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和派人将卢植接到城中,请他写信劝降公孙瓒,不想这老头也是个倔脾气,竟执意要到土楼中去,亲自与公孙瓒会面。
刘和无奈,只好送他到楼下,向楼上喊话,公孙瓒想不到卢植竟会来此,等了一刻钟之后,才打开一道小门将卢植接了进去。
荀攸看出刘和脸上的担忧,言道:“将军无需忧虑,公孙瓒虽然当然含怒出了师门,但终归也是卢门子弟,他若是对卢公不敬,岂不是欺师灭祖,为万人唾骂?此人固执惜名,绝不会为难卢公。”
刘和微微点头,言道:“公孙瓒固执偏狭,其实与他的出身有关,从小受尽白眼奚笑,自然对外界看法极为敏感,此番若能幡然悔悟,必能成大器。”
历史上的公孙瓒其实也曾达到过人生巅峰,在东光大破三十万黄巾军之后,公孙瓒实力大涨,以严纲为冀州牧,田楷为青州牧,单经为兖州牧,逼得袁绍让出渤海郡以讨好公孙瓒。
其实界桥之战也是袁绍的生死之战,其难度不亚于曹操的官渡之战,此后公孙瓒又攻灭了刘虞,夺得幽州之地,挟持获得北方四州的控制权,成为当时实力最强大的诸侯,放眼天下都无可匹敌。
但公孙瓒最大的败笔也在于杀了在幽州深得人心的刘虞,导致整个幽州叛乱,而袁绍则联合刘虞之子刘和,声称为刘虞报仇,不仅幽州各地叛乱,连鲜卑、乌桓军都一起反攻公孙瓒,使得公孙瓒背腹受敌,一退再退。
其实此时的公孙瓒若能退守辽西,联合公孙度,或许还有一战之力,但他终究不甘心放弃如此大的一片基业,竟在易县修筑城楼自保,以求天下大变再趁机反攻。
这在旁观者看来是最愚蠢的决定,倒和当年董卓修建郿坞有些相似,对外宣称无法攻破,结果还是被点了天灯。
如今的公孙瓒虽然成就不如历史上辉煌,却选择了同样的道路,看来人到了绝境,还是会下意识做出类似的选择,如今被困在土楼之中,进退无路。
不过如今的公孙瓒也好在没有取得太高的成就,只是自领青州牧,没有站得太高,兵败之后的心理落差不算太大,大概还勉强能承受。
其次公孙瓒在历史上与袁绍对峙,两人必有一方要灭亡,而且公孙瓒杀了刘虞,得罪太多人,已经无处可去,最终选择自杀。
但现在的公孙瓒还有退路,刘和也明确表示出劝降之意,也未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再加上卢植的劝说,不但能活命,还能重新建功立业,是个正常人都能做出明智的选择。
众人在楼下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听到土楼的铁门开启的声音,随着一阵闷响,卢植当先迈步而出,手中牵着一根白绫,身后跟着素衣披发,自缚双手的公孙瓒。
刘和赶紧迎上去,却见公孙瓒泪痕满面,双目通红,见了刘和低垂脑袋,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沙哑:“罪人公孙瓒,不明时务,不懂大义,致使许多将士为我而亡,瓒有罪,请君侯责罚!”
“快快请起!”刘和诧异地看了一眼卢植,赶紧上前将公孙瓒扶起,亲自为他解绑,叹道:“我素知将军乃当时英雄,只是未得其用,只要将诚心悔悟,为汉室效力,我自当助你将功赎罪,将来保护更多的百姓,也可慰藉这些枉死的将士。”
公孙瓒躬身抱拳道:“君侯对我三次捉放,瓒心悦诚服,但有差遣,某万死不辞。”
刘和笑道:“吾欲助将军出征塞外,深入大漠,征服鲜卑各部,如前朝大将一般封狼居胥、燕然勒功,岂不成就一世英名?”
公孙瓒猛地瞪大眼睛,精光闪烁,愣了一下之后跪倒在地,大声道:“末将公孙瓒,愿为刘家世代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在他身后,公孙续和公孙绩也都跪倒在地,刘和如此推心置腹,不计前嫌,为了收降公孙瓒两次放他离去,怎能不让人感激?
刘和长出一口气,再次扶起公孙瓒,拍拍他的肩膀,郑重言道:“我自知将军之所以永不服输,实在是心有不甘!然人之出身确实无法选择,却可选择走哪一条路——这个选择选择,远远大于努力!”
“选择,大于努力?”公孙瓒一阵蹙眉,似有所悟。
张飞笑道:“这就不是陈胜吴广所说的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和点头道:“将军其实无需为过去之事耿耿于怀,有人笑你骂你,终究化作一抔黄土,与蝼蚁无异,而将军却能彪炳千秋,能让后辈儿孙铭记自傲,如此岂非更好?”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公孙瓒慨然一叹,神色愈发羞愧,向卢植和刘和再次深施一礼,言道:“伯圭囿于过往,心结难解,今日方才明悟,大丈夫建功立业,当为天下百姓计,为后辈儿孙先。”
卢植抚须叹道:“伯圭早已过不惑之年,如今才算是真的‘不惑’,如今一言,老夫足以欣慰。”
刘和拉着公孙瓒的手臂,笑道:“好了,青州之事总算圆满解决,诸位同到府衙,我们摆宴庆功。”
如今公孙瓒触底反弹,也算是涅槃重生,虽然不知道卢植说了些什么,但显然对公孙瓒触动极大,再加上自己的一番劝说,只要他能放下过往的桎梏,必能重新焕发第二春。
在刘和看来,公孙瓒带兵打仗是能手,但在战略眼光和政治水平上却差了许多,从他动辄禁锢自保就能看出来,此人虽有大志,却内心脆弱,总体来说,还是眼界太低了。
如今为他重新规划方向,有了为之努力的目标,又不必参与到复杂的政事之中,到了塞外任由发挥,就看他的成就到底如何了。
刘和现在无暇顾及塞外之事,又不能任由异族发展壮大,让公孙瓒去大漠之中,就像在狼群中放一只猛虎,就算不能将其尽数消灭,也要对其形成压制,不能泛滥成灾。
酒席之上,众人尽兴畅饮,席间张飞和许褚竟拼起了酒,卢植也按捺不住,三人坐到一桌推杯换盏,到后来称兄道弟起来。
他虽然是卢植早期的门生,但从未见过卢植醉酒,听卢植指着张飞不满道:“叫什么先生,要叫……哥!”
“大哥——”许褚随后憨憨地叫了起来。
“嗳!好……好兄弟,干!”卢植满意大笑,惊得公孙瓒酒碗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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