈窕淑女,秀色可餐,叫人喜欢。”
谢麟原本只注意到那位中年妇人,听见还有个女孩儿,不禁好奇地望去。
女孩儿约莫十五六岁,生得体态纤纤,像是枝头纯白干净的铃铛花。
瞧见他望过来,便立刻扭过头去。
李夫人示意他们落座,随手端起一盏茶,开门见山道:“我知晓郡公夫人此次前来所为何事,只是夫君要务缠身,前两日就去了城外军营,恐怕不方便见客。若是夫人不嫌麻烦,不如在府上小住几日,等夫君回来,再细细详谈。”
裴道珠轻抚茶盖。
看似客套的一番话,却委婉地透露出拒绝。
她垂着鸦羽似的长睫,柔声道:“在我之前,崔慎就已经派说客,与李太守达成了协议吧?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把我家夫君归为佞臣,还要你们按兵不动,是不是?”
李夫人愣了愣,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眼前的女郎看似年少,她还以为只是个花瓶,没想到竟能一语中的。
裴道珠抬起那张娇艳欲滴的脸,笑起来时明媚不可方物:“我家夫君可以另想办法,解决眼前的困境,可夫人和令媛,今后该怎么办呢?”
李夫人有些不自在,放下茶盏,问道:“这些家国大事,与我们母女有什么相干?我竟听不懂你的话!”
“崔慎如今挟天子以令诸侯,私底下和元承勾结,迟早会向元承献上江南的疆土。如今天底下唯一能阻止这件事的,唯有我家夫君。夫人若是不帮他,将来小人得逞,这天下便成了异族的天下。”
裴道珠一边温声细语,一边观察李夫人的脸色。
见她并无震惊之色,便猜到她已经知晓崔慎勾结元承的事。
北方大族虽然没有居住在建康,但谁家没在都城安排几个奸细,再加上家族数百年的底蕴,势力甚至不比崔萧两家差,他们对内幕消息还是十分灵通的。
裴道珠继续道:“夫人一家冷眼旁观,无异于助纣为虐,不知将来青史会如何撰写这一段?李姑娘青春年少,将来又不知该背负着这等罪名,嫁于怎样的人家?正经人家定然是不肯娶的,莫非是要嫁给异族人?夫人须知,异族的女人,在夫君死后,是要嫁给他的兄弟和儿子的,这种屈辱,李姑娘如何忍得?”
李夫人口干舌燥。
分明她面对的只是个刚嫁人的小丫头,可她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她甚至觉得,裴道珠所言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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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安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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