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桑榆的救治,赵凌云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终于被众人给合力拉了回来,他睡得很沉,睡了很长时间,期间好像做了一场浮华的大梦,之前二十多年所经历的事情像是走马灯般在梦里不停地轮转放映。
索性就算是梦境,也终会有清醒的一天,在桑榆来到鑫怀的第六天清晨,赵凌云终于睁开了眼睛。
熹微的晨光透过窗畔,给房间送进了带着些许暖意的微风,三四只喜鹊站在房檐之上,唧唧喳喳地报着喜事。
原来还没死啊……赵凌云轻叹一声,眼神空洞地望向房梁,锋利的眉宇间带着一缕经久不散的疲惫。
“嘎吱——”房门被轻轻推开,一身干练男装的墨玉端着刚烧开的热水走进房间。
赵凌云一动不动地躺在榻上,墨玉有些大条,没有发觉在他其实已经苏醒,只是自顾自地将毛巾浸泡在热水中,半晌后再从水中捞出来拧干。
她想用毛巾帮赵凌云擦擦脸,结果一转身便与一道微凉的视线对上。
“王……王爷?”墨玉一怔,随即睁大了双眼,脸上是难掩的惊喜与激动。
赵凌云的嗓子又干又疼,他动了动嘴,却只能艰难吐地出几个字,他问墨玉道:“战况……如何……”
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在想那什么劳战况啊!墨玉既觉得心疼又特别想骂他,她轻叹一声,和声安慰道:“放心吧,都好着呢。”
其实战况并不好,但她怎么又敢让刚脱离生死线的赵凌云再受刺激呢?
穆术这几日跟发了疯的疯狗,攻势愈来愈猛烈,鑫怀城中的仅剩的漳州军都像是失去了主心骨,战斗力节节减弱,如今只守不攻,算得上是苦苦支撑,而那残破不堪的城墙,看起来也岌岌可危。
若是赵凌云再不醒,只怕……只怕是要带着昏迷的他转移到下一个城池了。
赵凌云没有接话,只是眼神定定地望着墨玉,他知道墨玉对他撒谎了,鑫怀……怕是一点也不好。
他轻叹一声,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是清楚不过,短时间内他定然是没有办法再继续领兵作战了,如此一来,鑫怀必败。
“去把高泰叫来……”他微微蹙眉,想先了解情况,再做打算。
墨玉站着不动,低垂着头,稀碎的发丝掩盖住了脸上的莫测的神情。
赵凌云见墨玉杵在那里没有动作,于是满眼疑惑地看向她,声音微哑地问道:“……为什么不动?”
“去把他叫来,然后你又要费尽心力地部署战略?”墨玉眼眶微红,声线止不住地颤抖,“你都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操心那些事啊?鑫怀没了就没了,大不了以后再夺回来就是,你现在的身体……真的不能再……”
她的声音很大,可内容越说越含糊,眼眶中包裹的眼泪一个没忍住,最终还是夺眶而出,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粒一粒地划过脸颊。
赵凌云楞楞地看着她,半晌后,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他脸上的表情难得柔和,双眼中被了然的神色所充斥。
这些日子……辛苦她了。
可是,国事毕竟是大于私事的,就算他再怎样虚弱,身为将领,就没有搁置不理的道理。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墨玉也终于哭够了,她的眼圈红彤彤地,整个人蔫蔫的,像只受了欺负的兔子。
赵凌云艰难地弯起嘴角,笑着对她说道:“放心吧……我真的只是交代几句。”
墨玉抽噎着擦了把眼泪,泪眼汪汪地点了点头。
罢了,真是败给他了,没有理由的一意孤行竟让人同样没有理由拒绝,这天下,又还能有几人像他这样固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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