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荀景烨的嘴角渗出一抹嫣红,头向右偏着,抬起手,擦掉唇角的鲜血,一双幽黑深沉的眼眸,冷漠地盯着林夕悦。
她穿着衣不遮体的短裙,扬起的手尚未落下,一双眼中满是猩红,鼻尖翕动,下巴颤抖,正直勾勾地凝视着自己。
“为什么?”许久,林夕悦慢慢开口,沉声问道。
周围的媒体早已经将长枪短炮对准了二人,有人认出了林夕悦的身份,在人群之中高呼一声林小姐,更是惹起了众人的议论。
“为什么你就是不肯放过他!”
林夕悦声嘶力竭,喊完这一句,只觉得一股血气冲进脑中,身子不由前后跌撞两步,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荀景烨就那样居高临下,冷眼盯着她,纹丝不动。
他背对着阳光,那张阴沉的脸将所有的光芒都遮盖住。
有那么一秒钟,林夕悦甚至觉得,或许自己的人生也是这样,自从荀景烨出现之后,就再也没有过阳光。
几个法医抬着担架,从远处快步而来,原本洁白的被单上,此刻满是尚未凝固的鲜血。
“爸……”林夕悦猛地起身,往担架边冲去。
不想,一只大手却拦住了她的去路。
“抬回去。”
冷漠的三个字,让法医们愣了愣,不由面面相觑。
许久,才有人低声重复道,“荀总,抬回去?”
荀景烨没有回话,一只手捏着林夕悦的胳膊,将她半拉半拽地扯了起来,一把掀开盖在林峰身上的比单,强迫林夕悦盯着那被单。
“看清楚,他是自杀。”
“为了一个自杀的人,你当众甩了我一巴掌?”
荀景烨眉头挑起,唇角扬动,眼中闪过冷漠的血色。
说着,他已经摆摆手,示意法医放下了担架,拖着林夕悦走到担架边,强迫林夕悦盯着林峰那张已经全然稀碎的脸,“既然你不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了,就在这里看着吧!”
荀景烨松开林夕悦,一言不发,转身便往大楼内走去。
“荀总,现在可是四十多度的天气。这尸体要是在这里停上一会儿……”
女法医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对上了荀景烨刀子一样冰冷的目光,于是不敢言语。
“荀景烨!”
林夕悦猛地起身,往荀景烨身边冲去。
她才到荀景烨身后,便有保镖上前,死死地拦住林夕悦的去路。
“荀景烨,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狠心,那你们林家为了那一点利益逼死我父亲的时候,有没有觉得狠心?!”荀景烨隔着保镖,凝视着林夕悦,扬动唇角,又是那副冷冽的笑容,“林夕悦,这是林峰咎由自取,现在他自杀,没有人会受理这个案件。”
林夕悦顺着荀景烨的目光看去,看到远处的几位警官恭恭敬敬地点头,显然是同意了荀景烨的说法。
“就算如此,死者为大。难不成要让他在这里暴晒?”
薄唇勾勒,脸上清冷的笑容越发浓郁,“是你让他在这里暴晒。你是当事人的女儿,可你现在情绪激动,不能签任何文件,那他的尸首自然也就挪不了地方。”
林夕悦的目光再度望向一边殡仪馆的工作人员,见他们也点了点头,身子不由一软,跪倒在地。
“林夕悦,等你想好你做错了什么,再来告诉我该怎么处置你父亲的尸首吧。”
说完,荀景烨头也不回,径直走进了大楼里。
没有了荀景烨的威慑,记者们纷纷涌动而上,摄像头和话筒都对准林夕悦。
“林小姐,请问你父亲为什么要跳楼自杀?”
“难道真的和外界传闻得一样,他欠下了高额赌债吗?”
“林小姐,请您说明一下吧。”
……
隔着一堵人墙,林夕悦看到林峰的尸首,就那样晒在大太阳下。
他面色苍白,脸已经被摔得变了形,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凄凉。
“你们都走开!”
突然,林夕悦发狂一般,高声对周围的记者喊道,“是荀景烨拦着不让将尸首送到殡仪馆去,你们为什么不去采访他?”
记者们纷纷望向大楼内。
隔着落地窗,荀景烨手持咖啡杯,定定地站在窗边,面无波澜,凝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即便是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们也都能感觉到荀景烨身上那股生人勿扰的冰冷气息,哪里有人敢去采访他?
转过头,众人的目光便再度对上了林夕悦。
他们追求新闻,不限代价的眼神,几乎快要让林夕悦窒息。
这就是荀景烨的力量!
林夕悦缓缓别过头,与荀景烨的目光对在一起,唇角轻扬,眼底冰冷幽深不可见底。
她明白,荀景烨就是要看到她崩溃,看到林家被拖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羞辱,才算是平息了他心中那些怒火。
那些因为慕雪被夺去子宫而产生的怒火。
许久,林夕悦双腿慢慢屈下,扑通一声跪倒在烈阳之下。
她垂着脑袋,秀发顺着面颊散落在两侧,将她毫无血色的脸,遮盖得严严实实,没法子看到她脸上的任何情绪。
荀景烨手里的咖啡杯没来由地颤动了两下。
“荀总。”
助理立即上前,想要接过他手中的咖啡杯却被他抬手制止。
他望着跪在烈日下的林夕悦。
从他的视线看去,恰好能瞧到她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她抿着下唇,低着头,一双沉静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身侧不远处,是满身鲜血的林峰。
林峰已经死了,林夕悦也在众目睽睽之下遭受了无边的羞辱。
这一幕,荀景烨已经等了许久。
可是,为什么他没有一丝开心?
“我不喜欢记者。”
荀景烨别过头,径直走到真皮沙发旁,坐了下来。
助理立即领会了他的言外之意,匆匆出去,将所有记者都打发走。
烈阳之下,只剩下跪着的林夕悦,和她那个已经死得透彻的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林夕悦的鼻尖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原本就苍白的脸,此刻更加惨白无血色。
可荀景烨没有出来,没有人敢将尸首挪走。
她只能这样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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