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家大门外,张纯带着无极县令和一众差役,正气势汹汹地叫嚣着。
自从被甄尧拒绝联姻之后,他一直对甄家怀恨在心,暗中唆使中山贼人报复,却不料反被甄家雇人杀了好几位头领。
张白骑大怒,以为张纯是故意设计害他,差点闹到衙门来,私下里又赔了好多钱才算平息此事,自此对甄家更为痛恨。
只是甄俨和甄尧都在家中,无极百姓对甄家又极为敬重,他一直找不到报复的机会,只能私下里派人监视,只要甄家嫁人,就总能找到机会。
此时闻报甄家兄弟忽然先后离家,张纯大喜,这可是天赐良机,马上来到无极县,强令无极县令带人来甄家催缴粮税。
张纯冷冷地看着大门,听到里面一片慌乱,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现在只有一个病危的甄逸,倒要看看他们谁还敢反抗?
正在此时,从影壁后面闪出一人,看上去三十上下,留着一撇髭须,穿着灰色长衫,气度沉稳,来到大门口,缓缓扫视众人。
张纯见这人神色中带着一股轻蔑,不禁恼怒,沉喝道:“你是何人?”
“甄家女婿,沮授!”那人负手而立,淡淡答道:“敢问诸位公差,有何贵干?”
“哼,原来是外门的!”张纯冷笑一声,“甄家的事,你能做得了主吗?还是快让本家人出来答话吧,免得误了公事。”
沮授言道:“在下正是替岳父大人而来,有何公事,请说吧!”
张纯见来人丝毫没有邀请他上门之意,顿时大怒,上前一步大声道:“陛下下诏,各地田赋一亩增加五百钱,你们甄家人多地广,赶快补税吧!”
“五百钱?”沮授冷然一笑:“张国相,你可知道,一亩地的产量是多少么?”
张纯脸色微变,厉喝道:“本相不管那许多,只是奉命行事,尔等若干抗命妨碍公务,便以谋反罪论处,全部都要抓起来充军。”
“放肆!”沮授一声断喝,惊得张纯又退了两步,只见他冷笑道:“张国相,你这一套吓唬百姓的招式,想必用了不少了吧?只可惜,在我这里不管用。”
“你胆敢抗旨?”张纯怒极反笑,对身后的衙役一挥手:“来人,给我将此刁民拿下!”
“慢着!”沮授走下台阶,却向无极县令抱拳道:“敢问赵县令,朝廷下旨,加收多少税钱?”
“这……我,本官……”
这段时间甄家帮助官差剿贼,赵县令对甄家十分感谢,再加上甄家在无极的威望,他可不敢如此乱说,但张纯在这里,又不好揭穿他。
“是十钱吧?”沮授冷然一笑,扫视着张纯和赵县令:“是也不是?”
张纯大惊,盯着沮授问道:“你如何得知?”
沮授冷笑数声,忽然又叹了口气:“你可知道,半月之前,在下也是内黄县令,正是因朝廷无故加税,收受贿赂,不忍向百姓盘剥,故而弃官回家。”
“原来是内黄县令,失敬失敬!”张纯脸上堆起尬笑,干咳一声,抱拳道:“但就算是十钱,加上行商往来,甄家至少也要补交三万钱,你身为朝廷官员,自然知道拒缴的后果。”
沮授利剑一样的目光盯着张纯,沉声道:“为民父母,不知出兵讨贼,反来盘剥百姓,你于心何忍?”
此时周围许多百姓都来围观,听张纯私自加税,顿时大怒,纷纷指点喝骂,气得张纯面色铁青。
“都给我住嘴,你们一个都少不了!”张纯指着周围百姓大骂,回头瞪着沮授,大喝道:“我只知道忠于朝廷,奉旨办事,你若再敢啰嗦,法不容情。”
沮授双目微凛,扫视着一众官差,问道:“你可知道国家税收如何使用?”
张纯怒道:“当然是为陛下所用,你再啰嗦,我可要动手了。”
“谁敢!”麹义已经带着护卫守在门口,他在武威的时候就没少被这些官员盘剥,见此情形,已经目露杀机。
沮授对众人大声说道:“税收,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国家收税,是为治理家邦,百姓纳税,是为求生活安乐!如今盗贼肆虐,百姓不宁,尔等为官,不能讨贼,敢问一句,土地荒芜,入不敷出,我们缴税,又有何用?”
“对,不交税,坚决不交!”
“先把黑山贼军灭了,再来收税!”
“还要加税?这不是逼老子上黑山吗?”
“对,上黑山,杀狗官!”
……
张纯见犯了众怒,顿时有些慌张,指着沮授抖抖索索大骂道:“好你个胆大刁民,你……你一派胡言,妖言惑众!胆敢抗旨,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还不快将此贼与我拿下?”
赵县令赶忙劝道:“国相,百姓激愤,今日恐怕难了此事,还是改日再来吧?”
“放屁!”张纯脸色涨红,指着甄家言道:“今日收不了甄家的税,我誓不为人!”
沮授冷笑道:“张国相,且不说圣旨如何,你私自加税,便是欺君,又纵容贼人在境内肆虐,乃是渎职,不知这两样罪名加起来,阁下的脑袋还能不能保得住?”
“你……你敢?”张纯大惊,沮授这句话可是切中要害。
沮授向无极县令施礼道:“赵县令,张国相今日所为,你也见到了,中山国有如此国相,不知讨贼,却来逼反百姓,实乃此地百姓之不幸也!你身为父母官,就该与百姓休戚与共,何不与我一同上报王刺史,请他呈报洛阳,将此无用之人早日惩治,如此方能保中山境内安宁。”
“这,下官……”赵县令一愣,顿时有些心动。
他也是中山国人,对张纯买官本就不满,再见他一年多无所作为,开口便私自加了几十倍的税钱,简直比那些山中贼人还要可恶。
“赵县令,你敢抗命么?”张纯见势不妙,厉声大喝道:“本相命你先将此狂徒拿下,还不动手?”
赵县令看了一眼沮授,又看看甄家大院,终于叹了口气,向张纯抱拳道:“国相要拿人,还是调兵马来合适,本官属下这些差役,只能稽查巡视,实在无能为力。”
张纯彻底慌了手脚:“你敢抗命?”
“衙中还有公务未了,下官告辞了!”赵县令却不顾他的咆哮,转身就走。
那些差役都是本地招募,甄家对无极百姓多有照顾,人人感恩,近来又帮忙剿贼,谁也别想和甄家作对,更何况刚才听到张纯说要加税,他们自己家到时候也少不了,此时见县令一走,全都跟着走了。
“好,好……很好,你等着,你给我等着!”张纯见势不妙,指着沮授咬牙切齿,带着几名属下也赶紧离去。
围观的百姓一片欢呼,有人偷偷拿起石块木棍砸去,张纯几人狼狈打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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